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有些昏黃,世界彷彿套上了一層染塵、陳舊的濾鏡,帶著一股濃重的年代感。所有人都很忙碌,忙著重建被戰爭破壞的生活,雷洛來到了異鄉,生活過得不順遂。
他在碼頭當過工人,被黑幫壓榨;開過餐廳,碰上惡意競爭;賣過報紙,霸道的商人們聯合起來壓價,每每他打算要離開帝都,到其他地方展開新生活,利姆等人便會現身,提醒他始終在國情廳的監視下。
「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活著,為什麼不可以?」雷洛生氣地說,曾經的他官拜中將,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雷洛,搞清楚你的立場。」麥斯一扯雷洛的頭髮,他痛得大叫,麥斯的眼神冷酷且無情,「你是來自他國的間諜,你要是不乖乖安分守己,到處亂跑,其他人會怎麼想?你若真想好好活著,就不要違逆國情廳的安排。」
「呵⋯⋯呵!」奇可坐起身來,那種身歷其境的感覺仍讓他心寒。得到【怨憎咒詛之槍】之後,他幾乎每天都做著與雷洛有關的惡夢。
其中有同袍遭到戰火炸死的場景、平民被軍人姦殺的畫面、以及搶匪將衣不蔽體的孩童活活打死的畫面,戰爭的無情往往不是來自敵人,而是自己人的自私與殘忍。
奇可覺得雷洛的怨魂想要告訴他什麼,但他無法意會,於是精神狀態越來越糟。「他絕對不是我認識的麥斯。」奇可咬牙,麥斯一向和藹,舉止滑稽可笑,怎麼可能如此冷酷殘暴?奇可下了床,替自己沖了杯熱奶茶,一杯熱飲入腹,還是無法消除心中的寒冷。
過一陣子他將要被調往阿克爾王國重建的新通訊站,擔任外交廳的特勤人員,負責與陸軍、軍情局接洽,以及當地的情報彙整。這當然是反對軍部勢力的議員們在從中作梗,還有來自大衛上將的報復。
上司喬伊與大衛積怨已久,但老實說奇可對大衛上將沒什麼惡感。
家中電話響起,是忙碌的軍情七處處長,前輩蘭多。「奇可,你的副作用消除了嗎?」奇可以虛弱的嗓音回答:「沒有,很嚴重。」蘭多很嚴肅,如此多天過去,奇可還是精神不濟,這代表他的靈術越來越強,帶來更加嚴重、持續更久的副作用。
奇可也來到了跟亞貝、蘭多、妮琪、賽特等人相同的階級。
「來一趟局裡,喬伊老大要召開特殊會議。」
⋯⋯
「席爾老弟,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能夠使用靈術嗎?」史邁利無聊地把槍枝拆掉再重組,席爾認真聽著他的授課。「嗯⋯⋯被那個混帳酒鬼老爹揍的時候,我都會帶老妹躲到陰暗的角落,那讓我覺得很安全。」席爾頓了頓又說:「某一天他拿刀要在老妹的臉上畫畫,我就受不了了。」
當夜,是黑夜降臨時。後來的事席爾沒有多提,不過法院判決書寫得明白:禁止他的父親靠近他們兄妹活動範圍五公里內。
「對,所有靈術都源於一種渴望,對於自身的無力想要改變、想要獲得無法得到的東西,記住,靈術源於想要,源自於我們最深切的慾望。」史邁利:「所以萬般靈術其實代表了施術者的渴求與個性。你的【黑夜降臨時】代表你想要保護家人的心,而亞貝的【神之手】則是象徵他心中的暴戾,宣洩他家族因戰爭而破碎的鬱悶;這是他本人告訴我的。」
「隨著我們獲得越強大的靈術,我們經歷了更多痛苦,往往會忘記初衷。但想要晉升8級,就必須回顧最一開始的自己,然後把一路走來的所有艱辛都濃縮於你的術中,形成『概念』。」
史邁利落寞嘆氣:「我的概念是『清空』。讓敵人從我的視線裡消失殆盡。」他講出了自己的靈術的秘密,或許他覺得自己已用不上靈術了。
還不如去第一線打仗。他並不喜歡殺人,雖然不曉得傑斯路的身分與經歷,但他還是向討人厭的胖子諾姆低頭,請他幫助這名殉職公安的家屬辦理撫卹;畢竟他奪走了這名青年的生命。
史邁利自知虛偽,他可能還是會繼續持槍,殺害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但他不希望自己變得麻木、變得輕視受戰火摧殘的平民、同袍們的生命。
「席爾老弟,8級的靈術講究專注於自身的力量,要從小小的身體裡榨取出極強的力量,想也知道會付出極大的代價。」史邁利又提了一句,語氣鄭重。
因為8級靈術的副作用已經足以致命,且隨著使用次數的增加,副作用會漸漸變成週期性。
