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特一開始就沒打算戰勝亞貝與賽特。
他們早該想到的,荷特看上去就像是做好了一切準備、從容就義的革命志士。「荷特。」亞貝大吼一聲,他的【神之手】拍爛周圍的傀儡,卻無法阻止這一切。
「我的『女兒』。」一名身穿工裝的男子呆呆說著,磅地被亞貝捏爆。
「我的『女兒』。」佝僂的婆婆呢喃著,腦門多了幾個彈孔,向後倒下。
「我的『女兒』。」一道風度翩翩的身影慢慢走來,但此人的身影有如夏日螢火蟲,光芒漸漸消散,他帶著微笑,皺紋密布卻有些得意。賽特的刀氣落在老者的身上,斬下他的頭,只見螢光朦朧又迷幻,或紫或綠,像是童話裡的美好仙境。
螢光匯聚在古龍與鐵人形成的微小物體上,砰咚砰咚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微小物體已成胎型,亞貝等人眼睜睜在短短數分鐘內見證了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物體的心跳漸大,然後臉型輪廓開始清晰,短短的四肢長出了手指腳趾,至此那微小難見的物體已可目視,隨即五官幻化,一個精緻可愛的女嬰成型了。
她緩緩伸展手腳、微微抽動鼻子,接著翻滾身子,然後哇地哭了出來。
「哇。」呆滯的傀儡們跟著合唱:「哇。」亞貝和賽特同時吐出血來,被音波震傷了內臟與耳鼻。愛麗絲遠遠看著女嬰,絲毫不敢輕舉妄動,這怎麼可能是【傀儡術】?這樣邪異的術她聞所未聞。
一具具傀儡唱出生命的詩篇,然後倒了下去,女嬰越來越有活力、哭聲也越來越響亮。亞貝和賽特一退再退,那兒已不適合他人生存。
「他在賦予傀儡生命。」亞貝咬牙切齒,賽特虛弱地說:「現在阻止也來不及了,他籌謀多年,已經完成了他的研究。」荷特根本就沒有要和他們戰鬥的意思,他只為了生下自己的孩子,獻上了數十年的歲月、辛勞,他把一切都賭在此刻。
人體實驗、教導里克、組成聚會、指使搶劫銀行,荷特不擇手段獲取金源與人體材料,這一切都只為了這一刻。
將自己做成傀儡的他不會因身首異處而死,但他獻祭了自己的靈魂,他的時間不多了。荷特的眼皮漸漸沉重,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的春天。「爸比,你看,太陽。」病弱的女兒難得出門,和煦陽光下,她笑得像是世上最可愛的小天使,荷特也笑了。
我的女兒,爸比帶妳去曬太陽好嗎?荷特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傀儡們全數倒下,只餘女嬰的哭聲響徹在傀儡之城裡。
亞貝沒有動、賽特沒有動,愛麗絲也沒有動,直到女嬰似乎哭鬧累了,哭聲轉成鼾聲,他們才試探著靠近。
亞貝按住賽特欲施術的手,女孩已然睡去。他一望四周,全是木然躺倒的傀儡——他們曾經半死不活,現在已將生命的精華獻給了女孩。「處理掉會比較好。」賽特說著,他的體力幾乎耗盡,其實他沒有把握面對女嬰,剛才那驚人的哭喊仍令他餘悸猶存。
「他已經死了,至於這具傀儡⋯⋯這個孩子,帶回去吧。」亞貝看著熟睡的孩子,收爪握拳,還是不忍出手。荷特殺了許多人,做了很多慘無人道的實驗,他罪該萬死,那麼這個孩子呢?看著以無數鮮血與生命轉換而成的嬰兒,亞貝沒法得出答案。
「這不像你的作風,你總是直接處決反叛、失控、通緝的靈術師。」賽特抱起荷特只剩下一顆頭顱的殘骸,他那張老臉佈滿裂痕,臉上掛著寬心慈愛的笑容,他一動不動,就像是安詳睡去了。
亞貝:「我會負責盯著她,若有差錯,我會親手殺了她。」愛麗絲走了過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
「報告你來寫。」賽特嘆氣,蹣跚走向他們的車子。
……
醫院的長廊上,妮琪艱難地划著輪椅,有些不知所措待在廁所門口。她多次嘗試,但不僅身體不聽使喚,輪子更是卡死不動。奇可注視了一陣,走了過來。
奇可問:「娜塔莉亞呢?」
妮琪:「她帶席爾和史邁利先生出去散步。」她一臉尷尬,平時都是娜塔莉亞幫她擦澡、如廁,奇可淡然接過她的輪椅,將她推進廁所。
「奇可上校,我可以自己來。」奇可看起來就是不能,她明明就在逞強。
奇可將她抱起,讓她坐在馬桶上,但她的褲子尚未褪下,下半身還不能動彈的她只能緩慢將褲子拉下,奇可正想著是否該幫助妮琪,妮琪說道:「我自己來。」奇可沉默了一會,替她關起門在外等候著。
