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仲秋。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奇可不時在莫利克奈皇城與郊區軍情局總部來回。距離奇可調任軍情六處已近一年半。
短短幾個月，柯西衰老的速度超乎想像，他時常喘不過氣，咳嗽不斷。他已經辭去國王護衛，卸下職務，卸職前簽署了最後一個機密條約：有關如何處置羅爾。
柯西准許了羅爾短暫滯留在拉薩緹亞王國，條件是必須處在勒貝格的監管下。相比被限制活動的羅爾，威卡較為自由，但他必須簽下與軍情二處的合約，透過夢境替他們監視特地的對象。
據說威卡跑了一趟西方笛摩根邦，又去了北方雅可比邦，來來回回執行了四趟任務，累得根本沒有與軍情局作對的力氣。
「我遇上梅林了。」當時威卡躺在局長室的沙發上，喬伊、柯西、亞貝、艾森斯坦以及奇可、妮琪都在——這些人都站著。
「我正要將他拉進【似夢非夢】裡，他就解開了我的靈術。」威卡躺姿慵懶，語氣卻很嚴肅。
因為包含柯西在內，在場無人能夠破解他的術。
從解開這一詞來判斷，梅林施展的大概率是【否定術】。
「他變強了，『假設』符文的能力超乎想像。」妮琪低聲說了一句，曾經與梅林並肩作戰過的她，一時有些惆悵。
柯西咳了幾聲：「比利在他身上種下的桎梏似乎已經解除了。」喬伊與奇可的呼吸同時頓了一頓，他們沉默以對，比利已逝依然令人難以接受。
「看起來想依照阿格尼斯與比利的設想，坐收漁翁之利，已經不可能了。我們得考慮到北方簽訂的終戰協議，傅立葉的態度很明顯——梅林坐鎮北境表明了他敵視拉薩緹亞王國。」艾森斯坦說道。
說來諷刺，一年前傅立葉派了桑德鎮守北境，而在軍情局開會商討刺殺桑德的也正是在場眾人和梅林；事過境遷，如今桑德逝世，梅林接替了他的位置。
「我們要放任拜倫帝國恢復元氣、讓利姆逍遙法外？」奇可冷冷問道，艾森斯坦深深吸氣，他似乎想要發怒，腦海中卻閃過兩張剛毅、堅定的臉孔。
艾森斯坦握緊拳頭，他何嘗不想為比利、蘭多報仇。
艾森斯坦：「我們沒有餘力同時對付北方、東北、南方，西南那邊也蠢蠢欲動。」
亞貝說：「南方差不多搞定了，西南那邊可以說服愛德華跟海軍，畢竟庫沙共和國與南方海盜聯盟牽連甚深。」蘭多是他的同儕，此仇不報，亞貝難解心頭恨，他難得與奇可站在同一立場。
「內亂初定，陸軍第十兵團又搞出這麼大的簍子，這些拿到議會上絕對過不了，別說軍部，連國王都壓不下反對的聲浪。」柯西邊咳邊說：「咱們這次把他們得罪得狠了，不少人在南方有生意，被這樣一攪，不反對軍情局也難。」
奇可語氣陰狠：「就看他們敢不敢把生意拉到檯面上談。」
艾森斯坦：「狗急也會跳牆，你沒辦法保證，到時候他們會不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事兒一攤，不是只對他們不利。財政部對我們的支出很不滿，交通廳、警察廳、航港局、農漁會不少人反對繼續掃蕩，重建南方是一大問題，經濟也已受到很大的影響。」
亞貝：「當初就是這些人阻止我們監視、搜查拉什爾邦領主的。」他看向奇可與妮琪，最後這兩人弄了一個爆炸案，炸死領主一了百了；亞貝當時持反對意見，沒有簽屬許可。
亞貝：「議會跟貴族那些鼠輩繼續擋，難保不會又出什麼岔子，刺殺啦，爆炸啦，這年頭很常見。」
奇可：「我保證一定會出岔子。」亞貝瞪他，又瞪妮琪，兩人面色自如。
柯西：「起來。國王的意思是，多事之秋，不要再生事情了。」他一拍威卡的頭，威卡坐起身來，柯西喘著氣坐下。
威卡：「奇可，容我提醒，你和我都是拜倫人。」奇可：「對，而且你我都在拜倫帝國的通緝名單上。」威卡聳肩，奇可哼聲。
現場一陣尷尬的沉默。幾人各有立場與主見，越談越氣。
亞貝：「柯西先生，我不清楚國王的意思，但我知道奇可的意思，他要宰掉利姆，我贊成這個提議，我相信妮琪也是，坐在你旁邊的沒禮貌的傢伙也是。」威卡撇嘴一笑，對亞貝豎起中指。
艾森斯坦：「你要放任奇可胡搞？」
亞貝：「除了柯西先生，誰壓得住他和妮琪？喬伊，你給個說法，比利和蘭多跟你那麼久，就這樣算了？」
柯西：「我老了，懶得管這破事，奇可和妮琪你們自己看著辦，別犯蠢了。喬伊，王宮那邊我去協商，我只能做這麼多了。」
喬伊：「都先緩緩，各部的共識未達，我會再去見幾個議員，奇可，軍情二處人手嚴重不足，你替亞貝分擔案子，北方跟東北的事情再說。」
