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期】第九週 — 誰是兇手? (上回)
「新聞報導,一名二十五歲中國籍女子陳小蘭,被發現臥屍在家中的睡房內,身上出現無數的新舊針孔和多處瘀傷,屍體由其男友於早上回家時發現,隨即報警處理。據了解,現場一片狼藉,房間內滿佈雜物,吸食毒品的工具散落四周。死者與男友和母親同住,二人異口同聲表示死者已染有毒癮多年,現不排除死因是吸食過量毒品至死。另外,警方同時追尋一名與死者同住的五十八歲中國籍男子張立強,為死者母親的男友,懷疑與本案有關。如任何人有張立強的行蹤消息,請立即致電2345-6789,或直接與本台聯絡。」
早上六時多,我獨自一人坐在茶餐廳裡,邊聽著新聞台的新聞報導,邊把湯匙裡的火腿通粉放進口中。
「范沙展,您的奶茶走甜。」店員把一隻白瓷杯放到我的跟前。
「謝謝你,阿源。」我向阿源禮貌一笑。
每天上班前,我都會在這家茶餐廳享受一頓豐富的早餐,還必然要喝我最愛的絲襪奶茶。這個習慣,自從我調到「西九龍總區旺角警署」後至今已有五年。所以,這裡的店主和店員,甚至是熟客,早已跟我混熟了,自然也知道我的職業。
「不客氣。」阿源也回我一記微笑,邊把盛著菠蘿包的碟子放到前方的桌上,邊跟我閒聊:「范沙展,這個案子,你有份參與調查嗎?」
「有,但是無可奉告,哈哈。」身為熟客的我,當然知道他們想怎麼樣,就是想我把真相告訴他們。
「呵呵!明白,明白!」阿源尷尬一笑,便回去工作。
經他這麼一問,讓我回想起兩天前,首次到達案發現場的情況。
回溯至案發當天,我和部下們到達現場的時候,已有兩名警員首先接報到場,正在跟報案者進行口供筆錄。一如以往,我先在屋子裡逛一圈,看看基本佈局和取得初步案情資訊:
屋子大約四百多平方,有兩個房間,死者陳小蘭便躺在其中一個房間的雙人床上。死者房間內的家具只有一張雙人床、一個單門衣櫃和一張可折疊的桌子,可是四周放滿膠箱和紙箱,堆積了大量雜物,衣服和枕頭被丟在床邊,地上滿佈垃圾:有吃了一半的泡麵、外賣發泡膠盒、無數坨面紙團。而桌子上有數支全新的針筒、一個放著已用針筒的月餅盒、湯匙、信用卡、膠袋、一袋白粉(海洛英),還有製作毒品針的爐子及用具。
我走近死者的屍首仔細地觀察著,女死者長得挺漂亮的,有一頭及肩的紫紅色頭髮,端正的五官,身上穿著黑色小背心和粉紅色家居短褲,擁有纖瘦的身材卻有豐滿的胸部,手甲和腳甲塗了鮮紅色的指甲油。
只憑目測便能看見死者身上有很多針孔和瘀傷,針孔遍佈兩隻手臂和大腿內側,而且右手手臂上某些針孔還出現紅腫狀況。至於瘀傷,幾乎遍佈全身,沒被衣服遮蓋著的地方都能看見瘀青,大大小小,紫紫紅紅的,各形各色都有。
觀察過後,我再走到另一房間進行調查,相信是與女死者同住之人的房間。這房間相當整潔,跟女死者的房間形成強烈的對比。可是,梳妝台上的凌亂卻引起我的注意,於是我走到梳妝台前查看。
梳妝台上的鏡子中央有一道裂痕,鏡子下有兩個大抽屜,全被翻出來並丟到地上了,化妝品和水香散落一地。梳妝台下方有一個帶有鎖頭的拉門櫃子,鎖頭被破壞,裡面只放了一些出世紙等重要文件和數本舊相簿。拉門前方有一個用密碼鎖上鎖的殘舊木箱,木箱的外形已經變形了,似乎被多次丟到地上或被硬物破壞,可是它卻安然無恙地躺在地上,竟然沒有被打開。
最後我走出屋子,站在兩名警員和報案者旁邊,聆聽並收集資訊。
「我的名字是鍾國雄,裡面那位是我的……我的女朋友。」自稱是鍾國雄的男子傷心地說出他與死者的關係:「我和小蘭交往了快八年,我們是在酒吧認識的。」
「嗯……八年啊。那,你的職業是甚麼呢?」警員A邊記下內容邊問道。
「我在這附近的XX加油站裡工作,最近這一個月都是上夜班。」鍾國雄認真地回答著。
「上下班的時間是?」警員B接著問。
「夜班的上班時間是晚上十時至早上六時。」
「有誰跟你一起上夜班?」警員A抬頭看著鍾國雄。
「除了我,還有一位約二十歲的大學生,他是個認真好學的工讀生。」鍾國雄露出欣賞的神情。