幾次任務下來,不論奇可還是妮琪,都為了拯救彼此而拚盡全力。他依然覺得她天真固執,她還是見不慣他冷漠無情,但兩人已開始有些默契。
奇可聽見沖水聲,走進廁所敲了敲門。妮琪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回以敲擊。奇可開門,將她抱至輪椅上,並替她用手帕擦了擦臉。
「奇可上校,你⋯⋯還好嗎?」妮琪的話說到一半,奇可將手帕塞到她的手上,遞給她一個眼神:自己擦。
妮琪默默閉嘴,涉及到繼父,完全不見上校平時的冷漠。「妳還是先擔心自己吧,那個術不要亂用。」前些日子妮琪幾乎是燃燒生命連續施術,差點連命都丟掉了。
「我沒事,你不是說完成任務就是軍人的使命嗎?不論正義、不論對錯,只專注在完成任務上。」奇可哼聲:「我原話絕對不是這樣講的。妳若不要命也可以,我下回不會阻止妳。」妮琪笑了,她聽出奇可的言不由衷。
「奇可上校,你斷的骨頭可不比我少。」奇可轉身就走,妮琪微笑,滑著輪椅跟上。
中庭裡,娜塔莉亞替席爾推著輪椅,席爾閉目,副作用才剛消退,他還不習慣陽光。史邁利在一旁抽著菸,一根接一根,他邊抽邊嘆氣,想著自己黯淡的仕途的同時,總覺得自己打擾了小倆口的約會。
「會燙嗎?」娜塔莉亞問,席爾用純白外套把自己蓋上,「好燙。」史邁利早上看溫度計顯示攝氏20度,現在正處秋冬之際,何況太陽幾乎要被烏雲給遮住了,到底為什麼會覺得好燙?難道是戀愛的溫度嗎?史邁利真想拿菸蒂燙席爾這該死的小子。
席爾:「史邁利老哥,你怎麼整天唉聲嘆氣的?聽起來就像第一百次告白被拒絕的可憐人一樣。」史邁利極度不爽。
「你就笑吧,我看你們回國還笑得笑不出來。」雷洛的死終究得由他們幾個基層來負責。
「我帶你去樹下乘涼。」娜塔莉亞說,席爾回答:「我想回病房吹冷氣、吃冰。史邁利老哥,上回和桑德交戰,我完全沒有施展的空間,這次對上拜倫的人,我感覺或許我離8級不遠了。教教我怎麼寫那本你說的『心得』吧。」席爾扭頭,望著娜塔莉亞,聽說他不在的時候,娜塔莉亞差點有性命危險。
席爾想要變得更強,即便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史邁利把菸熄掉,與席爾四目相交,看清了他眼中的堅定。
……
除了史邁利與娜塔莉亞之外,梅林是傷勢最輕之人,在最後面對懷森之時,他也沒有解除【否定我無從放置的悲傷】。說到底他對拉薩緹亞王國並沒有什麼忠誠可言,他有自己的私心。
「你挺大膽的。」高斯淡淡地說著,梅林從霧氣中現身——這幾日他晝伏夜出,他的夥伴們都沒察覺到他的消失。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高斯先生居然已經回歸帝都了。」高斯一直都待在克拉瑪沙漠之中,擔任鎮守邊境的要職。高斯眯起眼,釋放出危險的氣息,他不曉得梅林的來歷與身分,但從先前觀戰看來,梅林的靈術是規則型靈術,規則型靈術都具有很強的效果,神鬼莫測。
「你不怕我殺了你?」面對高斯的提問,梅林再次躲入霧氣之中,他感受到了高斯的殺意。「高斯先生,比起殺死我,相信你一定更想要龐加萊的命。」
高斯摸著左手手套、小指與無名指的斷指處,略感興趣地問:「你有辦法殺死龐加萊?」
梅林:「哈,連高斯先生都辦不到的事,我怎麼可能做得到?但我知道龐加萊的弱點。」話還沒說完,一道巨大陰影自地面跳出,血盆大口一張將霧氣吸入腹中,然後躲回影子裡。「高斯先生,你的待客之道很糟糕啊。」梅林從另一個方向現身,只要有霧氣的存在,【檢定術】便會持續發動,而且他還能使用【否定我無從放置的悲傷】轉移傷害,他相當於擁有無數替身、不死的存在。
「你是『魔術師』梅林?」高斯皺眉,連他的9級靈術都無法傷到對方,他想起了一個著名的名字。
在諸多靈術師之中,除了頂尖的9級靈術師們,最為知名的便是莫比烏斯、桑德、庫庫瓦奇、約克夏、韋伯、亞貝、賽特這幾名8級強者。
但有三個人,他們行蹤神祕,有人如此評價:傾盡一國之力也無法抓住。梅林、費馬以及威卡,這三個名字同上述幾人一樣,站在了8級靈術師的頂端。
「是的。」高斯撤去靈術,「我姑且一聽,若有欺瞞,你必死無疑。」梅林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他離目標又更近了一步。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