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靈 - 120 管束

軍情六處辦公室一如往常地冷清，眾人外務繁忙，時常不在。莉莉安上校坐在辦公室彙整報告，準備上呈給內政廳。她習慣性地打了個響指，錯誤之弦在她耳邊唱起歌來，遮障了其餘音波。

「早安，快樂，今天為您撥放的是去死之歌：『旭日升起的街道，潔白的磚石上映著朝陽的影子，你踩著光明的步伐進入幽暗，滿腦都是去死的念頭……』」

一個小女孩一拍收音機：「哇！」收音機狀的【散播歡樂散播愛】雜訊不斷，滋滋喳喳。

收音機：「去死！去死！去死……」

克蕾兒．荷特：「早安！快樂！給愛麗絲！」登愣登愣登冷登愣登（註），聲浪一波接過一波，劇烈的衝擊使滿室震盪。

愛麗絲甫開門，身子便不自主地顫動，她仰頭捏著鼻子不讓鼻血流下，另一手掩耳，一道虛幻的影子出現在她的右側，依稀看得出其帶著波浪狀的模樣。

這是她以【神話空想再現】製造的一塊吸音海綿。愛麗絲靈光一閃，她右手一觸海綿，只見虛幻的海綿延著波浪表面收縮成薄薄一張紙，再從紙片縮成一根細長彎曲的弦。

「小荷特，我說過幾次了，淑女說話不可以用吼的。」音弦纏繞在她的食指上，不斷顫動，將空間內過多的音波與雜訊濾入其中。

弦化作音源線，插入【散播歡樂散播愛】，【散播歡樂散播愛】頓時失聲。

愛麗絲身上的靈遺物們無風而起，【如龍】與【銀河流星之光】匯聚於愛麗絲身上，只見她身騎威猛的巨龍，背掛箭袋，手握一張堅實強勁的長弓。【皇家旌旗】插在箭袋旁，愛麗絲彷彿龍騎射手，英氣勃發。

【黃金屋】與【不乖木偶】、【散播歡樂散播愛】猶如一個掌間模型，組成一個音樂盒。

愛麗絲察覺到一件事：她的能力不再只是具現物品了，她可以具現一連串事件組成的『副本』，並使自己與同伴們扮演其中的關鍵角色。

兩種副本分別名為【神話空想再現——龍騎女英雌】、【神話空想再現——餘音繞樑的童話小徑】。

『我思即現』，愛麗絲在日記本上書寫的心得集合成冊，完成了『概念』，正式突破，晉升為8級靈術師。

她此番回首都，正是因為感覺突破在即，準備繳回靈遺物。組長辦公室內，莉莉安上校十指間纏繞著無形的絲線，上校若有所感地看向窗外，瞧見愛麗絲精氣煥發的模樣，欣慰地笑了，總算不枉亞貝與莉莉安耗費心思栽培。

愛麗絲摸摸小荷特的頭，心想：我終於有能力保護你們了，荷特、娜塔莉亞、席爾，還有妮琪。

不過在這之前，得先懲罰這個臭小鬼！

「數學作業寫完沒？來，這裡還有兩份。」愛麗絲從包包裡拿出兩疊考卷，克蕾兒．荷特嘟著小嘴，哭喪著臉。

她出生才不滿一年，就算心智年齡成長曲線異於人類，要她一下子就學會國中數學實在太困難了！

「愛麗絲，我不會啦，教我。」她指著作業簿，上面滿滿的塗鴉。

愛麗絲微笑：「小荷特，這兩張請在一小時內寫完。」克蕾兒哇地大叫，聲音卻傳不出去，【散播歡樂散播愛】歡快地震動著。

……

一名中年男子頂著一頭塌髮，手裡拿著一杯咖啡，兩道八字鬍上還沾著飲品的水沫。他走過長廊，一旁好幾排接著電話、忙著打字的員工，不時有幾名工作人員扛著裝備、戴著工地帽子匆匆外出。

