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敦再睜開眼時,發覺房間已被漆黑籠罩。
他意識矇矓地坐起來,身上早已穿著整套鮮紅西裝,那是他在睡前更換的。他迷糊地低頭查看手錶,閃爍著微弱螢光的錶面上,時針和分針都指向十二。
不經不覺已經睡到午夜了嗎?
慢著,我本來想在這個時候做甚麼的?
就在彌敦模糊地整合意識時,一道猛烈的撞擊聲突然從側邊傳來,嚇得他心臟頓時一震,整個人醒了過來。他神經繃緊地往聲音方向望去,赫然看見露台上聚集了一堆冰藍的鬼火。
與昨晚一樣,鬼火大小各異,浮在最前排的那個鬼火足足有兩個手掌般大,儼如它們的領隊;火焰們的中心都有一道白光,它一閃一閃,猶如心臟般跳動,彷彿那裡存在著生命。這些鬼火都貼在窗戶前,像是緊盯著他。
「是鬼火,威廉,它們來了!」
彌敦彈起來的同時取出權杖,並高呼威廉的名字。睡房的門在下一刻便被打開,穿著整齊西裝和外衣的威廉拿著他的權杖「水靈」,從房間裡走出來。夏洛特就在他的腳旁,緊隨其後。
「這就是你昨晚看到的鬼火?」威廉問。
「是的,今天出現的數量比昨晚更多,火光的光度也更強烈。」彌敦點頭回答。
「不過是稍微被威脅一下,就立刻展露全力,該說是因為靈性高,對未來有所預感,還是如動物般依從本能的衝動行事呢,」威廉托著下巴,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不過這樣也好,一下子出來了,便可以省掉不少時間。」
「這次也要不理會它們嗎?」彌敦問。
「這個結界很安全,可以一直待在這裡,但一直處於被動會很沉悶吧?偶然來一次主動吧。」說時,威廉把「水靈」轉了一圈,看起來胸有成竹。他望向彌敦:「怎樣,想動一下筋骨嗎?」
「就看看它們有多少能耐吧。」彌敦握緊手上那枝約一條手臂長的木製權杖,心裡暗暗決定接下來要大展身手,表現自己的實力。
「那麼,便走吧!」說完,威廉輕輕俯身,向夏洛特伸手。「你也一起來,用喜歡的方法行動便好。」
「即是一如平常的意思吧!」夏洛特快步跳上威廉的肩膀。
準備好後,二人一貓便衝出房間,經由樓梯下到地面,旅館的大堂一個人也沒有,燈光也全數關掉,十分冷清。
「記得小心被打中,它們是靈體,很可能擅長精神入侵。」二人站在緊閉的大門兩邊,就要出去前,威廉叮囑彌敦。
「不用你提醒!」
威廉輕笑,打開沉重的木門,外面冰涼的冷風急不及待地衝進室內。二人同一時間衝出門外,一眨眼,便看見數十個鬼火懸浮在空中,猶如一條小型的夏日銀河。
「『火彈 (Fire Bullet)』!」
彌敦拉了一下手上的皮製手套,擺出手槍的手勢,先下手為強,向半空的鬼火們逐一射出如子彈般的火球。鬼火們紛紛避開,但有幾個不幸被擊中,它們的中心都像被子彈射穿一樣穿了個洞,然後如煙般在空氣消散。
彌敦想要繼續攻擊時,一道閃光在他的眼角附近飛過,他往側望去,看見幾個鬼火正飛快地向威廉衝去──
「『冰封 (Gelida)』。」
威廉握著「水靈」,優雅地輕輕一揮,理應為靈體的鬼火便被冰封,像凍結的葫蘆一樣掉到地上,化為碎片消散。他抬起手,輕唸了一句「冰錐 (Stiria)」,十數個細長的冰錐便出現在其身旁,如飛彈般高速擊向鬼火們,跟彌敦的「火彈 (Fire Bullet)」一樣,把鬼火都射個稀巴爛。
拉丁文的魔法語系嗎,彌敦思忖。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威廉所用的魔法語系。
他曾在學院學過一些以拉丁文作詠唱的魔法,但那些魔法在印象中都很複雜,需要一段時間詠唱才能使用,沒有一個能像威廉那樣,在短詠唱後便能輕易使出。
就在這時,兩個鬼火向彌敦衝來──
「『火劍』(Fire Sword)!」
彌敦咬牙詠唱,手上的權杖頓時被火焰纏繞,化為一把長劍,輕輕往前揮斬,便將其中一個鬼火切成兩半。接著,他從下往上一揮,便令另一個鬼火全身被熊熊烈火燃燒,再也不見蹤影。
「你使出魔法的速度很快呢,」威廉稱讚的同時在身邊變出幾把水劍,射穿幾個見同伴被害便衝上來攻擊的鬼火們。
