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九郎(右)、星野美珍(左)
幾分鐘過後,他們倆坐在地上,盯著水面上被雨打下而泛起的陣陣漣漪。
「很感謝你跟我打這一場。」先開口說話的傲陽抓起旁邊的小石子,想往岸邊的水面上打起水漂。「讓我發現我還有哪裡不足的地方,跟你打過後我才明白我自己的實力遠遠不足。」
旁邊的銀髮少年並未答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傲陽打出水漂的成績超級的爛。
見對方不打算回應,在場的氣氛貌似變得尷尬,尤其自己打個水漂還馬上打臉自己,石頭一下子沉入水底,傲陽抿著嘴唇瞇起眼,似是不太甘心,便再開口說話。
「我都說了要用百分之百的實力認真對幹的,但我剛剛瞄到你口袋裡明明就有手槍,還有一些我沒看過的武器……結果你完全沒用到啊,說實話我也感受到你擊中我的領域魔法沒有很強的威力,你果然還是放水了吧。」傲陽看向了他,說:「難不成還是因為我說的那個什麼……愧疚感?」
聽到傲陽這番問話,此時他也開口了,抓起自己旁邊的小石頭,往水面擲了出去。「……我要是使出全力,你人早就掛了。」
噗咚幾聲,傲陽震驚得看著那塊扁平的石頭彈起水面好幾次,跳得非常地遠。
「你、你怎麼做到的……!」傲陽只在乎打水漂的事,連忙問著隔壁的單量抹曲。
「啊?就拿著石頭丟出去而已啊。」見隔壁的傢伙很是激動的問,他反而不能理解這過於誇張的反應。
「總有個訣竅吧!」
「呃……就拿比較扁的石頭向水面上丟。」說到這裡時,他停頓了一下。「喔,你剛剛拿的是稜角分明的石頭,連這個都不懂,有夠笨的。」
突然莫名其妙被罵笨蛋,傲陽瞬間黑臉,再次找旁邊有沒有比較扁的石子,擲出後再將話題拉了回來。
「也是啦,領域騎士的第一名,被譽為最高能力者,就算已經被除名了,但果然不是浪得虛名,連放水時也可以不著痕跡,還要人打完細想才發現。」
這次,打出的水漂彈跳三下。
「成功了!你看!我成功了欸!」傲陽高興地高舉雙手站了起來,很是激動的高聲歡呼,這一喊倒是令旁邊的單量抹曲確實地看向了他。
『有夠吵的……為什麼你們都那麼聒噪啊。』想起第一次在薰衣草森林裡初見那位深藍髮的長舌女,也是跟現在這傢伙一樣吵得要命,該說是物以類聚嗎。
回想起來,自己身邊的傢伙也不遑多讓就是了。
「不過,就算暫時擊退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派出追兵吧。」傲陽再次坐了下來,想起藤原蓮悠他們,實在不清楚為何他們也會與這人扯上關係,不知究竟是基於何種目的。「這次他們要的到底是什麼?我是說……剛剛那個人。」
「……也許是我吧。」
「啊?」
「從一開始他們好像就沒有要找量能植者,而他們的一切行動又是衝著我來的,依據之前在柒貳學區的事來看,我大概也猜到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了。」
「是你的父母嗎……」
他沒有答覆,傲陽也在此刻當作默認,看回了自己的前方。
「我……對於在知道我家人遇害的真相跟你有關時,當下我真的氣到……該怎麼說呢,失去理智吧,我……第一次失控到對著身邊的人大小聲,明明是無辜的,但當下我真的沒辦法控制自己,現在我還很後悔……」回想起當時因自己的氣憤與煩躁,兇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夏霜,就覺得自己是個糟糕的人,最後還跟夏霜分開,再多的後悔也挽回不了當初的自己。傲陽輕輕搖了搖頭,說:「如果我是你,也許我早就崩潰了,知道自己的父母是這樣的人,我肯定會很失望吧,活在希望他們變好但又面對他們惡意的每一天,這到底是要怎麼掙扎呢……」
單量抹曲闔上了雙眼,對此並無多作表示,而傲陽也稍微明白他的想法,只說:「還好我有好好確認真相!不然肯定誤會你這麼久。」
「……那倒無妨。」
「那可不行啊,本來就不是你的鍋,根本就不必承擔,我現在……要恨也只會恨你的父母,真正的敵人不是你……而是那些肆意妄為的大人們。」傲陽站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說:「雖然我們曾經是敵人,但是現在立場該是一致的吧,而且有句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我們毫無疑問是站在同一個戰線的同伴。」
