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成看著上司剛電郵過來的海報底圖,一時回不過神來。
不,冷靜,一定是有些什麼搞錯了。
他點開通訊軟件,以工作多年鍛鍊出來的手速飛快地打字:「濤哥,收到底圖了,這次活動就決定用這張照片了?」
一邊打,他一邊看了看鍵盤底下墊著的計劃書,文件封面寫著一行大字:《生涯規劃工作坊:邁出護理新人生》。
再看上司給出的底圖,五支色彩繽紛的針管亮晃晃的,讓他覺得眼睛有點痛。針筒裡裝著的顯然不是什麼藥水,而是閃粉膠水,江子成對它很熟悉,因為他昨晚八點到家之後,兒子就拽著自己和老婆,鬧著要兩人幫忙完成幼稚園的手工作業:一張立體生日賀卡。
結果夫妻倆趕工直到深夜十一點半才做完了這份功課,兒子滿足入睡之後,江子成還得硬撐著眼皮,在水龍頭底下反覆沖了整整五分鐘的冷水,但閃粉可是難洗得很,江子成今天在光管下走過,手上還是金光燦爛,只得不停在心裡抱怨幼稚園的勞作也實在是太多姿多彩。
撇除他對閃粉膠水油然而生的惡感,在江子成看來,這底圖也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這活動是面向高中學生的,為的是介紹職業路向,既是這樣,宣傳海報也該盡量吸引年青人。
但這張底圖似乎只是一張隨意拍下的照片,既沒有特地調過亮度,也沒有改過圖的痕跡,只有一隻粗糙的手和五支針管。要是讓江子成來拍的話,拍攝模特當然要穿著白大褂,即便是只拍手部,也得挑手指纖長潔白的,讓學生對這個職業容易生出美好的幻想。然後便是那五支針管……嗯,怎麼也不該是這種無厘頭的風格,教人一看便覺得不專業、不像是正經的藥品,況且當下的青少年特別愛亂想,萬一他們在工作坊調侃起這針筒像是毒品,那麼負責工作坊的同事該有多尷尬啊?
江子成愈想愈覺得這事不成,當然,這也輪不到他作主就是了。
他打開其他文件去忙了一會兒別的工作,待再點開通訊軟件時,便見上司回了訊息:「是的,已經敲定了這張底圖。」
江子成知道上司說到敲定的時候,大概版權費也早已付給對方了。他只能在軟件裡選了一個卡通人物比著「OK」手勢的貼圖,發送了出去。幸好現在科技發達,在不想說話的時候隨便回個貼圖便是,不再需要勉強自己回答一些違心的話。
接著他便打開了修圖軟件,對著這張底圖苦思冥想一陣,才有了主意。他先是把不順眼的彩色針管修改成透明的藥液,然後把手部的皮膚調得更白一些、手指邊緣和手心的皺紋都模糊掉,而背景的影子也不需要了,於是他用筆刷給刷了個乾淨。然後在右上角加上了色彩鮮明的文字框,把工作坊的名字打上去,還有重要的地點和日期。由於照片的空白位置並不多,江子成必須淡化一下其中的部分,才能讓硬加上去的文字顯得不突兀。
忙到下午三點,江子成才交了貨,上司則是在五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在通訊軟件上回覆了他——大概是上司臨近下班才草草看了一眼,又或許是他在看完之後直到現在才想起要讓江子成改稿。至於是哪一樣,江子成不想知道。
「我覺得有些地方可以改善。首先手指不需修圖,原本的形象已經很好,足以反映護理行業人士吃苦耐勞的一面。第二點是針管,我贊同你把它們改成藥液的想法,但是顏色可以保留。其他的我很滿意。
「另外,學校那邊想要印製足量的彩色單張派發給學生,做一些宣傳之類的,單張的一面要是海報的縮小版,另一面是工作坊的資料、流程和講師背景。因為他們在早上剛通知我,說是時間比較急,希望明天就能拿到稿子,但是負責跟學校聯絡的婉玲剛巧正在放大假,而除了你之外其他人也不熟悉這類業務,要麻煩你在做完單張之後跟他們接頭一下。
「P.S. 明天下午我有事出差,請在上午電郵改好的海報和單張的初稿給我核對。」
江子成看完訊息之後,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17:48」。
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於是趕緊選了另外一個卡通人物比著「OK」手勢的貼圖,再次發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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