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著一頭霧水的彌敦,以及全程默不作聲,像在隱瞞甚麼的夏洛特,在茂密的樹林裡走了大半小時的路,威廉終於看到不遠處出現一個缺口。他趕緊往缺口加快腳步,不消一會,便跑出樹林,一個巨大的湖泊頓時映入眼簾。
在他眼前的,是個一望無際的大湖。湖的四方被高大的綠樹圍繞,遠方的盡頭幾乎看不見,彷彿在地平線的另一端,透澈的湖水散發出著柔和的碧藍,下午的陽光灑在湖面上,為表層增添了一層亮麗的金黃。微風輕輕吹拂,引起陣陣漣漪,也把水裡隱含的魔力帶到空氣裡,吹到人身上時,令人無不感到愜意舒適。
「這、這就是烏都米爾湖?」
緊隨其後的彌敦看見時,頓時驚呼,目瞪口呆。
「沒錯。」威廉回應得十分鎮定,但心裡其實跟彌敦一樣感到澎湃。
雖然他已經在夢中見過數次烏都米爾湖,但親眼看見她的樣貌時,還是禁不住為其優美而迷倒。
湖邊四周都洋逸著濃厚的妖精魔力氣息,一般人類只會覺得空氣特別清新,但在魔法師的角度,他們感覺到的是能夠療癒全身,舒暢身心,甚示能夠提高自身魔力潛能的元素之風。這種感覺勾起威廉在妖精之國的回憶,他當時每天都沉浸在這種空氣裡,心靈總是能夠保持平靜,感覺可以放下一切,無憂地活著。
這代表我應該回去妖精之國嗎?威廉在心中問道。
不,我是人類,不是甚麼「祝福之子」,而我的願望,從來都是以人的方式活著,並以人的方式得到死亡。妖精的永生,祂們眼中視為祝福之物,我從不想要,是強加於我身上的詛咒。總有一天,我會回到應有的道路上去的。
威廉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庫勒的身影,他只是猛力搖頭,把那模糊的白影從腦海中甩開。
不同於一直站著沉思的威廉,彌敦帶著好奇心地到處走,他走到湖邊,注視閃爍著碧藍光芒的湖水,便想伸手觸碰──
「別碰那些水,」威廉立刻叫住他。「裡面蘊含著妖精的力量,帶罪的人類只要稍微觸碰到,便有可能被詛咒。」
彌敦立刻嚇得縮手,而威廉則猛然想起艾萊娜的話,心頭扎痛了一下。
「時間無多,我們準備儀式吧。」威廉走到湖邊,放下行李箱。
「那個封印在哪裡?」夏洛特問。
「看,」威廉指著湖面正上方的半空。「就在那裡。」
彌敦聞言,同時往威廉指著的方向望去。半空乍看起來甚麼都沒有,但當彌敦為自己的雙眼施加魔力,用感知的方法仔細看,便發現那裡有一條長約五米的裂縫。裂縫的外面是天空,裡面則是漆黑一片,仔細看的話,能夠隱約看見裂縫的表面有一層薄弱的紫紅光芒。
有幾道冰藍的光芒正從裂縫裡跑出來,就算它們微小如塵,彌敦也能一眼認出,那些都是鬼火沒錯。
「把不能進入樂園的失敗品封印在樂園的大門前,真虧祂們想到呢。」夏洛特輕輕竊笑。
「樂園的大門……這個湖能夠通往阿瓦隆?」彌敦驚呼,但想了兩想,又覺得合情合理。
夏洛特咋舌:「不然你以為湖中仙女為何會在這個湖出現?」
「通往阿瓦隆的道路有很多條,烏都米爾湖只是其中一扇門,」威廉解釋。「這就是元老院覺得『烏都米爾事件』棘手的原因,因為這裡有通往阿瓦隆的大門,要是處理不小心,便有機會破壞與妖精的互不侵犯盟約,屆時後患無窮。」
相信當年他們處理「鬼火事件」時也覺得很棘手吧,所以當那位魔法師自動請纓幫忙便立刻答應,就算他身份不明,也不作理會。威廉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要做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將所有鬼火都聚集到這裡來,第二件事則是把鬼火們都趕回封印裡,再將封印的大門修復,這樣便能完事了。」
「還有很多鬼火在烏都米爾吧,我們要把它們都引過來這裡嗎?」
「沒錯,」威廉點頭。「方法很簡單,就是用它。」
他輕輕一揮手,那個困著瑪莎的「水影鏡」再一次出現,浮在他的手指上方。「只要利用吸引同物質的魔法,就可以把附近的鬼火都吸過來,然後再一次把它們牢牢封印,再也逃不出來。」
「先不說吸引魔法,修復這麼大的一個封印,會需要龐大的儀式魔法吧。我們需要準備甚麼材料?光是準備儀式所需的魔力,就需要花費數天的時間吧。」彌敦問。
「不用那麼久。材料我都準備好了,把材料都放好位置後,應該在三十分鐘內便能完成儀式。」威廉輕鬆地回應。他收起「水影鏡」後,打開行李箱,從裡面取出了十一顆顏色不一的石頭,放到口袋裡。
「三十分鐘?」彌敦不敢相信自己聽了甚麼。「只需要三十分鐘,怎能聚集足夠的魔力?就算這裡魔力濃度充足,也是不可能的事!」
「你似乎不時會忘記自己監視的,到底是個甚麼樣的『物件』呢,彌敦,」威廉忍不住投向嘲笑的眼神,乍聽來是嘲笑,但更像是自嘲。「我為何每逢出遊都需要申請許可,而且總是需要被人監視,你沒可能不知道的。」
彌敦頓時醒悟。對啊,威廉的問題不只是因為他不老不死,更是在於他體內那份足以毀掉一個城市的魔力。擁有這個程度的魔力,再加上湖邊周圍濃密的魔力,就算是顛覆天地也是可能的吧。
見彌敦恍然大悟似的睜大雙眼,然後又沮喪地別開視線,威廉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緩緩關上行李箱,帶上「水靈」,轉身踏進湖中。他的鞋面碰到水面時,腳並沒有沉下去,而是浮在上方,威廉欣然一笑,快步夾著輕跳,就像踏在冰面上一樣,往湖中央走去。
「不是說帶罪的人類不能碰到那些水嗎?」看著威廉在水上自由的身影,彌敦忍不住呢喃。
「我身上可是有『祝福』呢,所以不怕。」縱使已經分開幾米遠,但威廉仍能聽到彌敦說些甚麼,他的聲音仍能清楚傳達到岸邊。
彌敦聽得出威廉話中有話,但不敢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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