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結束後，詹姆斯和王明甫剛巧碰上了面，便寒喧了幾句，才一起進了演講廳。
「王教授上午展示的新發明真是精彩啊，把記憶放入儲存裝置，搭配上以晶片植入腦部的手段，假如可以在社會上應用，那麼幼稚園至小學時期——甚至連中學的大部分知識都能被製作成一塊小小的晶片，直接轉移到小孩的身上，相信不久的將來，效率緩慢的學校教學模式將會被淘汰，而新生兒在身體發展到一定階段後，就可以直接投入到一些簡單的工作上，為社會增加勞動力。」
詹姆斯坐下後繼續侃侃而談，語氣中充滿恭維之意。
王明甫微微一笑，「你的團隊也是非常厲害，混合植物和動物的基因，試圖製造出新形態的生命體，而且居然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果。」接著，他卻是傾過身，放輕了聲音：「只是，這樣的研究需要的資金大概不少吧？」
詹姆斯看上去志得意滿，「確實如此，我們之前面對著資金短缺的問題，幸好在上午的環節過後，已經有幾個大財團向我們提出了贊助的意向……」
王明甫點點頭，這一點，他的團隊也是一樣的。
在廿一世紀中期，科技發展曾一度面臨嚴重瓶頸，為激發科學工作的活力，多國政府開始推動科學家與企業之間的合作，並籌辦了每年一度的跨國科學展會，使一些只有藍本的科研項目能夠曝光，以招攬充足的資金及其他必要的支援。
特定的情況下，資金倒是次要，某些研究缺少的是一些實驗的樣本以及測試對象，而這些科學家無能為力的事情，只要有一定人脈和財力，就很容易實現——當然，跨過瓶頸的這一大步曾經惹來極大的爭議，其中有道德上的、也有一些別的憂慮，但是在人們發現這樣的合作確實帶來不少益處之後，反對的聲音便漸漸小了下去。
他們說話的時候，演講廳的座位大半已經坐滿，其中除了王明甫和詹姆斯這類的研究者以外，不少都是西裝筆挺的企業代表，他們都拿著一疊厚厚的文件，口袋上別著一根鋼筆，準備隨時記錄感興趣的項目。
展會的流程並不拖沓，下午頭兩個項目很快就完成了介紹：一個是有關北極冰層病毒的研究，另一個是奇比亞斯教授有關人體機械化的項目。
待奇比亞斯教授領著他的團隊下台以後，接下來竟遲遲未有人上台。
五分鐘後，會場中有些觀眾開始竊竊私語。
只見主持人忽然急步上台，「請各位耐心等候，下一個項目需要再準備一下。」
聞言，王明甫與詹姆斯對視一眼，兩人不禁好奇起來，僅僅是介紹環節罷了，為什麼需要花費這麼長的時間？
這個展會的大多數講者都只準備了精美的簡報和龐大的數據，沒有成品的展示。畢竟，在他們看來，現在展出的這些項目都還沒有真正完成，萬一上台出了什麼紕漏，對企業的吸引力一定會大大下降，那麼當然是選擇更安全簡便的方式。
正思索著，王明甫便聽見轟隆隆的沉重聲音在會場的天花板上響起，他抬頭一看，竟見天花板中央出現了一個大洞，而一架直升機正在把一台機器從大洞裡放進演講廳。在大洞底下的觀眾自然也發現了這個情況，連忙起身躲避，至於其他人，則像是水裡等著食餌的鴨子一般紛紛抬起頭，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
待降落到一定高度後，直升機的艙門邊上，一個戴著便攜麥克風的白大褂男人跳了下來，穩穩落在那台機器的旁邊。然後，他對著直升機招了招手。
一個裝載著幾隻綿羊的籠子掉了下來。
王明甫定睛一看，那台機器看起來有些古怪，像是一個用兩個圓球砌成的鐵造雪人，而兩個圓球分別有一根喇叭狀的管狀物，王明甫一眼就看懂了：其中一根是吸收用的，另一根則是釋放用的。
這是什麼？某種過濾器？
「各位，讓我向你們介紹——綿羊化雲機。」白大褂男人待騷動平靜下來後，用手指向了那台機器，「對於一些受強烈日照和乾旱困擾的地區，這台製造雲層的機器可以為他們消除煩惱，只要放進一隻綿羊，便會產生出一朵白雲，假如放進去一千隻綿羊，甚至能產生出雨水！」
王明甫初時還因為這幕震撼力十足的登場而呆愣著，直到他消化掉男人的話語之後，便有些啞然失笑。
畢竟，人工降雨的技術在二十年前便已經成熟，而一千隻綿羊才能換來降雨的兌換比例，怎麼聽也很不划算。
觀眾裡有人相當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
白大褂男人沒有受到影響，繼續說道：「讓我來實際示範一下這機器的用法，你們就會明白了。」
他打開了籠子，有些粗暴地把其中一頭綿羊拉了出來。可能是曾注射過藥物的緣故，綿羊看起來精神並不好，輕易地就被拖進了機器的粗管之中。男人在確認它進去之後，關上粗管內設的閘門，便拉下機器上的搖杆。
「嘶」——
會場裡迴盪著猶如熱水燒開後的聲音。白大褂男人瞇著眼睛，就像是在享受著這一刻。
一朵白雲，在幾秒間離開了機器上半的釋放管道，在觀眾們複雜的目光下，完完全全的飄往了天空之中。
「最神奇的是——」男人打開了那道關住綿羊的閘門，用手電筒往裡面照射了一下，空空如也。
「綿羊完完全全轉化成了白雲，機器裡居然沒有半點雜質！」
王明甫頓時明白了。
不僅是他，就連其他的許多觀眾也都明白了。
一位企業代表舉手發問：「那麼，除了綿羊之外……可以放進其他生物嗎？例如是……人？」
許多年後，王明甫回想起這一幕，仍希望自己不曾見過白大褂男人因為這問題而露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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