史邁利還好,但奇可與妮琪兩人可能已得時刻承受著副作用的痛苦了。據說9級靈術師連沒有施術時都得忍受副作用,只能說歐拉先生真的是無法衡量的怪物。史邁利聽過有關晉升9級靈術師必須獲得真理符文的傳言,不論是勒貝格先生或是比利先生,都沒有多談這個話題。
至於去問那位脾氣暴躁的柯西先生,還是算了吧。
「若你真的打算晉升的話,找比利先生會比較安全,他能穩定你的情緒,避免你遭到副作用反噬而失控。」席爾一聽臉色大變,這不是變相要他的命嗎?史邁利冷笑一聲:「我就說要付出代價了,難道你以為獲得力量就跟小說漫畫裡一樣簡單嗎?做夢。」為了削減副作用的不適,史邁利將自身的重訓菜單加倍,還修讀了大腦與身體構造的課程,調適了十多年才整理好自己的狀態。
有所付出才有所得,權勢與力量亦然。
每個與副作用相處多年的靈術師都擁有超然的毅力、過人的體能和頂尖的智慧。這點能從大傀儡師荷特、桑德和皮亞拉等人身上印證。
史邁利轉了轉槍,用拇指將彈匣的子彈一顆顆剔掉,再用另一隻手握住。「即便有比利先生的庇護,你仍需要花上數年來熟悉這股力量,正如靈術界廣傳的那句話:靈術是把雙面刃,一不小心就會傷到自己。」
史邁利剛晉升8級時,差點用【千里一狙】將執行日常巡查任務的偵察機炸下來——上面坐著他同期的隊友與後輩。
席爾聽不懂史邁利在說什麼。什麼『概念』啦、什麼『心得』啦,太過似是而非了。「找回初衷,專注在自己身上嗎?」他喃喃自語,下意識地動用了靈術操控槍枝,一時用力過猛,槍管爆成一攤碎片。
史邁利:「⋯⋯。」
席爾:「⋯⋯。」
席爾:「⋯⋯史邁利老哥,我還在停職中,因公受傷的撫卹金也還沒發下來。」史邁利瞇起了眼,席爾低下了頭。
席爾掏了掏乾癟的口袋與平順的錢包,勉強摸出了十張十元面額的紙鈔。「我真想把你『清空』,我親愛的席爾老弟。」席爾一臉慚愧。
⋯⋯
軍情局情報室裡,放假的亞貝不在,其餘8級靈術師們幾乎都到場了。軍情一處的艾森斯坦、富比尼、軍情二處的埃根、軍情五處的莉莉安、軍情六處的賽特、妮琪、梅林、軍情七處的蘭多,這些人就是軍情局的中堅臺柱。
喬伊局長和比利都很嚴肅,軍情局投入大量心力在此次任務之上,絕不容許有所失敗。因為這是睽違多年、最高級別的靈術刺殺行動。
8級以上的靈術師很少因為與他人爭鬥而死,多半因副作用反噬而終。就連荷特之死,都是因為他死意堅決,亞貝等人根本無法阻止他獻祭靈魂、製造活人。
奇可到場時,艾森斯坦、富比尼、埃根正在爭論著:「風險太大,普通的8級靈術師都很難擊殺了,那怕強如亞貝也只處決過兩名8級靈術師。」賽特沉默以對,這次的任務很困難,他沒有把握。
艾森斯坦:「那你打算怎麼做?有桑德在,我們安插多少人、重建幾次通訊站都沒用,他現在卯起來殺紅了眼,只要無法證明清白,一律關入大牢,酷刑伺候。」花了大把力氣,甚至拋棄整個通訊站才把桑德從前線逼回王都,但眼下反而陷入尷尬的處境——他們處理不了發狂的桑德。
本打算讓桑德疲於奔命,來往於前線跟王都,同時應付拜倫跟拉薩緹亞的間諜。
「桑德一定得死,否則我們投入再多都徒勞無功。」艾森斯坦說道,埃根則持反對意見:「換作桑德他們要殺你,你覺得他們有機會成功嗎?」現場一陣沉默,艾森斯坦的靈術堪比蘭多的【界限術】,等閒之輩難以傷他分毫。
「我如果是桑德,艾森斯坦,我第一個宰了你。」喬伊難得沒有點菸,他嚼著果乾,一本正經地說道,比利一把扯過他手上的果乾袋,扔在會議桌上。
「無論如何,桑德是我們這次的目標,他具有極高的威脅性。」比利說:「至少要讓他無法妨礙軍情局的後續計畫。」
富比尼:「或許可以用蘭多的【界限術】或是愛麗絲的【黃金屋】將桑德困住。」妮琪插話反駁:「上回對戰桑德,愛麗絲連她最強的媒介【如龍】都用上了,結果是她差點死掉。」愛麗絲的【神話空想再現】的確有很大的戰術價值,但桑德絕非7級靈術師能夠對付的敵人。
「和桑德拼近身戰鬥太不明智,我來處理他。」奇可淡淡開口,蘭多與妮琪欲言又止。
喬伊從懷裡拿出菸盒,叼上一根菸,他的眼神不再慵懶,而是銳利地直視著奇可,奇可坦然回望。喬伊笑了,奇可不愧是他得力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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