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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來了嗎。」
進入家門後，我還未回過氣來，一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立刻傳進我的耳朵。
我一抬頭，視線便立刻對上威廉那雙閃亮的藍瞳。他那高挺的身軀無論看多少次，都給我一種嚇人的威壓，不知道是我心虛，還是他正在慍怒當中，總感覺他眼裡的那道蔚藍現在顯得更為深沉，像是猛烈燃燒的冰藍火焰。
「呃，嗯，回來了。」我直視站在走廊上的威廉，但四肢卻在微微顫抖，心裡滿是膽怯，連帶說話也變得吞吐。
「現在已經很晚了，為甚麼不在六時前回來？」威廉眼神認真，語氣聽起來像是真的在發怒。「外面漆黑一片，要是迷路了怎麼辦？」
「我可不是一般的貓咪，哪會那麼容易迷路？」我衝口而出，想要像平常那樣反駁，爾後才想起現在的自己不在能夠發怒的立場上，立刻收起脾氣：「呃……今天去了遠一點的地方散步，花了點時間找路回來。我剛才已經用最快速度趕回來的了，比預定時間遲了，抱歉。」
我跟他有過約定，冬天期間的散步一定要在晚上六時前回來。走廊上沒有掛鐘，我無法得知現在的時間，但感覺告訴我，一定是晚上七時以後。
「你全身的乾草是甚麼回事？」威廉半步不移，繼續問。
「我在公園的草地午睡，在那時沾到的……」我解釋，省略了穿過草叢的部分，免得麻煩。
糟糕了，他是不是不喜歡我沾滿泥土和草葉直接走進屋內，打算責怪我把地面弄得一團糟……
「沒有受傷吧？那就好了。」就在我準備好直面威廉的怒火時，他這時卻跪下來，嘴角往上揚，露出一如平常的笑容。
咦？他剛才那句原來是在擔心我嗎？
「抱歉。」我垂下頭，誠心道歉。
這句話裡，有對他擔心自己而生的歉意，也有為了今早的事而有的歉意。
「既然你回來了，那就好了。那麼……」說的同時，威廉的上身往我傾來，似是想要把我抓起來。
甚麼？他要對我做甚麼？要捉我再去洗澡嗎？
但下一刻，威廉卻溫柔地抱起我，沒在意我身上的髒污，把我擁在懷中，帶著我走進客飯廳。
「晚飯時間到了，去吃飯吧。」他溫和地對我微笑。
我往前看去，屬於我的小飯桌上放了兩個小碗，左邊的瓷碗放著幾塊白灼雞肉，右邊的瓷碗則放著一碗金黃色的湯，我輕輕一嗅，濃郁的雞肉香氣登時撲面而來。
這時多麼沁入心脾的美好香氣！
籠罩在最愛的雞肉香氣之中，我深感陶醉，再也按捺不住，立刻跳到地上，輕跑幾步來到桌前，垂涎三尺。
「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雞肉塊和雞肉濃湯，慢慢吃吧。」威廉的聲線從後傳來，似乎對我展現出的滿意感到欣慰。「不過等一下，我先幫你擦拭身體，全身弄乾淨後再吃飯吧。」
說完，他回到上層，不過一陣子便拿了一條沾了一點水的毛巾下來，甚麼也沒有說，把我抱到沙發上，溫柔且仔細地擦走我身上每一片污垢。
被毛巾包裹著的感覺很是溫暖，而他的手勢令我全身的肌肉和神經都漸漸放鬆。他平時的力道都是那麼溫和的，但今天我總覺得他好像特別溫柔，似是在用這個方式，補償今早在浴室對待我的方式。
「好，都弄乾淨了！快去吃飯吧。」擦完身體後，威廉把我抱到地上，讓我走去吃飯。我走到桌前，不由分說便咬了一口雞肉。
好吃！雖然沒有任何調味，就只是普通的白灼雞腿肉，但就是美味！
我頓時想起今天中午那位女士想請我吃的鹿肉罐頭。論味道和香氣，那個罐頭必定完勝面前的雞腿肉，但讓我選的話，我都一定會選白灼雞腿肉，因為雞肉的味道裡除了食材本身，還有製作人的感情混在裡面。
威廉是知道我喜歡，所以特意花時間弄給我吃的，單是這份心意，就已經不是其他珍稀美食所能比擬的。
或許是因為餓了大半天，不過兩三分鐘，我便把整盤雞肉都吃光，然後轉去喝似是用長時間蒸煮雞肉，把肉汁的精華濃縮而成的雞肉濃湯。威廉回房間沖洗更衣後，就一直坐在我身邊，看著我進餐。我明明只是跟平時一樣吃東西而已，他卻看得喜滋滋的，笑得燦爛，表情像極了那些看見疼愛的女兒正在開心地吃自己所煮的食物，而感到高興的父親。
真是個老頭呢，我忍不住在心裡笑。
「謝謝你，願意回來。」就在這時，威廉毫無預警地低聲呢喃。
我故意不動聲色，只用眼角餘光斜望過去，看見他臉上的笑容閃過一絲苦澀。一道愧疚頓時爬上心頭，果然，我的一時任性讓他受傷了。
對不起。我在心裡說，但表面裝作沒事，繼續輕舔眼前的雞湯。
吃過飯後，威廉便打開電視，看一個他最近很感興趣的偵探電視劇。我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如平常，陪他一起看，並讓他隨意撫摸我的毛髮。
平時他都會看最少一小時的電視，但今天不知怎了，未過十五分鐘便開始打瞌睡。我每次都用尾巴輕輕拍打他的手臂，喚他起來，但沒過多久，他又會變得昏昏沈沈，結果不過三十分鐘，他便決定關上電視，提早回房間睡覺。
看來是一天下來太過擔憂，耗費了太多精神力吧，我猜想。
我跟著威廉一起回到睡房，他打著大大的哈欠，像是隨時都能倒下來似的。我一躍跳上睡床，本來打算一如平常，在床沿的位置窩著睡，但思考片刻後，卻走到床頭，在他的枕頭旁邊坐下。
「咦，為甚麼你今天走到枕邊來了？」威廉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別問，過來就是，」我回以一副冷淡的眼神，補上一句：「你不睡的話，我就走了。」
威廉像是聽懂了甚麼似的，會心一笑，甚麼也沒問，關上房燈後，便進到被窩，躺在我的旁邊。他的頭側躺在枕頭上，我把頭靠過去，與他的額頭緊緊相靠，互相感應對方的溫度。
或者因為感覺到我的溫暖吧，威廉靠得更近，他把一隻手放在我身上，輕輕撫摸我的肚子，修長的手指沒入我的毛髮時，溫柔的觸感像是要把我的心化開，傳來的溫暖宛若把我包裹在暖和的羊毛圍巾，十分舒適。他微微笑著，很快便沉沉睡著。
看著威廉安穩的熟睡樣子，我安心地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頭，把身子更為靠近他，緩緩閉上眼，與他一起緩緩進入夢鄉。
今天難為你了，我最珍重的一半，我在心裡低語。
晚安，願你能有一個温馨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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