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琳躲在大學圖書館二樓的 L 行,確定莫志琛正步近才匆匆將手上的紫色 Moleskine Classic 筆記本夾在《Forgotten Realms: Legacy of the Drow》系列之間。
從近日的 IG 貼文加上圖書館系統的借閱記錄顯示,莫志琛近期正追看《黑暗精靈》六部曲,因此程若琳頗有信心他會發現那本格格不入的紫色筆記本。
果不其然,莫志琛的視線隨即落在那本紫色筆記簿之上。
莫志琛自書架上抽出那本紫色的 Moleskine Classic,前後翻了翻。筆記本上並沒有名字或任何標籤記認,是誰把它放在這裡?在好奇心驅使下,莫志琛翻開了筆記本,頭兩頁均為空白頁,第三頁卻以活潑的筆觸寫着:
「你好,愛讀 R. A. Salvatore 的大男孩!」
慢着,這本筆記簿的主人怎會知道他迷上了 R. A. Salvatore 的《黑暗精靈》六部曲?這樣說來,筆記本是故意放在這兒讓他發現的?莫志琛立即抬頭張望,可是左右四顧,並未發現有人在一角盯梢他。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莫志琛按捺不住又翻了一頁:
「你一定很好奇我怎知道你愛看 R. A. Salvatore 吧?
忘了這層書架全都是他的著作嗎?傻瓜!
會追看到這系列的後面,證明三步曲你早已讀完了吧?」
真的,怎麼沒想到?筆記簿夾在這系列當中,會發現的自然都是書迷;而對龍與地下城這類題材感興趣的,大都是男生吧;有資格進入大學圖書館借書的自然是大學生,綜合各個要點,也就不難得出「愛讀 R. A. Salvatore 的大男孩」這結論……所以對方也是這家大學的學生?
莫志琛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這女生頗有意思。
往後再翻一頁,內心卻不禁因上面所寫的內容而莫名鼓動:
「愛讀 R. A. Salvatore 的大男孩,有興趣和我交換日記嗎?
西方三大奇幻文學大師當中,誰是你的童年最愛?
假如你對交換日記感興趣,寫上第一篇日記後將這本筆記簿夾在那位文學大師的奇幻系列第二與第三冊之間吧。
倘若我們的閱讀口味相同,我將會和你繼續交換日記。
最後,若你不感興趣,那就請將筆記本放回原處。謝謝。」
童年最愛?從小六到中四,莫志琛幾乎每年暑假都要重溫一遍 C.S. Lewis 的《納尼亞傳奇》。至於 J.R.R.Tolkien 的《魔戒》與 Ursula K. Le Guin 的《地海》六部曲卻要待中學畢業後才懂得欣賞。
就這樣,莫志琛與程若琳開始了交換日記,從互相試探到無所不談。
在這個電子通訊年代居然還有人以匿名筆友的方式交換日記,連莫志琛也覺得匪夷所思,卻又有份說不出的魔力。所以縱曾想過躲在暗處,偷偷等待這個被他稱為「日記女孩」的女生出現,最後還是打消了念頭。
他之所以能和日記女孩天南地北甚至交換心事,全因無須面對面交流,也就不必忌憚尷尬。一旦發現原來是校內認識的人,甚至是系上的同學,交換日記肯定無法繼續下去吧。莫志琛不想失去這個懂他的筆友。
然而日記女孩卻在聖誕前夕突然消失於他的世界。
整整兩星期了,日記女孩杳無音訊。過去他倆會以 TG 通知對方甚麼時候到圖書館回收日記,奈何莫志琛最近所發的一切訊息均顯示已讀不回。
可是他說錯甚麼開罪了她?
莫志琛等了又等,一有空便到圖書館溜達,金睛火眼留意附近可有女生手持紫色的筆記本,結果總是無功而回。
難道日記女孩就這樣從此消失?
一個月後的某天,莫志琛終於等到他的日記女孩。由於太急於上前攔截,以致忘了先脫掉耳機,差點連帶書桌上的手提電腦也一併拖走。
「你終於出現了!」莫志琛滿肚牢騷和問號,吐出口的卻是內心最即時的真實反映。
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程若琳卻聽懂了,「抱歉讓你失望,這筆記本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莫志琛肯定對方知道交換日記一事。
程若琳將日記遞給莫志琛,「這本筆記簿的主人叫楊可宜。」
楊可宜……莫志琛對這名字好像有一點點印象,卻又完全想不起對方的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楊可宜不會是他朝思暮想的日記女孩。
程若琳正要轉身離開,莫志琛忙不迭上前將她截住。
「筆記本是你朋友的,可是和我交換日記的那個是你吧?」直覺告訴莫志琛,日記女孩絕不會將這樣重要的筆記本假手於人。
「交換日記本來是可宜的點子。」程若琳將苦衷娓娓道來:「不過她遲遲未有行動,後來更考取獎學金到美國當交換生……是我一時貪玩,擅作主張代她和你交換日記。本打算待她回港後便將日記還她……」
可是後來與莫志琛聊得太投契,忘了早晚要將日記歸還。正掙扎要如何開口向可宜坦白,沒想到可宜卻在平安夜通知她已在當地交到男友,早將交換日記一事忘得一乾二淨。
「交換日記也許是她的構思,可是我的『日記女孩』從來都不是楊可宜。」莫志琛說得斬釘截鐵。
「可是……你不會覺得我很卑鄙嗎?明明是好朋友喜歡的人,我卻瞞着她完全代入角色……」程若琳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即使想到交換日記的是她,但實際行動的卻是你,和我交心的那個也是你。若換作是她,我未必願意打開心扉……」莫志琛咬咬下唇,「不,她不會是我的『日記女孩』。我那『日記女孩』才不會如此輕易移情別戀,把我拋諸腦後。」
「誰移情別戀?我 ──」程若琳尚未來得及吐出口的反駁,一一融化在熾熱的親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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