伸出因練棍法已經長了許多粗繭的右手,且因剛剛的打鬥而有些不算嚴重的傷勢,屈膝坐在地上的他就這樣看了那隻朝他伸出的手。
接著,微微抬頭看向朝他伸手對他微笑的森谷傲陽。
此刻間,他的心裡也跟著傳來當時深藍色長髮的女孩對他說過的話。
『因為,末日滅途相信單量抹曲不是壞人!』
纖長眼睫毛再次隨著眨眼一起上下擺動,看著前方的深棕髮少年對自己伸出的手,一時間腦筋一片空白,腦裡還在處理這些畫面與那些語音。
水滴從髮尾落下,在他於心裡似是天人交戰一番後,聽到了旁邊傳來呼喚的聲音。
暗紅色的眼眸頓時睜大,站著的傲陽也跟著看了過去,見一男一女各撐一把傘的出現在旁邊,正盯著這裡……
「星野零。」
這是那個一直熟悉的說話聲,是多年來一直聽到的女性聲音,他緩緩地看了過去,站起身來。
「好久不見了,星野零。」
看著黑色短髮的女性,以及留著黑髮西裝頭的男性,他愣得好一會兒。
「父親、母親……」
在一旁的傲陽一聽,便知曉前方出現的男女正是殺害自己家人的敵人──星野九郎、星野美珍。
憤恨地轉過身,想直接衝上前時,身旁的單量抹曲卻打斷傲陽的行動,直接向前跨越一步擋住傲陽的前進。
「你在幹什麼啊!事到如今你還想袒護那沒有人性的人渣父母嗎!」傲陽氣得在他身後大吼著,而單量抹曲則是直盯著前方兩位披著白袍的一男一女。
帶著一抹冷笑的女性,以及面色嚴肅的男性。
「……你們來這裡幹什麼。」單量抹曲先是對那兩人發問,而這也引得女性發笑。
「我們已經有兩年多沒見了,不該是久別重逢的感人情節嗎?」說著說著,女性瞇長了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全身溼透的銀髮少年,說:「不好好擦乾可是會感冒的喔,我親愛的孩子啊,你可要多多注意你的身體呢,畢竟你可是我們重要的實驗體啊。」
看著自己似乎被打量全身,頓時間他想到了什麼,說:「你們……該不會對那小鬼給……」
後方的傲陽一聽,便也想到現在的事態並沒想像中那麼簡單。
「不愧是我們的兒子啊,這麼快就已經猜到了呢。」女性看向了另一邊,此刻走出另外一人的人影,正用抱瓦斯桶的方式抬著那位深藍髮的女孩。「想要量能植者離開研究所對吧,那麼你就必須跟我們走。」
「喂!你可不能答應!他們是不會放人的,你別相信她!」傲陽拉住了他,想也知道這肯定是個陷阱。
「哎呀,原來是森谷夫婦的孩子啊。」女性再次開口說道:「嗯……都長這麼大了,但是腦袋似乎沒什麼增進啊。」
「妳說什麼……!就是你們把我的爸爸媽媽給……!」
傲陽恨不得趕緊衝了出去痛打他們一頓,但再次被前方的單量抹曲擋住了衝動,他看著那昏迷不醒的末日滅途,只想確認一件事。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放心,只是讓她睡一會而已。」女性笑了起來,說:「只要你乖乖地跟我們走,那女孩就會平安無事。」
「……她必須永遠脫離研究所。」他再次說道:「永遠不受你們研究所裡任何一人的拘束。」
「嗯,沒問題啊,這次交易可以這樣成交,反正研究所裡已經有適合替代的量能植者了。」
聽聞,單量抹曲直盯著前方,對著身旁的傲陽說道:「你剛剛說什麼站在同一陣線的同伴是吧。」
這一句話傳了出來,傲陽便知他的意圖,趕緊抓住他的手臂,激動地說:「喂!你別開玩笑了!那是你家人,你要自己好好保護她,你給我自己做到啊!」
「只有我跟他們回去,她才能平安!」他看向傲陽,打斷對方激烈地喊話,說:「我早就說過了,這世界不是童話故事!」
此話一出,傲陽這才發現,四周早已有許多大人,以及幾輛不知何時停靠在這裡的汽車……這裡早就被他們包圍了。
「可、可是,難道就不能……」
「你別天真了,我早就知道他們這次真正的目標是我,現在他們一定有能讓領域魔法無效化的裝置,在這裡反抗是沒有用的,反而讓她陷入危險,這才是不明智的行為。」
見他們倆如同籠中鳥一般掙扎的對話與神色,女性再次笑出聲來。
「快點走吧,我親愛的孩子。」
聽到對方的催促,單量抹曲看了回來,說:「在我過去的同時,把那小鬼帶過來,如果沒有將她平安交到這傢伙手上,我就不會上車。如果你們想直接強迫我上車,在那之前我會毀了我的身體,就算不能用領域魔法,但我有的是辦法,這絕對跟你們的目的衝突吧。」
「嗯哼,可以。」
「喂……」
傲陽再次拉了下他的手臂,再次確認這一舉動,然而他是沒有絲毫猶豫,只側著臉的對著這位不良少年說:「那小鬼……就拜託你了,帶著她去找武裝部隊的川瀨愛惠。」
