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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甫一說完這話,果然就有十來名府兵趕至,其中為首者罵道:「魏禮!早說過讓你別跑太遠,你這頭一回下鬼兵俑就敢脫隊,是不是不要命了!」語畢,那為首者才發覺了石塚上的蓮生,拔劍喝道:「來者何人!」
其餘府兵也在同時握緊了兵器,蓮生卻只轉頭瞥了眾鬼兵一眼,淡淡道:「來得正好,一會就靠你們了。」
鬼兵受到豐沛的生人氣息所激,如被捅了窩的馬蜂,當即發起了攻勢,無數先鋒以奇詭姿勢飛奔而來。
那隊府兵見狀,只得飛速列隊結陣相抗,這才勉強攔下了鬼兵,魏禮也在此時狼狽地爬到陣後躲避,顯然被嚇得不輕。
蓮生冷眼看了一會,不由偏了偏頭,疑惑道:「我以為你們還有別的手段呢,怎麼同我一樣只會防守?那麼你們要如何清除鬼兵?」
那隊府兵自是沒有工夫搭理他,紛紛咬牙硬撐,汗如雨下。
這廂僵持不下,幸而城主的主力隊伍及時趕來,其中有三名術士高舉琉璃燈盞,唱名道:「天甲三十二年鬼兵聽令:成阿亮、游二郎、李虎、劉晚娘、孟林秋娘……等,榮錦城城主在此,令祢等速速歸隊,不得違抗!」
術士朗誦完畢之時,眾多鬼兵應聲化作魂火,飄入術士高舉的燈盞中,細看之下,那琉璃燈裡竟全是同樣的魂火,燈芯處卻沾滿了某人的鮮血,似乎正是那燈中之血令鬼兵歸降。
即便如此,卻仍有許多鬼兵抗命攻來,結陣的府兵一時疏忽,鬼兵便如潰堤洪水一擁而上,踏著彼此的身軀爬過防護陣,朝城主等人淹沒過去,與此同時,祂們嘴裡齊聲喊著「侵入者,殺無赦」。
萬丞穎眉頭都沒皺一下,便蹬地騰躍而起,轉瞬越過眾多府兵,抵達了交戰的最前沿,手中長弓連發數箭。那每一箭均由符籙所化,一舉就能射穿三至五名鬼兵。
鬼兵一旦被符箭擊中要害,魂魄便立時潰散,鬼身亦散為灰燼,最後只剩心口處的一朵魂火,魂火搖搖晃晃地飄回琉璃燈中,好似有些無可奈何。
自打萬丞穎出手後,劣勢三兩下便被扭轉了,萬丞穎這才回過頭,喝令道:「跟上!」
原先在她身邊的近衛立即遞補上來,他們手持符刀、符劍、符弩,照著萬丞穎的手法依樣畫葫蘆,將這批鬼兵收歸燈中。
萬丞穎見情勢穩定,這才在近衛的掩護下抬起頭,瞇眼望向蓮生道:「你雖只是作壁上觀,並未藉機襲擊我等,卻萬萬不該出現在此。若你不能給出令人信服的解釋,就莫怪本城主不仁了。」
蓮生立即自石塚上輕巧躍下,道:「我知道妳,妳是城主萬丞穎。妳稍早應當見過封璐他們罷?那妳可曾過此物?」
他一面說道,一面掏出了一枚做工粗糙的藕人,萬丞穎見狀嘴角一抽──她還真的見過,這玩意兒醜得獨樹一幟,見之難忘,就和掛在甚霄塵仙君腰間的東西極為相似,雖然她當時沒好意思多問,卻清楚地記住了。
萬丞穎打量了他一會,問道:「你便是二位仙君提過的花妖?」
蓮生頷首道:「正是。我名為蓮生,此行是為尋找鎮魂玉而來,只因它與我有些淵源,我必須在它被毀去前走這一趟。你們若與我同行,此行定能轉危為安。」
萬丞穎懷疑地望了他一眼,見他神色篤定,不似作偽,這才半信半疑地追問道:「怎樣的『危』法?」
蓮生端詳了她一會,道:「妳命格貴重,卻極難遇上好姻緣,如今好不容易生出一段正緣,若是沒能把握住,只怕會抱憾終生。此行倘若落入大凶之境,妳那難得的姻緣就斷了,妳信不信?」
此話說得驢唇不對馬嘴,讓萬丞穎神色詭譎起來──她想起了那些在城中招搖撞騙、因此鋃鐺入獄的神棍們。可她接著又記起了些什麼,忽而神情一愣。
此時卻有名鬼兵成功闖陣,使府兵亂了陣腳,萬丞穎頭也不回又放了一箭,箭支貫穿了該鬼兵的頭顱,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接著她才皺眉續道:「罷了。本城主要問問你,你是如何進來的?除了本城主帶來的人馬,閒雜人等應當無法進入鬼兵俑才是。」
