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靈 - 138 只是孩子的大人

夕陽依偎地平線，冬風在沙漠中吹起思愁，緋浸染了橄欖葉的青綠，叢叢綠草在其陰影下飄搖。

軍情局的傳奇羅爾死亡，他的三枚符文因過度使用而虛弱；國情廳的鬼魅利姆死亡，他身上的兩枚符文都被斬下，其中『矛盾』已被妮琪融合。

曾經的人間災厄——『凋零』凡妮莎則牽著羅爾的手，掛著笑容離開人世。

高斯說道：「再會了，凡妮莎。」無論他們之間有多少糾葛，終究是凡妮莎、麥吉斯、拉格朗日三人將高斯、庫庫瓦奇、威卡帶大。

迦羅瓦細聲說著：「阿姨，凡妮莎，妳太早死了吧。我還想再吃一塊起司肉餡派。」

威卡走來，將凡妮莎的頭髮梳順，頓了會兒，他抱了抱姊姊凡妮莎，親吻她的額頭，然後將羅爾的三枚符文以及凡妮莎的『循環』符文拿走。

高斯握拳，彎曲的影如蛇，纏住童年玩伴。

「最後想說點什麼嗎？威卡。」

「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矯情，直接送我下地獄吧，我的身體還是羅爾組起來的。你難道不想要這幾枚價值連城的真理符文？」威卡翻開手掌，掌間閃爍著羅爾的符文。高斯眨眨眼，對他來說，只要利姆、羅爾、凡妮莎這些舊時代的強者死掉就好了，真理符文只是附帶的東西。

不過，妮琪．魏爾施特拉斯少校最好還是處理掉，她如今持有三枚符文，還有那個恐怖的怪物的遺產。

那個恐怖怪物可是在歐拉先生與利姆聯手之下，重創拉格朗日，爭取到時間讓凡妮莎自我封印，與羅爾一起生還的人！

乾脆就在這裡，連同威卡一起，除掉拿到黎曼遺產的妮琪．魏爾施特拉斯。

「威卡，你真是不要命的瘋子。」

威卡笑答：「凡妮莎死了，我活著幹嘛？」

『離散』、『有限』、『循環』這三枚符文的力量越來越弱，尤其『循環』使用太多次，經由『循環』而短暫獲得生命的威卡將死在即。

威卡的靈魂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夜色迅速降臨，明月高掛，威卡抱持他一貫的神秘與邪魅：「還好羅爾記得取走我本身的一點血肉，裝了上來。」威卡的金屬身軀流出血液，與不遠處他的屍體結合。

血族天賦——血月魔影。

高斯死死箍緊拳頭：「你該不會……。」一股強大的力量爆發，高斯連缺指的左手都一起用上了，【無法抵達絕妙之處】卻無法將威卡壓入絕妙的維度縫隙。

威卡的身影瞬間消失：「沒辦法使用靈術，我還有血族的天賦呢。」另一道年輕身影快捷，貼住了身法鬼魅的威卡，夜色下探出緋紅之手，卻一一被迦羅瓦的【時空之輪】扭斷。轟隆一聲雷霆巨響，黑夜被一道巨雷劈開，落在迦羅瓦的身上。

「迦羅……呃！」雷聲裡藏著不祥的殺意，奇可握住【怨憎咒詛之槍】，將【不知術】的威能催至極限，高斯來不及躲入【無法抵達絕妙之處】裡，陷入了九死無生的幻境。

電流竄過全身，迦羅瓦差點兒暈了過去，他無心分神，必須抵禦威卡接連的進攻，迦羅瓦的身後站著一名身高超過五公尺的魁梧男子，以及一名銀髮無臂的瘦削血族。

蔚藍與緋紅之王聯袂而至，在威卡釋放出血月魔影的氣息時，埋伏已久的兩人完成了精美的偷襲。

幾晌間迦羅瓦已傷痕累累，尤其以機械組成的部分身體，開始因過熱而失能。迦羅瓦甩甩頭，回過神來，齒輪的虛影懸於空中，蔚藍的雷光將天穹的齒輪們卸成廢品，克羅諾斯長嘯，手電光一閃，斬裂迦羅瓦的頸部至腰處。