向前踏出一步,對面扛著末日滅途的男子也跟著行動,雙方保持一段錯開的距離。
全身再次浸入大雨的肆虐下,一步接著一步的朝前方踏去,紅眸直盯著前方,看向那最為熟悉的雙親,沒有任何一刻是看著那女孩的,雙方並行交會的瞬間,他再次眨下了雙眼。
『單量抹曲!今天跟我一起去吃拉麵拉麵啦,我知道有一家拉麵店很好吃喔!』
『現在是我看電視的時候了,單量抹曲你已經霸佔電視一整天了啦!』
『耶!我果然最最喜歡單量抹曲了!』
腦海裡此起彼落的聲音跟著浮現跟著消失,此刻他已走到那兩位男女的前方,那男子也已將深藍髮女孩交給了站在原地不得反抗的森谷傲陽,雙方達成了交易,在男子折返回來後,他坐上了前方的廂型車,車門一關上的聲音正提醒了傲陽──單量抹曲自願上了他們的車,自願回到研究所,而他那背叛學區的兩年就在這一瞬間打上句號,叛離學區與真正的家人生活的日子已經徹底結束了。
其他車輛紛紛開走,抱著女孩的傲陽就這樣看著他坐上的那台廂型車頭也不回的開走了,而從外頭看進車窗的他……直到最後,仍沒有向女孩看一眼。
「這到底……他媽的,開什麼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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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我啊,真的是很愚蠢啊,我到現在才知道跟你們有關的這一切,我真是糟糕的人。』
『沒關係,現在,儘管才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會當什麼事都沒有,我們怎麼可以就這樣……被欺負、被欺瞞到現在呢,我們不應該是這麼脆弱的一家,對吧?』
『就像你們為我取的名字一樣,要有驕傲,像個太陽,讓這一切都明亮,對自己的所有事情負責,是個能讓你們感到自豪的兒子。』
『我好想念你們,我會為你們,討個公道的,我不會讓你們就這樣……死不瞑目的。你們是我最愛的親人,就算我對你們的記憶,已經隨著長大而漸漸淡化,就算我們只相處了六年,但我還是一樣深深愛著你們,所以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如果這是你們並不希望的事,我只能先跟你們道歉了,對不起,但我只能這樣做了,為了接近這一切的核心,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請你們一定要見諒,我一定會好好給個交代的,等著我吧,爸爸、媽媽。』
闔上書籍,桌上擺滿各種紙張文件,其中不乏入學資訊、高校考試等的簡章,這是在八蘭初中裡的圖書館,是第一次去,應該也是最後一次去。
自己對面坐的,是班上的班長白石伊亞和同學黑岩秋緒,以及上次相處下來已有點尷尬,但也沒有因此完全斷絕來往的尾崎太郎,包含自己共四人坐在八蘭的圖書館裡座位區。
「這些是……」
「你不是說,你不會有這個意願的嗎?為什麼這麼突然……」
「改變心意了?是什麼原因……」
這三個人對自已如此詢問,看著桌上擺滿的都是跟自己原先收到的資訊大為不同的資料,定是充滿納悶。
「嗯,我覺得還是先跟你們說一下比較好,畢竟當初我也是這麼跟你們說的,然而我現在卻另從打算,而且是跟原本的決定有極大反差跟衝突。」他看著那些簡章上的校徽不為別的,不是屬於其他學區的學校,亦不是本學區的大伊佐高校,而是近乎黑色與紅色搭配設計的星野學園。「我決定我要讀星野高校了。」
三人都睜大了眼,其中最為激動的,也在自己預料之內。
班長站了起來,拍著桌面,說:「為、為什麼!上次不是還說好我們要一起去讀大伊佐的嗎,為什麼突然又說要去讀星野了!」
這個音量根本沒在擔心會打擾到他人,甚至可說是因為這個時間也只剩下他們四人,所以毫無顧忌地大聲說話。
他緩緩闔上了眼,說道:「是啊,當初是這麼說的,說好我們會一起讀大伊佐的,但我現在不這麼想了,我要去的是星野,我要就讀星野學園的高中部。」
「這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敵人,就在星野裡。」他答道:「我的敵人,就在那裡,所以我要去讀敵人所在的學校裡,這樣就能更接近他們了。」
「……傲陽,你是為了報仇嗎。」在另一旁的尾崎太郎於這時出了聲。知道自己的想法已被看出,他也僅是點了頭。
