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屍體都整齊地疊在一起,靠著牆邊,從地面疊到洞頂。洞穴沒有任何異味,潮濕的空氣沒有使屍體腐化,它們死前的樣子完整地保留了下來。彌敦仔細打量,屍體有老有幼,樣貌各有不同,共通的是臉上那驚恐的表情,以及那些空洞的眼神,跟那幾位死亡登山者被發現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注視眼前的景象,彌敦不禁想起在記錄片裡看過,納粹集中營裡的那些屍體影像。他掩著嘴,強烈的噁心感在體內翻滾,有甚麼就要湧上喉嚨。他想要扶著牆邊嘔吐,但想到牆邊都是屍體,頓時把手縮起,只能努力地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怎樣了,這個程度就受不了?」夏洛特緩緩地走到彌敦的腳邊,冷冷地問。
「不,這些我都見慣了,誰說我受不了?」彌敦立刻鬆開手,挺直地站著,裝作沒事發生過。
「威廉不在,你就無需逞強,我都看到的。」夏洛特無奈嘆了一口氣。
彌敦深了一口呼吸,鼓起勇氣走上前。他走到屍體面前,舉起一隻垂下的手臂細看,發現上面果然有不少齒印。之前他以為這些都是野獸齒印,但知道真相的現在,就知道完全不是這樣一回事。這些熟悉的齒印都是人類的齒印,是鬼火噬咬人類,奪走靈魂時留下的。彌敦不敢想像這些人死前所受的痛苦到底有多大,他對鬼火感到憤怒,但又無法貿然否定它們,因為它們彰顯的惡,是人類欲望的本質。
一輪檢查後,彌敦確認了剩餘兩位登山者失蹤者,魔法協會派來的幾位魔法師,以及菲利普‧馬賽的屍體都在洞穴裡面。其餘的屍體相信都是被鬼火殺死的烏都米爾村民,但這部分的認人工作需要警方協助。彌敦走出洞穴,不理會沾污衣袖,隨意地用手抹去額上的汗,表情十分疲憊。
「夏洛特,你會懂得一次移動大量物件的魔法嗎?」見夏洛特從洞穴出來,彌敦叫住了她。
「有點頭緒,你打算做甚麼?」第一次被彌敦直呼其名,夏洛特有點不習慣。
「我想把這些遺體運到剛才結界的入口,方便之後運走。」彌敦指向身後的洞穴。
「反正他們都死了,用魔法塵化不就行了嗎?」夏洛特不解。她想這也是威廉的意思,因為他的吩咐裡只有「尋找遺體」,並沒有說要「帶走」。
運走它們會花很大工夫,反正都會塵歸塵,土歸土,直接塵化不是更直接嗎?她心想。
「一定要把他們帶回去的,」彌敦十分堅持。「一來,這才能證明我們找到了他們所有人的行蹤,而且他們要回到所屬的地方安眠,這才能令他們的靈魂真正得到安息。」
「可是他們的靈魂都被吃掉了呢……」夏洛特嘀咕。
「就算是這樣,也要把他們帶回去,這是對曾是生者的他們的尊重。」
還真的是硬腦筋,看著彌敦堅定的眼神,夏洛特心裡說。但意外地,她並不感到討厭。
對某種原則有莫名的堅持……這不就跟那老頭很像嗎?
