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online》 -Survival Rights - 人格之死 4

今年九歲一行人正是在降旗的第二日抵達戮基地。

女孩剪了俐落的短髮，騎在一頭公鹿的背上，身後跟隨著同樣騎著鹿的泰迪熊和瑪琳糖。

在打頭陣的他們身後是兩輛高棚馬車，可以從板料縫隙中窺見數雙對周圍感到不安的眼神。

「終於到了。」今年九歲呼出一口氣，朝空中發出一聲哨音。

兩隻頭嬌小的貓頭鷹一左一右落在她座下公鹿的鹿角上。

「…為什麼是半旗，沒聽說戮的誰出事了阿？」被迫養成了敏銳觀察力的瑪琳糖發問道。

今年九歲沉默一會，她三天前就感覺到了利娜的消失，想必這半旗是為了那個連屍體都沒有的人格降的。

於是她沒有對姐姐的疑問做出回答，雙腿一夾，緩緩驅使坐騎往戮基地的大門移動。

戮的大門口裝載著的人臉識別的攝像頭，一旦辨識出陌生人臉就會閃紅光警告，因此今年九歲一行人的靠近直接引出了一隊的守衛。

衛兵先是拉出屏障，然後舉起兵器對外，接著才警告喊話。

「停下！來者何人！報上姓名！」

從踏上台灣的土地開始，今年九歲就一直開著翻譯器，此時倒也不慌，她勒韁停下公鹿的腳步，朗聲喊道。

「德國區的今年九歲，應副族長夏佾邀約而來，請通報一聲。」

衛兵互看了一眼，竟然直接讓了路，並站出一人引導他們進去。

「…這麼沒有戒心的嗎？不用確認一下我們的身份？」泰迪熊嘟囔了一聲，今年九歲輕輕笑了一下說道。

「夏佾哥哥恐怕很早就交代了我們要來的事，他做事總是這樣。」

哪樣？泰迪熊不太懂，但進入戮基地後還是被眼前所見驚的差點合不攏嘴。

雖然還稱不上恢復災前，但行人的氛圍，街道上運作的紅綠燈都已經足夠讓人感覺到秩序的存在。

「騎獸請使用汽機車道路，詳細地交通法規在定居後會有人為您講解。」引路的衛兵也騎著一匹牛，扭頭對他們說道。

「請務必要遵守基地法律，戮的法務部不是一般執行力高，事實上這個月就已經有十人因為犯法被逐出氏族了。」對方微笑著又暗含警告的說道。

「我很高興能看到一個井然有序的城池，謝謝你的好意。」今年九歲點頭回應，衛兵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引路，一邊簡單的解釋他們周圍有哪些設施和特殊建築。

騎在公鹿上的女孩有幾分恍惚，她彷彿夢回了烏拉諾斯，這裡的氣氛，那蓬勃的生氣、時刻備戰的亢奮感，幾乎就是韹統御之下的長城-21。

…原來利娜能做到和韹一樣的事嗎？

還是說，是因為夏佾的關係呢？

今年九歲默默的思考著，直到他們穿越半個城市，進入基地核心區域，她被帶到醫療部…見到沉睡的夏佾和韹兩人。

阿斯特麗德簡單說明了那一天發生的事，然後嘆了一口氣，很苦惱的說道。

「夏佾大概是靈魂需要休養而進入了深眠，韹應該是還在統合兩個人格…在你看來的話，是怎麼樣？」

阿斯特麗德不能輕易觸及這兩個人的靈魂，她只能根據體徵變化做出粗糙的判斷。

「夏佾哥哥還很虛弱，不過恢復的很快。」今年九歲先看向夏佾，她能看到王冠圍繞在夏佾的身邊，絲絲縷縷的黑煙抽向夏佾的靈魂，以驚人的速度進行修補。

「他最好是趕快好起來，韹醒來後他大概率是還要死一次的。」阿斯特麗德嘲道，今年九歲無奈搖頭，再去看韹的狀態。

然後她震驚於那個完全不同的『風景』。

涇渭分明的冰海與血牢不復存在，海浪翻湧著，拍碎了海面的冰層。

在那波濤洶湧的海面下，沉睡著一座古戰場，劍刃兵戟深深插入海床，彷彿一片無名陵墓。

今年九歲看的過於入神，久久不說話讓阿斯特麗德有些著急，她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女孩才回過神。

「韹哥哥的狀態也沒有問題，海水還有點混濁…等徹底沉澱下來應該就會甦醒。」

「那可真是太好了！」阿斯特麗德歡呼了一聲，鬆口氣帶著今年九歲離開醫療部。

「照理來說不該這麼迫切的，我也很抱歉沒能讓你跟家人一起好好休息…總之，你能來戮基地大家都很高興，不過現在人力很吃緊阿，我們又倒下了一個可以一當十的夏佾。」阿斯特麗德絮絮叨叨的說道，然後帶著今年九歲來到行政主樓，敲開了方榮顯辦公室的門。