會議至此，喬伊傳達的訊息很明確：軍情局不涉入其中。
利姆是捉是殺，全屬個人行為。
眾人離席，喬伊把奇可留了下來。
「你很清楚，局裡沒別的人手了，賽特和莉莉安必須留下，頂多給你六處四個人的小隊，再加羅爾、威卡，再多一個都不行。亞貝我不能給你，艾森斯坦也不會介入，柯西先生和勒貝格先生都會留在首都戒備。」
「喬伊老大，今天換作是我死了，你會這樣對比利或蘭多說嗎？」
喬伊：「奇可，感情用事是大忌，羅爾前輩就是前車之鑑。」
奇可：「不，沒有感情才是大事，喬伊老大，我再叫你一聲老大，因為蘭多總是這樣叫你，你別忘記他對你多盡心盡力。」
喬伊：「少來了，奇可，你不是小孩子，對吧？讓羅爾前輩進局內已經是破例了，天曉得柯西先生為何轉性，但你切勿要求太多。」
奇可：「我當然不是小孩，幫我追查他的玩偶，這點忙你總做得到，公私分明，嘿，你明明介意得很，你就告訴我你私人的想法吧。」
喬伊沉下臉，指間的雪茄緩緩燃燒，奇可等著，等雪茄燒了好久，而喬伊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個冷惡的詭笑：「我操他媽的利姆。」喬伊的手對著自己脖子一劃，意思再清楚不過。
奇可點點頭，表示明白，離開了局長室。
……
長廊盡頭，有三個人站在電梯前等著。其中一名銀髮男子身高近兩米，神情邪魅；另一名男子留著比平頭再長幾吋的短髮，向後梳得整齊，面容肅穆，五官剛烈暴戾；女子身高一米七，英氣煥發，黛眉如劍，直盯著奇可。
威卡、亞貝、妮琪，三人皆有話要對奇可說。
亞貝嫌棄地看著奇可，「拜託你別再戴墨鏡了，一點都不適合你。『告死墨鏡』這個綽號真是蠢斃了。」奇可推了推墨鏡，把墨鏡抬至頭頂，他輕笑著，亞貝面露詫異，這段時間奇可除了冷酷之外，似乎也開始會表達憤怒以及愉悅的情緒。
亞貝：「比利跟蘭多的事，我幫不上忙。」他按住電梯按鈕：「這次你要我簽字我會簽。下手儘管狠一點。」亞貝咧嘴一笑，笑意裡殺氣騰騰。叮的一聲，電梯門闔上，亞貝下樓。
妮琪：「亞貝處長這是向你釋出善意嗎？真稀奇。」
在她的印象裡，亞貝是個在權力之間搖擺不定、性情躁烈、習慣掌控主導權的人。
上回賽特與席爾等人在海上遭遇偷襲差點死去，他為了報仇，衝到西南邊境，殺了好幾個關聯人士，妮琪這才發現亞貝其實也不全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總長，他不是處長了。」蘭多的人緣真好，好到能讓亞貝破例摒棄原則，堅定立場。奇可又輕笑一聲，將墨鏡拉下來，蓋住雙眼。
「所以就我們三個，再加羅爾？」威卡問，奇可掰著指頭：「席爾、愛麗絲、格列托、娜塔莉亞。」
「對7級來說，這次的風險太高。」
奇可：「他們都是六處的佼佼者。」威卡聳肩。
威卡：「羅爾說他會清除利姆的傀儡，但羅爾的狀態也不穩定。」
奇可：「喬伊同意出借『賣報紙』。」『賣報紙』是內部術語，意指軍情局培養的外勤，專門用於跟監情蒐。
有『賣報紙』的配合，羅爾會輕鬆許多。
威卡：「先說說利姆和他的傀儡。利姆是個偏執狂，他不能接受有人搶走屬於他的物品，他喜惡分明，喜歡的東西寧可自己毀掉也絕不讓給別人；討厭的東西他就會想盡辦法搞破壞。另外他討厭無趣的玩物，對他來說，玩具要夠好玩，他才會想要得到手。」
「他目前有兩個玩具被拿走了，奇可與凡妮莎，還有幾個想要的東西沒能拿到，因為高斯的原因：庫庫瓦奇與沙漠裡一個叫做迦羅瓦的小鬼。討厭的東西是歐拉、柯西、羅爾、高斯以及我，我猜他應該也不喜歡妮琪，畢竟她搶走了你。」妮琪臉紅了一下，奇可：「什麼叫她搶走了我？說得好像我是物品一樣。我是妳的東西嗎？」
妮琪小聲地說：「你不是我男友嗎？那的確是我的啊。」威卡聞言作嘔吐狀。
奇可搔搔臉頰：「說的也是，那妳也是我的。」
威卡：「……」
叮，電梯開了。
威卡：「與我剛剛提到的這些人有關的人士，全部都要列入『賣報紙』的監視名單上，包括你們兩個，白癡情侶。」他踏進電梯，電梯關門。
妮琪：「那我就是負責監視你的『賣報紙』。」
奇可：「請給我一份報紙。」他拿下墨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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