蓮生一面閑然觀戰,一面答道:「是城裡那棵開花的樹放我進來的呀,它便是鎮魂玉的化身,妳難道不知情?」
萬丞穎訝然瞠目,還未作答,又有府兵高聲示警道:「城主!」
萬丞穎立即橫舉長弓,將飛射而來的一柄鬼劍打落,那鬼劍還未落地便悄無聲息散了。她氣息絲毫不亂,續道:「你方才所說之事,本城主確實聞所未聞,無法信服。且即便你說得是真話,鎮魂玉又有什麼理由放你進來?」
蓮生正待開口,卻又有一名鬼兵破陣襲來,引發一陣不小的騷亂,這讓他感到有些心煩,於是他皺了皺眉,隨手施放了一朵蓮花印。此舉立即將源源不絕的鬼兵給封死了,鬼兵甚至對蓮花印有所忌憚,只敢停在一段距離外咆哮。
眾府兵愕然望了過來,蓮生卻只道:「祂們太吵了,這樣比較方便說話。方才談到哪了?」
萬丞穎五味雜陳地再度打量了他,心道此人雖然形跡可疑,談吐頗類神棍,卻似乎也有幾分真本事,這才緩緩收了弓箭,道:「冒昧請問,閣下是何等修為?」
蓮生眨了眨眼,道:「修為?不曉得。但要擋住祂們暫且是夠的。」他偏了偏頭,道:「依我看,妳也並非沒有一舉滅魂的本事,為何只讓士兵將鬼兵擊散?如此豈不是更費時費力?」
萬丞穎先示意府兵趁機修整,隨後才肅然答道:「滅魂雖非難事,卻是下下之策。這些鬼兵原本都是我城子民,只為保衛家園才不惜受困於此,不該落得魂飛魄散、無法入輪迴的下場,因此本城主只削弱祂們的力量,打算待出去後再行渡化。」
蓮生聽得似懂非懂,沉吟片刻方道:「好罷,你們人族的仁義道德,我向來就沒弄明白過,也並不在意。只要妳答應帶我找到鎮魂玉,我便會一路協助妳們,妳可願應下此事?」
萬丞穎看了看固若金湯的蓮花印,再看看驚魂未定的府兵,發覺自己並無拒絕餘地,在確認了蓮生同意毀玉後,她便與蓮生擊掌為誓,雙方手背上浮現了銅錢大的誓約印記。
蓮生談妥了這樁事,心裡很有幾分得意,便歡欣地張望了一會。在一眾府兵當中,他很快就瞥見一道耀眼的赤紅人影,正是紅鸞朱曄。朱曄指尖燃著一縷紅鸞火,正在替府兵淨化傷口沾上的鬼氣,其餘士兵則是就地休息。
萬丞穎毫髮無傷,氣息也不見一絲紊亂,卻耐心地靜靜候著,並未因身處鬼兵俑而急躁。
蓮生觀察了一會後,便掰起手指數了數,又朝萬丞穎問道:「若我沒有算錯,那麼在抵達鎮魂玉所在地之前,應當還會遇上八個這樣的石塚,換言之,至少還有八百名鬼兵未除?」
萬丞穎發覺蓮生不但思路異於常人,所知之事也多得令人詫異,但修真界中能人異士層出不窮,蓮生這般本事也並不算十分出奇,萬丞穎便放棄打探他的底細了,只頷首肯定道:「不錯。此處乃是鬼兵俑第十二層,地道呈螺旋之狀,再經過八處這樣的石塚後,便能抵達鬼兵俑中心,也就是鎮魂玉所在處。」
蓮生好奇道:「這些石塚究竟是何用途?」
萬丞穎漠然地掃了石塚一眼,眸中流露出幾分不齒,答道:「萬家曾與蛟王聯姻,因此流著蛟龍的血。這些石塚上的骨骸,便是那些顯露出蛟龍血脈的祖宗,方才一路上的骷髏也都是,只不過這幾位妖力最強,能夠化出半蛟之形,骸骨的力量也格外強悍。初時鬼兵俑規模並沒有這麼大,這些石塚就是後世為了蓄養更多鬼兵而添上的,他們利用半蛟之骨鞏固大陣,也藉此鞏固萬家嫡系血脈的地位。」
蓮生聽罷卻道:「難怪。」
他只道了短短兩個字,便沒有再解釋下去,萬丞穎不由微微瞠目,追問道:「難怪什麼?」
蓮生道:「難怪鎮魂玉會魔化。鬼兵數量早已超出它的負荷了,想來最初設下鬼兵俑之人,並沒有讓它抑制這麼多鬼兵。也難怪……」
萬丞穎又挑眉道:「什麼?」
蓮生抬起頭,信手指向蓮花印外的地道深處,道:「也難怪,這裡頭還有個能左右鬼兵的鬼祟之人,想來他也是萬家人罷?」
此言一出,眾府兵皆警醒了起來,牢牢盯住蓮生所指的方向,卻瞧不見鬼兵人牆之外的事物。
然而在這片死寂當中,卻有一道微弱的低鳴漸響,被阻於印外的鬼兵好似被那低鳴驅使著,同時騷動了起來。祂們梗著脖子啞聲嘶吼,甚至抓撓身子,將血肉撓破,露出裡頭的骨骼也不罷休,雙目則轉為乾涸血色般的紅光。
而後又有鬼兵開了口,這回祂們喊的卻是「抱養女」、「冒牌貨」、「毀我基業,可恨」。
