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眼前出現的那個怪圈奔跑,但不論怎樣使勁都無法和它拉近距離。怪圈的強光令我眼球刺痛,也令四周一片漆黑。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rv3JUwaSz
這一定是夢境,但我不論如何努力打自己的臉都沒法逃離這個惡夢,卻又無法到達光影所在地一探究竟,我就彷彿被囚禁一樣。
怪異的光圈慢慢浮現一些影像,我看到一個拿着木鎚熟悉的臉孔ーー那是十年前還在區域法官的我。那天,我拿着木鎚下達判決,宣判幾名和平示威的領袖犯下「非法集結罪」,把他們送入監獄十八個月。我在怪圈看到的原來是被告的視線,他很平靜地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他旁聽席上的家人和支持者,他們有的在哭泣、有的在破口大罵,而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因為我心裡有愧。
怪圈裡頭的殘影轉瞬又展示另一個場境,是在一年後,當時我正在審理某個違犯國安法的事件。我因為在法庭上「表現良好」,被委任成國安庭指定法官。那時,我心中早就失去了善惡的概念,看着主張和平示威的被告已不再感到愧疚,對於審判是否正義已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因為我終於明白我的「工作」就是「依法審判」,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我的位置、才能獲得我應得報酬。
那天,我同樣拿着木鎚下達判決,宣布一個支持和平示威的反對派頭號人物違犯國安法,判處終身監禁。
這次怪圈中同樣展示被告的視線,他看着我我手中的一張A4紙,而我也面不改容地回瞪他。他和我都知道,那張A4紙上寫的是關於這類國安案件的「判決準則」,是我從政府高官那邊拿回來的。
接着,我以同樣的「判決準則」,把一個又一個支持示威的人士送入監牢。他們包括學者、律師、社工、記者、報館負責人等等......我每一單案件,都根據「法律」和「準則」進行判決。
我忽然聽到一聲巨大聲響舖天蓋地而來,我認得那是熟悉的木鎚敲桌的聲音,但我的上方仍是空無一物。
「被告。」一股低沉而渾厚的聲線自上方而來。我再度環視四周,但此地仍是一片漆黑。
「我說你,被告穌偉德。你現在清楚你的罪行了嗎?」
「我......我為什麼成了被告?這裡是法庭?」我捏一把冷汗,這個怪圈,原來就是法庭上展示證據的電視機。
「你生前的所作所為,全部都已經記錄在案,成為呈堂證供。」那把聲音繼續說。
「怎麼可能,這算什麼公平審訊?你還沒聽我的證詞。」我聲嘶力竭地叫喊。
「在你的木鎚之下,可曾有過『公平審訊』?你幾時有真正聽過『證詞』?你只是『依法辦事』的話,我們亦會用同樣的準則對待你。被告,死後的審判和你在地上的審判不一樣,不需要拘泥的形式,因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已被法庭記錄在案,不論你怎樣自辯,都不會影響我們的裁決。記住,這裡的法則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不可能!我不接受!我只是『依法辦事』,何錯之有!啊.......」我突然感到喉嚨一陣劇痛,用手摸了摸,發現原來我的頸部已被割開,我沒有流血,但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被告穌偉德,今天你的審判到此為止,你在人間濫用裁判官冤判了的刑期合共約七千五百年,現在本席按『準則』,你必須受你生前罪行一百倍的刑罰。本席先宣判你還押烈火牢獄七十五萬年,然後再對你進行下場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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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不知何物被那個怪圈點燃,前方出現熊熊烈火,我開始往後奔跑,但不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擺脫怪圈,火焰慢慢蔓延到我身上,我感覺渾身灼熱,全身皮膚傳來劇痛,火焰燒上了我的頭顱,令我眼睛充滿刺痛的強光。我全身的感官都像不停裂開、癒合、裂開,痛苦萬分,而我卻是承受這種痛苦七十五萬年。
「......」然而不論我用如何使勁,我都再也喊不出聲來。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6kSrXamH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