「沒其他人了?只有你們兩人打理整個加油站嗎?」警員B驚訝地問。
「啊……還有老闆娘,她也在。老闆和老闆娘偶爾也會出現在站裡,有時候兩人一同來視察,有時只有其中一方。而昨天,只有老闆娘來到,幫忙進行盤點工作。」鍾國雄為警員作詳細說明。
「所以,昨天凌晨四時至六時,你與工讀生,以及老闆娘在XX加油站裡工作,是這樣吧?」警員A重覆鍾國雄的口供,跟他再次確認。
「是的。」
「好,我們都清楚了。」警員B右手兩指一彈,接著查問下去,「那麼,陳小蘭呢?她有上班嗎?」
「沒有了,三個月前被辭退後便一直留在家裡了。」鍾國雄搖搖頭。
「她之前是做甚麼的?為甚麼會被辭退?」警員B再次發問。
「三個月前,她還在附近一家便利店裡當店員,可是因為經常遲到,以及被發現上班時間內吸食毒品,所以店長立即辭退她了。」
「吸食毒品!」兩名警員對看一眼,警員A皺著眉問:「她吸食的是甚麼?有多長時間了?」
「是海洛英吧。多長時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有接觸毒品了,不過那時應該還沒有上癮。」鍾國雄的眼神飄到遠方,努力地回想。
「唔……剛才你說你們是八年前認識的,那就是說她已經接觸毒品八至九年了。」警員A把資料記錄在筆記本上。
「你知道是誰提供毒品的嗎?」警員B試探性一問。
「不知道,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也沒有理會。」
「那麼,為甚麼你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你的報案時間是……早上七時十分?」警員A翻著手中的筆記本問道。
「因為我也住在這裡啊!我剛下班回來就發現她……這樣了……」鍾國雄的聲音帶著咽哽。
「這裡只有你和死者二人同住嗎?」警員B問道。
「不是,我們跟她的媽媽,以及她媽媽的男友一起住。」鍾國雄吸了吸鼻子解釋道。
「喔?但屋子裡沒其他人,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嗎?」警員A跟警員B對看一眼後問鍾國雄。
「唔……她的媽媽應該正在『皇雀會』裡上班吧!她跟我一樣,經常上夜班的。至於她的男友……」鍾國雄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那個混蛋九成是去了喝酒,不知道倒在哪個花叢裡吧!」
聽到這裡,對於這個「混蛋」,我感到有點在意,於是我走上前,介入問話。
「你好,我是西九龍重案組的范沙展。」我先禮貌地伸出手作自我介紹,「鍾先生是吧?關於你口中的混蛋,能不能提供多一點資訊?例如他的名字和職業,或者你們之間有沒有發生甚麼爭執之類的?」
「范沙展你好。」鍾國雄伸出手與我交握一下,然後拿出手機,調出那個混蛋的相片再展示給我們,「就是他了,他的名字是張立強,是個嗜酒又好色,還有暴力傾向的地盤工人。天天在酒吧喝至爛醉,多數清晨時份才回來,有時甚至不回來睡。」
這個時候,一名臉色蒼白的中年婦人急速跑回來,想直接衝進屋子內,卻被警員A給阻止了。
「警察先生,你們……為何站在我家門前?」婦人用力抓著警員A的手臂,然後又轉頭問鍾國雄:「國雄,到底發生甚麼事?」
鍾國雄沒作聲,只是垂下眼簾,輕輕搖了搖頭。
「太太,你先冷靜下來。不如你先告訴我們你是誰吧。」警員A輕輕地把婦人的手拉開。
「我是丁婉雯,是陳小蘭的母親,我跟女兒和女兒男友國雄一起住在這裡的。」丁婉雯著急地回答,但總算稍微冷靜下來了。
「好,那陳太太,請你作好心理準備……」警員B一邊觀察著丁婉雯的表情,一邊把情況緩緩道出:「你的女兒陳一蘭,被發現陳屍在房間內,當場證實死亡,初步懷疑是吸食過量毒品身亡。」
面對突如其來的消息,丁婉雯虛軟在地,無法接受現實。
「請節哀順變。」兩位警員同聲說道。
看見這個令人鼻酸的情況,我只好走到丁婉雯的身旁,蹲下來安撫她。