她輕輕偷笑,沒有再反駁彌敦的話。
「裡面應該有超過三百人吧?我沒法一下子把它們全部運走,但可以嘗試運走三分之一。你懂得風系魔法的吧,那就幫忙一起運送。」
「簡單的倒是懂得,要怎樣做?」
彌敦是日系魔法師,代表他最擅長的魔法屬性是日系,但其身體所屬的魔法屬性是光系,因此理論上,他是能夠使用與日系一樣,同樣屬於光系的風系魔法。
「我會用地系魔法把遺體都包圍起來,你的責任是用風系魔法把它承托起來,將它運走,明白了嗎?」
彌敦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他跟著夏洛特再次走進洞穴,只見她四腳站起,藍綠的異色瞳緊緊盯著前方,下一刻,地面突然猛烈震動,一堆土壤從地上升起,從左右兩邊包圍堆疊起來的屍體,將它們緊緊裹在一個又一個的土球裡。彌敦呆愣似的目睹這一切,待震動結束,夏洛特回頭,他才回過神來。
「這樣便可以帶走了吧,」她一臉輕鬆,眼神裡充滿神氣,彷彿短時間內變出幾十個土球對她來說不足掛齒。「快,到你了。」
「『強風氣流 (Jet Stream)』!」彌敦從外衣取出權杖,指向土球們唸出咒語,一股狂風漸漸從地面捲起,包圍土球們,令它們都浮在強風之中。他本想讓氣流把全部土球都浮起,但土球們的重量超乎他預期,光是令其中十個浮起,就已經十分吃力。
「別勉強了,你還要利用這道氣流把土球運到結界的入口吧,」見彌敦嘗試讓更多的土球浮起,留意到他臉上冷汗的夏洛特連忙勸止。「沒辦法,你集中引導氣流,我再出一點力吧。」
彌敦還未搞清楚夏洛特的意思,他便發現那些浮起來的土球們都被透澈的水球緊緊包住,整體的重量登時減輕不少。夏洛特向彌敦打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心領神會,轉身跑出洞口,並指向結界入口的方向,讓氣流帶著土球飛往他心裡所想的位置去。
目送土球們飛走,聽見不遠處傳來重物落地的重響後,彌敦精疲力盡地跌坐在地上。他想再多送走幾個土球,但看來剛才一著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
「還不賴呢,」夏洛特走到彌敦身邊,語氣似是讚賞。
「你都不累嗎?」彌敦喘著氣地問。
「這種小事,怎能難到我?」夏洛特輕笑了一聲,看來真的一點事也沒有。「你先管好自己吧。」
「沒想到你的魔力量居然那麼多,剛才那兩個魔法的規模,實在無法想像是由這麼嬌小的身軀使出的,」彌敦看著夏洛特,突然靈機一動,雙眼睜大:「你之前說過,威廉有重要的東西托管在你身上,該不會你所說的『重要的東西』,就是他的一部分魔力吧?」
「你居然那麼在意我說過的話?」夏洛特有點吃驚,那時她只是一時興起而說出口,沒想到彌敦一直緊記。她點了點頭:「這不難猜吧,使魔都要依靠主人提供魔力。」
「你那時候不是問我嗎,會為了甚麼而長留在一個人的身邊。你長留在威廉身邊,是因為這份龐大的魔力吧?」
原來他之所以記住了我說過的話,是因為這條當時答不出的問題啊,夏洛特突然覺得彌敦的執著有點好笑。
「可以這樣說吧。」當然不只是為了魔力,有更多更為複雜的理由,但夏洛特沒有意欲解釋給彌敦聽,決定簡單回應。
「但這份魔力只是托管,並不屬於你,你就不怕威廉隨時收回這份魔力,不還給你嗎?」彌敦問。
夏洛特心頭微微一震,但表情依然鎮定不變:「怎麼會,我們之間的契約需要他提供魔力給我的。」
「但你跟他的契約不是普通的主從契約,」彌敦認真地望向夏洛特,用她說過的話點出重點所在。「你用的字眼不是提供,而是托管,即是說,雖然你有擁有權,可以自由使用那份魔力,但最終決定權並不在你手上。只要威廉需要,他隨時都可以取回在你身上寄存的魔力,從此不再歸還,我說得沒錯吧?」
夏洛特差點忘了,眼前這個男人可是一個細節狂。「別小看我們之間的關係,他不會這樣做的。」
「你敢肯定?」彌敦質疑。「生物都是自私的,在莫大的利益面前,就算先前締結了永恆的關係,也會因為欲望和私利而不惜撕破約定。以自我為中心,個人的利益為上,這才是人類。」
「你想說甚麼?」夏洛特察覺到彌敦話中有話,頓時警戒起來。
「終有一日,在生死面前,威廉一定會背叛你──」
就在這時,二人身後的大樹突然傳來沙沙聲響,彌敦還未說完,一個高大的黑影便從樹上俐落地跳下,輕鬆地站在他們面前。
「原來你們在這裡,我找了很久呢,」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拿著行李箱的威廉。他的衣服和頭髮上都黏著些樹葉,樣子有點滑稽。「你們都在聊些甚麼嗎?」
彌敦不敢開口回應,十分害怕剛才的話會否威廉聽見。
「只是無關痛癢的小事而已,」見威廉的視線落在表情尷尬的彌敦上,夏洛特輕輕地搖了搖頭,以回應轉移威廉的視線。她往威廉走去,問:「找到了嗎?」
「對,找到封印的位置了,就在烏都米爾湖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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