除此之外,琉璃燈盞中的魂火也如遇上大風,忽然間狂舞起來,越燒越旺,術士們紛紛誦唸咒語,竭力想讓魂火安份下來,以免魂火逃脫,功虧一簣。
萬丞穎深深望入鬼兵俑深處,目光有如能洞穿黑暗的火炬,同時搭起了長弓,深吸一口氣罵道:「萬廉儀?你這個藏頭露尾的老東西,還不滾出來!本城主知道是你!」
她這話彷彿是積壓已久的怒火噴薄而出,言語間也沒了顧忌。
地道另一端卻悄然無聲,唯有鬼兵憤然強攻而來,祂們以手爪撕抓、舉劍揮砍,甚至以鬼身衝撞蓮花印,即便因此焚身也不肯停下,在這般猛攻之下,蓮花印逐漸有些不穩了。
蓮生淡淡提醒道:「恐怕撐不了太久了,你們要有所準備。」
有府兵驚恐道:「就、就不能多設幾層,乾脆堵死祂們嗎?」
蓮生搖搖頭,答道:「若一味防守,終究無法有所進展,且我並無降鬼的本事,只能做後盾讓你們輪流歇息,進攻還是得靠你們。再說,這些鬼兵已與方才不同,祂們此刻受人驅使,並不懼怕我的印記,若祂們執意闖印,遲早會將自己消磨得魂魄消散,你們也不必渡什麼鬼兵了。」
府兵聞言慚愧地沉默了下來。萬丞穎瞪著眼忿忿道:「也只有旁支的老東西會這麼幹了,他們壓根沒把鬼兵當城民,只把祂們視作爭權的籌碼!」她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之後厲聲道:「此番若不能渡盡鬼兵,我也不配做這個城主了!諸位隨我來!」
說罷,她又朝蓮生道:「本城主會在前頭領兵推進,傷者與術士就交給閣下了。」
蓮生伸手摸了摸腰間躁動的五毒犰,頷首應下此事,萬丞穎遂義無反顧地越過蓮花印,身先士卒到了最前線。
留在印後的朱曄朝蓮生走來,徐徐行了一禮,微笑道:「大人,在下乃是此行的副官朱曄,請您移步至陣中罷,如此一來,我等更便於保護大人,大人也能更加心無旁鶩。」
蓮生覺得自己在哪都無所謂,便從善如流移步至府兵當中,這些府兵雖是以他為中心列陣,卻在他添上新的蓮花印後鬆了一口氣,實在不好說是誰保護誰。
蓮生張望了一會,確認萬丞穎等人一時半刻收拾不了鬼兵,便取出了藕人,打算向封璐師徒倆求援,然而他等待了好一會,藕人的另一端還是音信全無。
蓮生只得摸了摸鼻子,朝五毒犰問道:「球球,你爹娘應當還在城中罷?」
五毒犰在褡褳中蠕動了兩下,懨懨地答道:「在的。」
蓮生得到答案後,便覺藕人大約是被收進儲物空間了,轉而問道:「你身上有認主契約,能感覺到他們在做什麼嗎?」
五毒犰靜默了好一會,這才探出頭來,答道:「娘好像在忙,嗅起來香香甜甜的,還有點辣。」
蓮生疑惑地重複道:「辣?」
五毒犰道:「我不清楚,爹娘只要親親抱抱就會香甜,可我以前沒碰過辛辣味。」
饒是蓮生思路清奇,這會也猜不出五毒犰的意思,只得摸摸牠的頭,道:「多謝你。你還餓嗎?要不要我取根鬚給你當零嘴?」
五毒犰猛然一抖,道:「蓮生哥哥,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能生氣。」
蓮生漫應道:「我不生氣。你要說什麼?」
五毒犰道:「我已經吃過啦,現在不那麼餓了。」
這回輪到蓮生愣了愣,他方才沿路扔下根鬚,本意是為了避免迷失在鬼兵俑裡,這會仔細感應過後,他才發覺竟有好一大段足跡都沒了,不禁有些無語。
五毒犰見勢不對,立即縮回了褡褳中,裝作自己什麼也沒說過。
蓮生這才回過神來,摸著牠無奈道:「吃了就吃了罷,是我沒看緊,也沒給你帶夠吃的。」
五毒犰連忙諂媚道:「哥哥最好了!我以後絕不亂吃了!」
留守的府兵本就對蓮生好奇不已,不少人都偷聽了這段對話,發覺蓮生輕鬆得好似來踏青,這讓府兵們心情奇妙起來,卻莫名地沒那麼緊繃了,反倒得以凝神應敵。
地道中無日月,光陰悄然飛逝,轉眼便過了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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