中年男子推開辦公室的門，有一名年輕小夥子坐姿隨便，正對著他。

「哇，新面孔。」年輕小夥吹了聲口哨，中年男子放下咖啡，坐在他的對座。

「程序一樣。」賽特把一疊文件攤在茶几上，他喝了一口咖啡，舔舔鬍子，開口唸道：「里昂．萊特，這是你第二次違反監管條例。」

那一疊文件寫著：

【姓名】：里昂．萊特

【年齡】：26

【職業】：皇家電力公司公共電路檢測部門主任

【危險程度】：第二級管束人物

【靈級別】：7

【神雷】：操縱型靈術，範圍十公尺，能夠汲取電力化為己用，破壞力經測勘比大口徑榴彈砲。精細程度高，威力強大，故列入第二級管束名單。

【日期】：XXXX年5月15日上午（一年前），管束目標於街上抓捕小偷，造成周圍三個街區斷電一天，共計7組變壓器、電線桿損壞，須更新設備；小偷遭受極大電壓電擊，送醫搶救後不治。

【監管者】：XX（已故），現由軍情六處副處長，帕提遜．賽特上校執行。

【評價】：自以為是的年輕人，不可輕忽。

里昂：「上次那個頭髮半白、長得特別像小學凶巴巴老師的人怎麼沒來？」

賽特：「死了。」里昂愣了一下，正了正姿勢，先前的監管者凶歸凶，待他實在不錯，和之前發現他靈術師身分的軍情局人員不一樣，那些人習慣先使用拳頭來管束。

通常那些人都來自軍情六處，負責在未知靈術的情況下制服靈術師。

「你這次偷電是為了什麼？」這是里昂第二次違反管束條例，兩天前他發動靈術，汲取大量電力，將整條街道夷為平地。

里昂：「會議過了，那些人打算拉電經過不合檢測標準的地區，我直接幫他們合乎標準。」他把路面下的電線全部炸掉，電力公司不得不重新審視不合時宜的舊制鋪線方案。

賽特：「自以為是的年輕人，這評語評得真好，聽說你拒絕加入官方？」

里昂摸摸臉頰，彷彿當時挨得揍還在發疼，「我對靈術沒有興趣，何況皇家電力公司也是官方機構。」

「嗯，明白了。你服從軍情局派我來執行管束這件事嗎？」賽特淡然問道，他手裡還拿著咖啡，食指已經豎起，刀鋒般銳利的殺氣刺得里昂渾身戰慄。

不服的話就是當場格殺。「嘿，要跑我早就跑了。」里昂聳肩強笑。

賽特：「不選懲罰是明智的決定。記得繳納罰鍰兩千王國幣，外加一個月的管訓課程，每週二到管束單位報到，我會負責檢查你的狀態，確認你的心態與身體是否平衡，不受靈術的影響。」不消多說，除了主要監管者賽特，『賣報紙』的也會24小時盯著里昂．萊特。

兩千王國幣，這是里昂近兩個月的薪水了。

里昂哀了一聲，賽特自在地喝著咖啡。

首都莫利克奈一間地下拳擊俱樂部，一群上身赤裸的肌肉壯漢們發了瘋似地吼叫。

擂台上有兩人對峙著，一個將全身包裹得緊緊的矮小男子對上一名肌肉賁張、粗獷豪邁的兩米巨漢。

矮小男子不只穿著大衣，胸前還繫著一條領帶、腰上有腰帶、手腕腳踝皆有民族彩繩。他的打扮奇特，融合了西邊與南方的部落特色，又像是一個躲在角落、不愛交際的陰鬱怪人。

巨漢則是惡名昭彰的黑幫份子，一雙拳頭打斷許多年輕氣盛的小伙鼻樑。

納斯達克：「杜恩．范達姆，你涉嫌殺害兩名幫派份子，並且拒絕警察廳的配合，造成執法的兩名警察一死一重傷，以上屬實，對嗎？」

大個子咆嘯著：「哈？是他們先挑釁我，我只是給點教訓而已。」

納斯達克看著眼前的巨漢，心想此人應該沒聽聞過靈術的存在，從警察廳遞交的報告看來，杜恩屬於初覺醒能力、還未嚐到太大副作用的痛苦，沉浸於巨幅增加的力量，彷彿無所不能的狀態之中。

4級，或者5級。以站姿和手臂的擺幅判斷，是近距離靈術，有可能是輔助型靈術。警察使用槍械對付過他，但他的反應速度足以躲避槍枝。

納斯達克：「范達姆，你承認了。」

杜恩：「小矮子，你算個什麼咖？也敢來大爺的地盤撒野，滾出去。」他舉起拳頭，兩道勁風撲面而來，納斯達克聞風退後一步。

納斯達克拉下面罩，扯掉領帶。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納斯達克確認了范達姆承認罪刑並且拒捕。他雙手成虎爪，指節堅硬如鐵，迅雷不及掩耳交叉戳在杜恩的肘臂內側，杜恩如遭雷擊，疼得舉不起雙手，納斯達克矮身一蹲一彈，一記升龍踢蹬在杜恩的下巴，喀擦一聲，骨裂清脆悅耳，周遭莽漢們聞聲卻倒抽一口冷氣。