「這只是基本,沒有甚麼值得自豪的!」彌敦嘴上一副不屑,卻加快了攻擊的速度。他一個箭步衝上前,用權杖指向鬼火,飛快地射出一個又一個「火彈」。
「不過被說了兩句,就那麼有幹勁,看不出這小子原來這麼易騙。」夏洛特射出兩枝冰針後,跳到威廉的肩上。
「我才沒有騙他啊,那是真心話,」威廉回應的同時,手輕輕一揮,手上的水鞭旋即在其身邊劃下一個圓,把身邊的鬼火一一驅離。
「『冰結 (Duratus)』、『碎裂 (Concutere)』、『冰劍 (Glacies Gladio)』。」
一聲令下,仍然懸浮在空中的水鞭頓時冷凍為冰,碎成碎片後,再全數化為尖銳的冰劍。威廉一眨眼,冰劍頃刻射出,射穿剛才被驅離的十數個鬼火。
「這些靈體的個體都不算強勁,這個程度的話,照道理首席調查員應該不會被難倒才是。」接著,威廉把空氣中殘留的冰碎匯集起來,舉起權杖,向在半空的一個較大鬼火射向冰錐。
「或者他們輕敵了吧?」夏洛特回應。
「不,感覺別有內情,不然這事件不會成為我前往美國的交換條件,」說的同時,威廉望向彌敦的方向,只見彌敦正忙著把包圍自己的鬼火逐一擊破,他斬向面前那個有兩個手掌大小的大鬼火,但被鬼火輕盈地避開。接著,其他鬼火一擁而上,不給彌敦喘息的空間。
彌敦向前橫斬,用火劍一舉把鬼火們都劈成兩半,但就在這時,那個大鬼火不知何時飄到他身後,變成一枝長矛,瞄準彌敦的後腦飛去──
「糟糕!『水影鏡‧停止 (Aqumbra Speculum, Subsisto)』!」
感覺到殺意的彌敦往後一瞧,赫然看見冰藍長矛往自己插來,但下一刻,一塊透明的鏡突然出現,擋在他和長矛中間。那塊鏡有著實體,鏡面有水在流動,長矛在距離鏡一公分的位置停了下來,像是被頓住了動作。
「這是……」
「『水影鏡‧碎裂 (Aqumbra Speculum, Fracti)』。」
未等彌敦完全反應過來,一句詠唱傳進他的耳中,那塊鏡子頓時化為冰並碎裂,而在同一時間,長矛也化為碎片。彌敦驚訝地往前望去,瞧見威廉手上的「水靈」正指著自己,頓時知道那魔法是他做的好事。
「這是水鏡嗎?」彌敦從咒文的拉丁語裡聽出「水」和「鏡」的詞素,加上鏡的模樣,猜測是水鏡。「但水鏡不是那個用來占卜的魔法道具嗎?」
「我稍微改良了,以水鏡的概念為基礎創出一個魔法,」回答的同時,威廉在彌敦身後不遠處的地面展開另一塊水鏡,以同一方式鎖定飄浮在空中的一群鬼火,並令它們與鏡子同樣,化為碎片消失。「告訴你也無妨吧,它名叫『水影鏡 (Aqumbra Speculum)』,原理是變出用水構成的鏡子,捕捉物體的倒影,並對倒影施以魔法。倒影所受的魔法,會反映至本體身上,所以當鏡子碎裂,鬼火們也會化成碎片消失。」
說完,威廉舉起權杖,用球狀的「水影鏡」困住想要逃走的鬼火,然後再用「水影鏡‧碎裂 (Aqumbra Speculum, Fracti)」使它消失。就這樣,最後一個鬼火便被消滅,夜空回到應有的漆黑,村莊也回到應有的寧靜。
威廉放鬆似的呼了一口氣,拍了拍外衣,把上面的塵給掃走,彌敦卻站在原地,緊握權杖,表情十分複雜。
剛才的「水影鏡」為他帶來的震驚仍在心頭上久久不散。他知道水鏡是甚麼,但未曾想過可以用水元素憑空變出鏡子,再利用鏡子倒映的特性對本體使出不同魔法。威廉接連運用「水影鏡」魔法時,臉上那從容的微笑在他的腦海浮現,那笑容彷彿在表達,這一切都是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辦到的小事。彌敦心裡既驚訝又不甘,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和威廉之間的實力距離,不想接受事實,卻無法反駁。
「鬼火都消失了,但我總是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們在村內走一圈,然後才回去吧──」
威廉正要往彌敦走去,忽然感到一道寒氣朝他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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