而這一問句也是解答了班長的疑惑,坐在中間的秋緒仍是一聲不吭。
「我是不可能眼看著那些殺害我父母的犯人就這樣逍遙法外吧,再怎麼樣都得為我的爸媽出一口氣……而且,他們還帶走了那傢伙,他們是個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出手的惡魔!」
都已經查到這個份上了,就算知道真相,但怎麼樣也不可能就此放過。
捏緊的拳頭因湧上來的憤怒而緩緩顫抖,對面三人一時語塞,僅為太郎作為繼續對話的接話人。
「這就是……你這陣子變得很奇怪的原因吧。」
「啊,是啊,就是這樣,老實說,這有點牽拖到你們吧,說起來真的是有點對不住你們。」
「所以……已經確定了?我是說你找到的答案,跟你的決定,都已經想好了?」
「沒錯,我很確定他們就在那裡,就是……創建星野學園的一對夫婦,根據我查的資料,沒錯的話還是當初發明舊式領域道具的那對星野氏科學家,是同個人──星野九郎、星野美珍,同樣也是執行編號零實驗的負責人──三階的科學家,單量抹曲的親生父母。」
太郎看著那確信不已的眼神,緩緩低下自己的眼簾,說:「沒想到當初我所偷到的資料,實際上是這樣的啊……編號零實驗沒有標明負責人的名字,只有實驗內容。而那個人……其實一直都知道吧,在當時港口那裡知道自己有關的實驗資料被竊取,然後自己要去處理這個部分,那會是什麼心情呢……」
「所以,我一定要找出他們,好好做個了斷。」
「那麼,要怎麼做呢?星野學園的入學測試很難的吧,尤其我們都要畢業了,這個時間實在太少了,根本來不及準備考試吧。再說,就算真的入學了,傲陽你有能夠負擔星野學費的經濟能力嗎?」
「……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們是這麼說的吧。」傲陽並沒有被問倒,而是仍有信心。「只要具備這個身分,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連不管是什麼生活開銷,吃、喝、玩、樂,都不需要煩惱,還能出入特別管制區域,什麼禁區都可自由暢通,簡直是什麼特權都有……因此,連就讀什麼學校都能輕鬆選擇,因為只要這麼打算,就會有專人直接幫你打點好,甚至還能因此直接知道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實驗的內幕。」
「等、等一下!你在說什麼啊!」這次換太郎激動得站了起來,「你該不會是想……」連旁邊的伊亞、秋緒都跟著將視線轉向自己的左方。
「沒錯,我要成為領域騎士。」
三人一愣,都對這句話錯愕不已。
「你是認真的嗎!傲陽,這可意味著……是加入上層他們吧!這樣不是違背你的原則嗎?你明明最初還是考慮都不用,很乾脆地拒絕了不是嗎?」太郎再次質問起來。
「那是那時候!現在已經不一樣了!我要是當時早就知道真相,我肯定也是會做出現在這個決定!當初我早該加入的,這樣我早就能知道殺害我父母的人……原來就是上層的人!」
「傲陽……」
「我已經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就如尾崎你說的,現在才準備星野的考試實在太晚了,我也沒那個把握可以考上,我這三年根本都沒認真讀書你也知道,我要怎麼在兩個月內追上這三年來所學的進度,我再聰明也很大可能是辦不到的吧!所以,如果要讀星野的話,就只有這個辦法了,他們的意思似乎也是……我隨時想加入就能加入,這有何不可!」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就算真的是這樣,可這分明來看就是正中他們的下懷呀!」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已經不會再改變了,我就是這麼打算的,管他是不是如他們所願,我也別無他法,要栽就栽進去,反正……打從他們殺掉我的父母開始,就必定會跟他們有所牽扯,我也不可能會就這麼算了的,要就做個徹底的結束!」傲陽看著那黑紅的校徽,帶著飽含恨意的眼神。「我要就讀星野高校,我要加入他們的一員,不再是普通的領域術士,而是要成為……領域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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