庫洛拿耶趁虛而入，兩隻血手死死掐住迦羅瓦的雙臂，猛力一扯，將迦羅瓦的手臂撕了下來，迦羅瓦慍怒大吼：「混帳東西！」

庫洛拿耶：「想不到竟能報斷我雙手之仇，哈哈哈！小鬼，再來。」血月魔影的威能聚集在他的腳上，能使樓塌樹倒的一腳橫掃在迦羅瓦的臉上，匡郎噴出好多細密的螺絲。

「塔札佩的雜種們，今天你們別離開這了！」迦羅瓦怒極，深濃的血色如漩渦一般越轉越快，接著像是飄灑的水珠顆顆噴遠。他接著蹲下來，避過蔚藍之王的一劍，迦羅瓦小腿如彈簧彈起，腿昇如龍，就在即將觸碰到克羅諾斯的頭的剎那，血手推了迦羅瓦一下。

要是這一腳蹬實，克羅諾斯就會被迦羅瓦的靈術【群之輪】扭成不成人形的垃圾。

「哦，小鬼，你好像傷得不輕，連領域都張不開了，你確定今天被葬在這裡的是我們嗎？」庫洛拿耶笑問，克羅諾斯又是一劍砍斷迦羅瓦的雙腳。

迦羅瓦癱倒在地，四肢皆斷，面對兩位異族之王的威脅，他心裡忽然想到一件事：凡妮莎烤的派還有剩。

他盡力把目光轉向倒塌的白塔，他兩年來生活的家——那兒已剩飄揚的煙塵，與水泥裂牆。

「起司肉餡派，熱紅茶。」儘管沒辦法展開領域【時空之輪】，迦羅瓦也不怎麼害怕，方才的怒意，都在想起凡妮莎煮給他的食物與紅茶時煙消雲散。

迦羅瓦的靈術是建構物質、破壞時間與空間，只要他的核心存在，他就能持續建構自己身體的構造；即便那些材料是金屬、砂土或者機械。

他用嘴咬起一口沙子，再吐了出來變成一團肌肉，重複這個動作直到重建了右手，「高斯大哥，該起床了！」那隻右手指著奇可，奇可的周遭頓時一陣扭曲。

奇可左手擋在臉前，手腕被扭斷，他痛叫，【不知術】頓消。

……

陽光照在樹葉間，灰色石牆邊，一身軍裝的中年發福男子摸摸孩子的頭，他說道：「在家記得聽媽咪跟舅舅的話，知道嗎？」

小男孩：「爹地，我聽說現在在打仗，很危險，你不能不要去嗎？不要去嘛，不要去嘛。」他拉著父親的褲腳，男子嚴肅地拍掉他的手。

「男子漢不要鬧脾氣，戰爭馬上就結束，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從此小高斯再沒見過他的父親，只有一封陣亡通知信。

沒多久，高斯的舅舅入伍當了軍藝兵，高斯這年十歲。高斯偶爾會收到舅舅寄來的信，裡面有舅舅對藝術的新看法，據說他在軍隊裡從事編劇跟演戲，娛樂疲憊的士兵。

一封、兩封、直到第十六封時，舅舅沒再寄信了。

吱，高斯打開破洞的木門，向郵差說了聲謝謝，第十七封信——陣亡通知信。

載著軍藝兵們的車隊遭到阿克爾王國的陸軍轟炸機襲擊，全數死亡。

郵差沒有離去，而是低頭直視年幼的高斯。小高斯抬頭，只見郵差的臉化作舅舅的模樣，小高斯驚喜得差點兒暈過去。

「哈，我的小高斯，沒想到是我吧！」舅舅將高斯抱起。

這時高斯心裡忽然有種異樣感。

怎麼回事？

他的目光瞧見對街一名偉岸的男子佇立，這人長相平凡，有著一雙睿智的眼睛，脖子圍著白色絲巾，手上拿著一疊報紙與信封。

對！歐拉先生！舅舅死後，是歐拉先生將我招募進國情廳的！

那眼前的人是誰？歐拉先生一步步走來，推開高斯的舅舅，扭斷高斯的雙手手掌，將他踹倒。

「奇可．波爾薩諾！」原來一切都是幻術。

假的歐拉從懷中掏出匕首，劃過雙眼無神的郵差的脖子，血如泉水噴湧，血腥味迅速傳入了陰暗潮濕的房屋每一處。高斯見此一幕，儘管知道是假的仍禁不住瘋狂大吼。他想向前爬，去到倒地的舅舅身旁，按住還在出血的頸動脈。歐拉——應該說是奇可，奇可蹲了下來，他輕聲說道：「高斯，家人被奪走的感覺怎麼樣？」高斯咬牙。

