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城的小公主,今天要到地球去了。
於是今天月亮城裡舉辦了一場極為盛大的筵席,小公主最愛的蛋糕、芭菲、布丁放滿一桌,眾人又哭又笑的,看月亮王和王后的臉色,那更是媲美得上生離死別的場面,月亮王不停地往她手上塞零用錢,月亮王后則命裁縫做了幾件極為華麗的裙裝,準備讓小公主帶到地球上,好好炫耀一番。
小公主十分無奈,「父王、母后,我在地球的一個月,不過是月亮城的一天,雖然這一趟不知要去多久,但每天還是會抽空回來的,你們不用這麼傷心。」
然後她對父親說道:「父王,我聽長老說了,地球用的不是月亮城的統一錢幣,你給我這些錢,我也用不上啊。」
她把零用錢還了回去,又對母親說道:「母后,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地球人的審美標準十分奇特,你選的這些衣服,恐怕他們無法欣賞。」
她又把衣服還了回去。月亮王和王后見她不肯收下,掩面啜泣。
作為月亮城人,他們都經歷過小公主即將要去完成的事,正因明白到地球上的生活有多難過,他們才不忍心讓小公主去經歷,只盼著這個時刻遲一些到來。
只是在這樣的期盼中,小公主也終究是來到了成年的這一日。
月亮王后向侍女吩咐道:「把我以往在地球使用的衣服拿來。」
小公主見狀也不好再拒絕,於是她在前往地球的旅途便穿上母親的舊服裝,眾人見了,紛紛唏噓感嘆,又要和她拍照留念,因此當小公主帶著小行李箱,匆匆忙忙趕到車站的時候,列車已經快要出發了,她連忙跳進車門裡,才安心下來。
列車很快就駛出,穿過茫茫的星海。漸漸的,列車裡的溫度變得暖和——要不是月亮長老在小公主離開前囑咐過一些注意事項,她肯定會以為列車出了故障。
隨著列車內部變得愈來愈熱,小公主的意識也漸漸模糊,直到徹底昏睡過去……
小嬰兒呱呱墜地。
有人曾經如此描寫過剛出生的嬰兒離開母胎時的第一下哭聲:正因為知道未來有多少苦難在等著他們,所以在剛學會呼吸、剛獲得所謂生命的那一瞬間,他們是為自己的人生而哭的。
陸皓玥的生命,也隨著初生的哭聲而展開。
剛出生的那幾個月,家裡確實為她的到來而短暫的高興過。好賭的父親在她出生的那一夜中了彩票,窮苦的夫妻暫時不用被柴米油鹽而苦惱,只是好景不常,父親不久後便拿著所有獎金去了賭場——按他的話來說,賭贏了便一生不愁,賭輸了頂多就再去碼頭當幾天苦力,總能賺回賭本。
可是這一賭,父親管不住手,借了不少高利貸,為了還高利貸,他又向親朋好友借了錢,然後再去賭,這樣循環幾遍之後,父親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灰溜溜的離了家,遺下孤兒寡母承擔他的債務。
母親在養育陸皓玥之餘,同時也到處奔波以辦理脫離夫妻關係的手續,待一切塵埃落定,為了讓家裡有足夠收入,她必須出去工作,而日間照顧女兒的事情,她便交託到鄰居阿姨手裡。
不過,鄰居阿姨雖然是收了母親定期支付的費用,卻沒有給予陸皓玥對等的關懷,那費用大半都到了她親兒子的肚子裡去,而陸皓玥則被丟在一邊,只在哭得阿姨受不了的時候才能得到少許食物。
在讀小學的時候,陸皓玥被發現患上了夢遊症。
每逢深夜,她總是出現在奇怪的地方,有時候是在單位外的樓道裡,有時候則是愣愣的呆在客廳,最嚴重的時候,她被發現獨自在樓下的公園,雙腳踩著沙坑。
當母親叫醒她,陸皓玥總是一臉恍惚。
「我剛才做了一個好夢。」
每一次,她都會對母親說一樣的話。
母親自然是極為憂心,帶她去了幾次醫院,但無論是以什麼方式治療,似乎也沒有起到效果,只能由家人盯著。
但是母親也無法總是把陸皓玥綁在身邊。到了高中的時候,學校安排了一次班級宿營,學生們浩浩蕩蕩坐著大巴,朝著山裡出發。
說是山裡,其實是一片被人工開發的地方,營舍裡有操場、觀賞徑、射箭場,甚至還有一個湛藍的湖。營舍安排的活動也很多元化,例如游繩、攀岩、捕魚等,一天下來,晚上眾人回到宿舍都累得想直接昏睡過去。
班主任卻睡得並不安穩,她知道班上最乖巧的那個孩子有夢遊症,為了防止出事,她已經調較了鬧鐘,還叮囑營舍夜間當值的職員留意出入口。
不過當她發現陸皓玥不在宿舍的時候已經晚了。守夜職員堅稱她沒有看見有人離開,班主任沒時間跟她理論,只得匆匆披上外套去找人。
她最終在湖面上找到了陸皓玥。
看見陸皓玥的時候,班主任能感覺到心臟的猛烈跳動,她不禁問自己:她是看錯了吧?
陸皓玥並沒有遇上危險,倒不如說,她正處在一個非常神奇的狀態。
少女站在湖中央,腳尖明明觸碰著水面,卻完全沒有要沉進去的跡象。她的頭頂之上,是一輪高懸的圓月,散發出青藍的光輝——更奇妙的是,這輪月亮看起來……非常龐大。
班主任不知道這座山海拔多高,但無論是距離天上多近,人們眼中的月亮也不可能有這樣的規模。
而且,無論是任何理論都不可能解釋,為什麼那些青藍光輝正在匯聚成一個和服少女的形象。
那個少女的一隻手正撐著和傘,慢悠悠地飄蕩下來。她的另一隻手則對陸皓玥伸出,待她們雙手交握之時,和服少女便化成如星光一般燦爛的光點,融入陸皓玥的身體之中。
班主任正要細看,卻發現陸皓玥正站在自己的身邊,她似乎剛睡醒一般打了個呵欠:
「老師,我剛才做了一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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