「首先，這是戮基地副族長，方榮顯，他曾是韹的中學老師，還是特種軍隊出身。」阿斯特麗德簡單為雙方互相介紹。

「方榮顯，這位是今年九歲。」

今年九歲走上前和站起身的方榮顯握了下手，方榮顯鏡片後的目光一動，有些感慨的道。

「你和我聽說的似乎有些不同。」

「嗯…離巢的鳥兒總是得想辦法自己覓食，我想要保護我的家人的話就必須做出改變。」今年九歲苦笑道，她也知道自己和原來的樣子差別很多。

在長城-21她學會了堅強，但還是依賴著夏佾和韹，在他們的羽翼下，今年九歲不必思考太多，只需要全心全意學習生存的一切本領。

而以小小年紀領導家人求生存時，她同樣不自覺的模仿著那兩個人，被迫成長著。

「那可真是辛苦了。」方榮顯微笑了下，示意她坐下，然後再度開口。

「我想先聽聽夏佾是怎麼和你說的。」

「夏佾哥哥只讓我先過來，我們還沒有談到職位或待遇…不過，我想他是想讓我過來幫利娜哥哥吧？」今年九歲的遣詞用語還帶著一分雉氣，她看著方榮顯沉吟了一會說道。

「夏佾哥哥把那本書給你了。」她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方榮顯一震，目光變化。

「這樣都看的出來？」他笑道，很意外的看向阿斯特麗德。

「相較於千里穿雲，是另一個意義上的視力很好。」阿斯特麗德聳肩回應道，然後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給今年九歲。

「目前戮基地的組織架構圖和簡略說明，既然夏佾沒有安排，你思考一下自己的位置吧。」

「…戰鬥單位肯定不行。」今年九歲苦笑著翻開冊子，一邊解釋道。

「我選擇保留的是天賦，體能被削弱的很慘…」說著，她突然指著一個項目，很困惑的問道。

「氏族偶像是什麼？」

不管她是出於直覺詢問還是單純的困惑，總之，阿斯特麗德和方榮顯同時目光一動，露出了笑容。

「我記得參與這個項目遴選的人雖然很多，但目前合格的只有蘇維埃吧？」方榮顯意味深長的說道。

「是啊，不能有太多心機，權力慾不能太重，還有其他等等條件…目前只有蘇維埃在培訓中，不過她屬於艷麗型的，女性市場有點吃力。」阿斯特麗德上下打量今年九歲，露出了同款意味深長的笑容。

「九歲妹妹長的很可愛呢～」

「你們笑得好可怕…」今年九歲勉強一笑，認真思索。

「不過這個偶像具體要做什麼阿？」

「基本上戮基地的成員都屬於韹的狂熱粉絲，但韹很討厭…嗯，你應該也知道，所以說偶像這個位置是韹的替代品。」阿斯特麗德解說道。

「比方說蘇維埃擅於舞蹈，我們預計在基地內設置專用舞台，她會定期演出並舉辦一些相關活動。」

「阿…夏佾哥哥好像說過，人類習慣崇拜偶像，透過信仰獲得生存能量？」今年九歲回憶往昔後恍然大悟。

「嘛，雖然有些不同，但類似於那樣吧。」阿斯特麗德勉強同意她的說法。

「嗯…那我或許可以試試看，雖然我沒有什麼才藝能表演就是了。」今年九歲笑得很靦腆，似乎對自己沒什麼信心。

連方榮顯和阿斯特麗德都沒有想到，今年九歲和蘇維埃會成為氏族戮往後的名景之一，以一種另類的方式載入史冊。

阿斯特麗德和方榮顯都不算是空閒的人，在談話敲定今年九歲未來崗位後，阿斯特麗德就帶著她離開辦公室，並招來一名衛兵把今年九歲託付給對方。

「唐開，這孩子的護衛一職暫時託付給你了，她近戰能力很弱，你明白嗎？」

「是！遵命！」最多也只比今年九歲大三歲的唐開回應的很大聲，然後換來了阿斯特麗德溫柔的摸摸頭後直接漲紅了臉。

在注意到護衛對象微妙的視線後，他更不好意思了，卻也沒有多解釋，自我介紹了下。

「你好，我是唐開。」

今年九歲歪了歪腦袋看他，回答道。

「我是今年九歲。」隨即，她措不及防的說道。

「你認識千里穿雲嗎？」

唐開茫然的看向她，今年九歲比劃了一下，做出一個拉弓的姿勢。

「…你是說…聞學長嗎？」唐開的神情瞬間就落寞了，語氣極低的開口。

「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嗯…你身上有他的痕跡，看起來很淡了，快消失了。」今年九歲用一種很迷的語氣說道，眼睛微微瞇起看他。