「還我羅爾跟凡妮莎，做得到嗎？」

爸爸、媽媽、舅舅的身影一次次出現在狹小的屋內，而扮演成歐拉的奇可一次次將刀子刺穿他們的身體，越來越多的血灑在高斯身上，高斯握緊骨碎變形的雙掌，痛得無法動彈。

「直到你想出復活羅爾與凡妮莎的辦法前，都待在這吧。」奇可又一刀從後背刺穿高斯舅舅的腎臟。

惡魔……

奇可的手在顫抖，【不知術】持續太久了，又發動到極致，若在此之前無法破壞掉高斯的意志，幻術便會解開，到時高斯就能輕鬆遁入【無法抵達絕妙之處】。

數不清幾次，奇可或許殺死了高斯的家人一百次以上，高斯都硬撐著。

此時一陣劇痛像奇可持著的匕首一樣插入他的腦袋，整個幻境漸漸淡化，高斯發現他能動了。

當高斯再次睜眼，瞧見的是抱著殘軀與庫洛拿耶、克羅諾斯纏鬥的迦羅瓦。

戰況簡直一團混亂，迦羅瓦滿身傷痕；妮琪．魏爾施特拉斯嘗試著站起來，即便一眼過去就知道她根本無法再戰，但她手上那把銀白剪刀，觸者即死！

而高斯面前的奇可忍住被扭斷手的痛楚，顫抖的右手舉槍，槍口再次對準了高斯：「還我羅爾跟凡妮莎，做得到嗎？」

高斯吐出一口長氣，潛影如水中游龍，準備支援迦羅瓦。

而奇可的槍跟著高斯，轉到了迦羅瓦的頭上，【不知術】再次全力發動威能：「還我羅爾跟凡妮莎，做得到嗎？」

近乎破爛毀壞的迦羅瓦無法回答，他雙眼無神，槍聲響起，這一槍貫穿了迦羅瓦的腦袋。

一陣睡意強闖迦羅瓦的腦海，他閉上雙眼，陷入沉睡。

他似乎在夢境中瞧見了駭然大叫的母親，以及路邊對著他吼叫的狗——那隻狗的身軀已經遭到神秘的力量對折，脊骨斷裂。

他好像也瞧見了某天母親進到他的房間，兩人因為高斯來訪的事而爭吵。

父親拉住母親，哀求般地說：「親愛的，妳等等，咱們再想想，怎麼能讓他跟來路不明的人走，不要聽那些人危言聳聽！」

「那有比現在危險嗎？我們兩個更危險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鄰居是怎麼看我們的？你知不知道我受了多少閒言閒語？他們都說、他們都說……」

迦羅瓦低聲寬慰：「爸，我就去看看，看完不滿意也可以回來。」

父親：「迦羅瓦，要是他們把你當成怪物，做實驗呢？」

母親歇斯底里地尖叫：「他們都說他是怪物啊！」

迦羅瓦霎時間想起每次母親見到他時，那雙充滿恐懼與憤怒的眼睛。

母親的聲帶被他扭轉，從此失語。而迦羅瓦也在幾日後離家。

「爸，媽，對不起，好想再見你們一面。」迦羅瓦坐在艷陽高照的沙漠裡，在無盡的痛苦記憶輪迴。

……

高斯堵住迦羅瓦腦袋出血的傷處，迦羅瓦的核心已被奇可精準擊穿。

高斯：「你怎麼知道……他的核心在哪？」

奇可抱頭，有些語無倫次：「不只……中了我的術，你的記憶、不難。羅爾、凡妮莎，方法！想、還、辦法、待好。」

他再抬眼看向高斯時，眼裡只有瘋狂與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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