待丁婉雯的情緒稍為平靜下來後,我與警員A嘗試跟她進行口供筆錄,希望能夠從她口中,取得更多資訊。
「陳太太,請問你昨天凌晨四時至六時,身在哪裡?」我把一杯溫水放到她的手中,藉以給她一點安慰。
「昨天晚上我在皇雀會上班,整個星期我也是上夜班的啊!剛剛才下班回來,就看見你們在這裡了……」丁婉雯說到最後,雙眼紅了,泛起一片霧水。
「皇雀會?是街頭小公園對面的那一個麻雀館嗎?」警員A跟丁婉雯再次確認。
「是的。」
「有誰能夠證明你事發時在皇雀會嗎?」就在我問這問題之際,彷彿捕捉到丁婉雯眼中有一秒的恍神。
「我們上下班都必須要打卡報到,所以公司必定有我們的記錄。而昨晚和我一起上夜班的有李文希,是一名年輕單親媽媽。」
「好,我都記錄下來了。」警員A在丁婉雯所說的都記錄在筆記本裡。
「請問你知道你的女兒有吸食毒品的習慣嗎?」我繼續追問下去。
「當然知道,她都吸食了很多年,我們又住在一起,怎會不知道呢。」丁婉雯不以為然地說。
「那麼,陳小蘭甚麼時間染上毒品的?」我能夠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一絲嫌惡,看來毒品對兩母女的關係有一定的影響。
「不是記得太清楚……應該是從八、九年前吧。最初我都沒有發現她吸食毒品,但後來她越吸越兇,上班賺回來的錢全都用來買毒品了。之前還多次問我要錢,好讓她能買毒品。」丁婉雯臉上的嫌惡之情表露無遺。
「那,你知道她向甚麼人買毒品嗎?」我點頭表示了解,接著問下一個問題。
「不知道,我才不管她在哪裡買,只要她別再偷我的錢去買就好了。」丁婉雯微慍,眼神無意間飄向屋子裡。
「你說再偷?」我找到重點,跟她重覆確認,「陳小蘭之前已經偷過你的錢?你的錢都放在屋子裡?」
「是的。」丁婉雯瞇起雙眼,有點激動地說:「我的錢平常都放在我房間的梳妝台抽屜裡,方便我自己拿來用。大約一年前吧,我發現抽屜裡的錢經常不翼而飛了,質問之下,原來是她偷偷地拿去買毒品了。」
「嗯!陳太太,麻煩你跟我進來房間確認一下。」我領著她走到房間裡,指著地上的殘舊木箱問道:「請問你是用這個木箱來收藏金錢嗎?」
「是的,就是這個木箱了,我把錢和前夫生前留下的鑽石戒指也都放在裡邊。她之前還想把這麼有紀念價值的戒指給當掉,幸好被我阻止了!於是我決定不定期改變收藏木箱的位置,以免被她找到。而這兩天,我把這個木箱放在拉門櫃子裡,還把櫃子鎖起來,現在看來還是被她翻出來了吧……」
我套上手套,把一雙全新手套遞給丁婉雯說:「請先套上手套,然後看看木箱內的金錢和戒指是否仍在?」
「在,木箱上的鎖還在,裡面的金錢和鑽石戒指也還在。」丁婉雯確認過後,突然抬頭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問道:「為何會這樣?她找出了木箱,卻沒有偷走金錢和戒指?」
「這也是我心中的疑問。放心,我們會調查的。現在請把木箱交給我吧。」我伸出手接過木箱。
在現場逗留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搜集了各樣證據及兩人的DNA樣本後,我和部下們回到警局,先讓部下們開始著手調查死者身邊的人,法醫同時進行驗屍,而我則留在辦公室裡重整案情。
當然,在離開現場前,我也從丁婉雯的口中得知,她的男友張立強目前仍不見行蹤,而且她以惶恐的神情表示張立強有嗜酒的習慣和有暴力傾向,經常對她拳打腳踢。
「陳小蘭真的是吸毒致死?那麼如何解釋木箱的疑點?沒理由千方百計找出木箱,找到後卻突然放棄,這不合理啊!」我把眾人的口供和現場拍攝的相片,全都攤放在辦公桌上,嘗試找出真正的死因,「如果她是自行注射毒品針,旁邊應該會有針筒才對,但她的身邊沒有,床上和地上也沒有針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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