「我也想看到真正的落日，你運氣真好。」

「什麼是真正的落日？」唐開不解，他看了下太陽，落日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嗎？

「千里穿雲留在你身上的痕跡，他臨死前最後一招很壯觀吧…他的弓就叫落日弓，九射征日，金烏墜亡的瞬間就是最美的時候。」今年九歲解釋道，那是唐開所不了解的聞學長。

「千里穿雲以前都沒有用出真正的落日，他說還在摸索，他心裡的金烏還不夠明晰、不夠灼熱。」

唐開不由自主的回憶起那過於悲愴而被他埋葬的一刻，聞君尚那一箭，的確輝煌而耀眼，是他見過最美的一射。

他的思緒很強烈，今年九歲閉上眼，在刻意的捕捉下，她也看到了那一幕。

全心全意想成為一人眼中英雄的聞君尚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舉起彎弓搭箭，角度與弧度俱都完美…然後聚精會神的，瞄準了金烏放箭。

『九、烏、落。』

今年九歲看到了聞君尚唇邊滿足的笑容，哪怕是瀕死也心滿意足。

他已如願。

今年九歲睜開眼睛，對著微微出神的唐開一笑道。

「謝謝你。」

「？…不客氣？」唐開不是很懂的回應，然後主動詢問道。

「你現在打算去哪裡？」他對今年九歲的好感不小，不然一般不會這麼貼心。

「想去看看戰友們。」今年九歲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用含著希冀的眼神遞給他。

唐開一眼掃過去，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尷尬的問道。

「阿…我看不懂德文。」

今年九歲一怔，臉紅了一瞬，從唐開手上抽回紙張，靦腆又不好意思的說道。

「抱歉…是我失禮了。」她習慣了韹和夏佾毫無語言障礙的交流方式。

於是她輕聲把紙上的名字一一唸出。

唐開越聽越是肅然起敬，他看向今年九歲的眼神都不太一樣了。

「你跟我們氏族長都一樣是玩家阿？」明明年紀比他都小，竟然能從傳說中死亡率極高的遊戲中生存。

「戮裡面有一半都是玩家阿？」今年九歲不是很理解他突然的尊敬。

「能被我們族長看上選為戰友的玩家絕對不一樣。」唐開用力搖頭，然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眼裡熠熠生輝的問道。

「你跟族長怎麼認識的阿？」他好像很期待什麼驚險精彩的傳說故事般。

今年九歲眨眨眼，委婉的說道。

「玩家之間，一般不是現實認識，就是在遊戲裡被匹配成隊友喔…我呢，是後者。」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的姐姐和鄰家哥哥也都是玩家。」

「哇，那一定是你們很強才能匹配上族長對吧！」唐開仍然很興奮的問道，完全沒有察覺對方的暗示。

「你似乎對遊戲系統有什麼誤解，它可不是為了測評最速通關紀錄存在，而是用來估算多數人生存率的。」今年九歲笑而搖頭，淡淡的說道，毫不介意說出自己的黑歷史。

「韹哥哥和夏佾哥哥恰好是當時最出名的無敵雙人組，橫掃關卡無數，而系統為了維持遊戲平衡把我跟我的家人塞給他們當累贅。」她看著唐開一言難盡的詫異尷尬表情輕笑。

「毫無疑問，那次儘管我們做為隊友有些許利用價值，也是因為他們太強才活了下來，更糟糕的是第二次見面…」今年九歲用一種輕鬆的語氣將她成為阿塔塔迦獵物，並被韹當作現成誘餌的的遭遇告訴唐開。

「然後，韹看上了我獨有的天賦，開始教導我怎麼在遊戲裡生存下去…漸漸的，因為當時情況過於嚴峻，我開始跟著上戰場，不知不覺就成了戰友，但準確來說，我擔當的是輔助的角色，殺傷力很弱呢…」

唐開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問道。

「妳為什麼要跟我說這麼多啊…我們才剛認識幾分鐘欸，這樣很危險欸！」他一副擔憂對方過於單純，會被騙走的模樣。

而今年九歲彎唇一笑，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噓了一聲，和阿斯特麗德在某些時刻露出的神秘笑容一模一樣。

她壓低了聲音輕語。

「正如夏佾哥哥會說有些事情看了就知道，我也是喔…看著某些人就能觸及他的一生、乃至於未來，唐開，你身在一個注定創世紀的氏族，你的命運與戮之名同樣璀璨耀眼。」

唐開腦子裡一片混亂，對今年九歲的印象從一開始的可愛妹妹到似乎大隱隱世的高人，又跌落為只是運氣好的女孩，最終變成了捉摸不定的怪人。

等他終於把今年九歲送回住處，定下了明日再見面的時間後，唐開回到行政大樓，在阿斯特麗德必經的路上等了許久才等到她和雪狼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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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之死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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