杜恩面孔仰天，下排牙齒搖搖晃晃的，口腔與鼻腔內充滿了血腥味，他還沒回過神來，納斯達克的虎爪已扣住他的雙耳。

十指關節如錐般扎入杜恩後腦的穴道，杜恩瞪大雙眼，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納斯達克：「人我帶走了，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在場眾人嚥了口口水，沒人敢發話，有幾個人偷偷將手伸向腰間，慌恐中卻閃過一個畫面：杜恩靈巧避過警察開的槍，重拳將警察打得不成人形。

而現在不成人形倒在地上的正是杜恩。

軍情六處善於管束，尤其是未查明靈術的對象。納斯達克想起了一件事，有些懊惱：范達姆根本沒機會使用靈術，我要怎麼查明？唉，只好帶回去審問了。

用了三招，唉，我得改掉愛卸下敵人的四肢與損傷器官的壞習慣。

納斯達克單手抓住杜恩的手臂，將他超過兩米的龐大身軀掛在背後，健步如飛走了。

……

格列托與羅莎在南方拉什爾邦，持續監視著陸軍第十兵團。

除了魯迪斯中將的行程之外，格列托偶爾會去莊園，察看伯納與安婭的狀況。

羅莎吐槽：「你看起來真像跟蹤狂。」格列托對新同事豎起中指，尊重前輩懂不懂？

羅莎：「抱歉，我更正，你就是跟蹤狂。」格列托嘆氣：「妳講話都如此直接嗎？」羅莎呵地笑了一下，她比起愛麗絲更顯得直白高傲。

加入軍情六處以來，她負責了兩件管束案件、四件『賣報紙』，還有三堂替海軍靈術師開設的講座課程。

這是第五次『賣報紙』。

格列托懶得去數，他加入短短一年，幾乎三天兩頭在街頭『賣報紙』。監視是一件十分耗費精力的事情，愛麗絲說她掌握了突破的契機，回首都準備遞交任務報告以及保管的靈遺物，取而代之的是高傲且語帶諷刺的羅莎．德雷克，德雷克上將的姪女。

還真的如愛麗絲說的，她不要和格列托執行任務，換個人來了。

「這傢伙怎麼處理？」格列托問，兩人離開莊園，回到不夜港後，新的任務來了。

一名頭戴紅頭巾、一臉海盜模樣的凶狠男子面對警察廳的盤查，不耐煩地出示證件：重建基金會暨民生建設評估委員，拜更。

每個被官方認可、受官方延攬的靈術師都會有個掩飾身分。

「我打不贏。」羅莎聞言翻了個白眼，廢話，她也打不贏。拜更身為沃夫中將的心腹，實力高強，能與蘇布里打得難分難捨，甚至重創瓦薩。

「怎麼會派我們來？他不會笨到現在還違反監管條例吧。」

羅莎：「那不需要我們出手，他會先被卡薩先生切成肉片。」韋伯．卡薩現在擔任海軍南方外務與經貿整合中心負責人，職務內容包含增進與海藍聯盟的外交、經濟，位高權重。

格列托嘆氣，推開車門走過去。

他向警察出示證件，示意交給他來處理。「拜更先生，你被列入沃夫中將的密切接觸名單內，這是例行程序。」

「六處？」拜更哼聲，數個月前他才在不夜港同軍情六處、蘇布里與瓦薩等人交戰。

「例行程序，我信你個鬼，都過了多久了？沃夫中將現在坐在那個位子形同虛設，你們不需要再浪費時間，管我這個沒有用處的閒人，老子連出門買杯咖啡都要被看著，煩死了。」

「拜更先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正是因為沃夫中將的緣故，你才需要列管。如果中將還像以前一樣，你就是負責執行列管的人，不是嗎？麻煩配合一下。」

拜更直罵：「軍情局都是一群地痞。」拜更從口袋拿出一張便條紙，草草在上面寫了住宿旅店的地址與電話，還有今日的幾項行程，不滿地交給格列托。

格列托：「是的，你這句話我再同意不過。」他想起當初比利與奇可的下賤手段。

他看向車上的羅莎心想：「陸軍也是，海軍也是。」

註：貝多芬《給愛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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