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燈,我想再見他一面。」
謝知若是從黑市商人手裡買到這盞燈的。商人說,這就是《阿拉丁》故事裡的那盞神燈,當然,實際作用並沒有故事裡的那麼誇張——不然也不會是謝知若能買到手的價格了。
這盞神燈的作用,只不過是能讓人夢見想見到的東西罷了。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在大部分時間裡,人並不能夠影響夢,而夢境也只會在人的記憶中留下淡淡的痕跡,很快便會蒸發消失。不過,這盞神燈是特別的,它除了能令擁有者擁有幸福的夢之外,還能完全保留夢裡的記憶。
今夜,謝知若便在許願後入睡。
夢境之中,他看見了神燈。這神燈與他手上的極為相像,只是尺寸有很大的差距。
眼前的這盞神燈,長得就像是一座屋子——或者該說,這屋子長得像一盞神燈?就在他凝視神燈的一瞬間,屋子的門打開了。
隱藏在他記憶中的那個身影,現在正佇立在屋子的陰影之中,他的臉龐在路燈的映照下,若隱若現。
謝知若知道這一幕是從什麼時候抽取的。
中學的時候,他曾經坐在台下,看著許之達在舞台上沐浴在聚光燈下,然後燈漸漸暗了,幕布漸漸拉上,在觀眾熱烈拍掌的時候,他看見許之達的目光向自己投來。
這個影子,與那時候的印象漸漸交疊。
當時,他們是最要好的朋友。許之達除了鋼琴彈得好之外,運動也很出色,謝知若的社團活動結束得早,所以他總會拿著運動飲料和毛巾,在操場等待許之達的田徑訓練結束,然後兩人一起到附近的遊戲機中心打打遊戲、聊一會天。
不過愉快的時間很快就會結束,因為許之達很快就得回家照顧弟妹。他出身在一個單親家庭,母親在晚上必須做一份兼職工作,才能負擔得起一家的開支。
父母總是望子成龍的,而謝知若從許之達的說話中不難看出,他母親也是這樣,才會犧牲自己的一切來給他們更好的生活。
因此,許之達由中學開始,便在研究要讀大學的哪個科系,以便在未來賺更多的錢,回報母親的期望。這種想法是在同齡人身上少見的,而他為此作出的努力,謝知若也一直看在眼裡。
看在眼裡的自然不止是他,有很多女孩也看在眼裡。自中三開始,便有一兩個女孩對許之達頻頻示好,只到了高中之後,這種情況更常出現,只是許之達對她們不理不睬,他對謝知若解釋,說現在談戀愛只會打亂他的人生部署,而他至少要到大學才會去考慮這回事。
那個時候,謝知若心裡是有些開心的,而他當時還不清楚這種情緒的來源,只當是不想同伴有更親密的伙伴。
可是,當他知道許之達的志願之後,就產生了想要跟他入讀同一科系的渴望。
此時他才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
再後來,直到也有女孩送了謝知若一封情書,他才發現自己對女生並沒有興趣。
這一點也有好處,畢竟他們確實正處於升學的重要時期,忽略了愛情的干擾——或者說,正是在愛情的動力之下——他的學業大幅躍進,在那之後,竟然真的在考試裡考出了好成績,憑著這成績,肯定能夠輕鬆進入許之達夢想的科系。
但是當他聯絡許之達抒發喜悅的時候,對面卻沉默良久。
許之達的成績不如預期,雖然並不是差得無法升上大學,但距離自己心儀的科系太遠了。
雖然他可以選擇重讀,但對於他本身的家庭狀況來說,這樣一來極不划算。
這一年,公開試前填寫的志願表是不能加入或刪減的,頂多只能修改志願的先後次序,謝知若和許之達自然是把那個夢想科系都排在第一名,但其餘的志願,他們並沒有深入地討論過,因此差距很大。
換句話說,即使謝知若配合他作出調動,也很難一起上同一個科系。
得知這件事之後,謝知若的心沉入了谷底。
許之達卻故作輕鬆,讓謝知若進了那個科系之後要好好上課,連他的份一起學習,還跟謝知若聊了很多其他事情。
這個暑假,許之達沒有約謝知若出去玩。
到了放榜那天,諷刺的是,謝知若被分配到了許之達想讀的科系,而許之達跟他上了同一所大學,念的卻是被戲稱為「水泡科」的科系。
自此之後,許之達幾乎就從謝知若的圈子裡完全消失了。謝知若雖然有主動聯繫過許之達,得到的總是一兩句簡短的答覆,他雖然在心底明白對方並不想跟他維持交往,但依然堅持每日都與許之達說話。
不過大學開學以來,謝知若的重心便不得不放在適應大學的生活,當他記起要與許之達聯絡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了。因此他們的聯絡頻率,由每日一次降到每周一次,又由每周一次降到每月一次,而且每次都是謝知若去找許之達。
是不是他在自討沒趣?
大概,是的。
在大學裡,要遇見熟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校區太大,大家上課的時間也不一致,但偶爾還是能碰見一兩次的。
謝知若就剛好在升上大三的時候,在學校食堂碰見了許之達。
當時他捧著午飯,正在找座位。而許之達坐在窗邊的座位,他的對面是一個漂亮卻陌生的女孩,許之達正在把碗裡的菜夾到女孩的碗裡,兩人的關係不言而喻。
在震撼過後,謝知若的內心只剩悵然。
於是他找了一個座位匆匆坐下,也不敢再朝兩人身上看去。
然後是畢業、工作,謝知若和許之達的聯繫只剩下了節日時發出的一個訊息。
但許之達的身影一直沒有從他的腦海裡抹去,直到此時再度出現在神燈之中。
謝知若沒有繼續站在門外,他走進了神燈幻化的屋內,期盼著自己能再見許之達一面。3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eAy9NgUm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