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符文擁有破格的力量,它和最高、最強等比較級不同,它代表了僅有、排它的意義。
曾經被『唯一』寄生的麥吉斯只要活著,所有地下走私界的活動都要經過他的監視與同意才可進行,因為他是走私商『唯一』的霸主。
如今利姆換了一種使用方式,不再形塑身分地位,而是附加在語言上。
不論蘭多逃到哪去,利姆的命令都將如影隨形。
不管他人如何勸說、如何利用操縱型靈術試圖解除【真實說謊者】,利姆的命令就是『唯一』的,蘭多無法聽進他人的話語、無法接受他人的靈術。
艾森斯坦腦袋嗡嗡作響,他也中了利姆的術。這回他再怎麼催使【虛數分解術】,都無法消除高空上『唯一』符文放出了金色光芒,他只能死死固守腦中最後一絲清明,把半個頭部投影在虛數世界裡。
完了,我和蘭多都無法抵抗真理符文。艾森斯坦掙扎著向比利看去。
比利的臉陰沉如水,他的墨鏡已經半碎,再也無法維持【大惡魔】,高大的身軀漸漸變回原樣,似魔的凶惡面龐趨於嚴肅。他的兩道半圓鎖骨亮著劇烈的白光,就如兩道互指的箭頭,這兩道白光不斷燃燒著其燦爛光輝,拒絕天上金光的入侵。
兩名頂尖的靈術師護衛已成甕中之鱉,若再不想想辦法,他們都會成為利姆的傀儡。我已無力動用『矛盾』施展【小惡魔】,那樣的話說不定還能與利姆爭奪他們的操縱權。比利瞧了一眼埃根與2號、3號,一股浩瀚的精神波動向著三人沖襲而去。
比利在賭,他賭利姆使用『唯一』必定消耗巨大的心神,正如比利先前使用『矛盾』發動【萬眾惡魔】一樣;如果利姆全神貫注在操縱蘭多與艾森斯坦兩人,將給比利一個機會,讓埃根等人從【真實說謊者】的影響中解放。
來自利姆與比利這兩股霸道、不顧後果的精神力便在幾人的腦海中交戰。
利姆見狀難保風度,【真實說謊者】最大的破綻就是被他操縱的人若清醒過來,對他產生不信任與質疑,將會帶給他極大的反噬。
他寧願捨棄被他操縱的人,也不要承受巨大的風險。
若埃根上校還活著,操縱他使用【真實說謊者】的成功率比較高,但對手是9級靈術師比利。雖然比利已筋疲力盡,受死的駱駝比馬大,只能捨棄埃根了。利姆低聲咒詛:「埃根,絕不向敵人妥協。」埃根聞言神情痛苦,他只覺得大腦快要爆炸開來。
元氣大損的比利多次強提精神,利姆所下的咒語猶如堅固的囚牢,將比利的精神力死死拒絕在外,埃根哀號著,七竅皆噴出血來。失敗了……比利撇過頭,埃根的腦袋被攪得一蹋糊塗,即便活著也只得一個白癡的下場。
利姆悶哼一聲,雙方精神力對衝之下,他受了輕傷。
比利不愧9級之名,狀態不及百分之一的情況下,依然對利姆造成了傷害。
可是比利明白,他錯失了最後的機會。面對利姆此等高手,他敗了。利姆選擇了正確且安全的策略,捨棄掉手上的棋子,只能兵行險著的比利無機可趁。
2號、3號已緩過勁來,【分割術】凝而待發,刀尖綻放著殺意,轉瞬間遞至比利面前,比利已無力施展【小惡魔】,他驚怒地凝視著眼前銀白。
這時蘭多抬起了手,一股無形刀氣自指尖綻放,這一刀快如閃電,斬開了空間,斬飛了兩顆滿臉不可置信的頭顱。
這一刀斬完卻未完,返而將方圓十公尺內樹林盡數斬絕,並讓躲在暗處的利姆的胸前留下一道入骨的深痕。
利姆萬分震驚,驚愕的他不自覺喊:「怎麼可能?你明明沒有真理符文,怎麼有辦法破解『唯一』?」
蘭多笑了,無法止住的鮮血從他口中噴出,他低聲向艾森斯坦說了句:「走,幫我帶話給喬伊老大,奇可……奇可。」艾森斯坦紅了眼眶,比利則跪坐下來。
蘭多已把自己的生命隔絕在界限之外。
面對利姆的絕招,蘭多摒棄生機,選擇一死以躲避利姆的操縱。畢竟,【真實說謊者】無法操縱死人。
比利幾乎半爬到蘭多的身邊,他單肩被砍得血肉模糊,一條腿也被破片扎得半廢,他跑不掉了。蘭多不可能不知道,卻還是一刀斬了過去,只為保護比利。
蘭多氣若游絲:「哥……抱歉。」他不再說話,鼻間熱息停止了。
9號、10號等人開槍,子彈翻飛間,艾森斯坦哭著把自己整個人投影進【虛數分解術】的虛數世界裡。
比利勉強站起身來,擋在蘭多身前。明知無用,比利依然擋在氣絕身亡的蘭多面前,不讓他受更多的苦。
「白癡,該抱歉的是我。」這次任務把你拖下水了。死亡來臨之前,比利想起了奇可那張死人臉。
臭小鬼,我不能再保護你了。子彈無情貫穿比利最後的掛念。
……
軍情二處處長的職位空缺許久,作為國內最高的情資單位(軍情二處專責監測國內情報),軍情二處處長的職等最低為少將,多半由中將擔任。目前情報體系有此資格的只有三個人,柯西、勒貝格和陸軍出身的喬伊;失蹤的黎曼不算,羅爾甚至沒於情報培訓單位正式受訓,連個尉階軍官都沒有。
軍情二處有兩位代理,情報體系的棣美弗少將、陸軍安插來的米都少將,除此之外實權最高的便是情資主任比利、掌管人事的埃根上校、精通暗號轉譯的海瑟上校。
米都少將與陸軍上將大衛親近,自然看不爽其死對頭局長喬伊,以及他的心腹比利、蘭多與奇可。
棣美弗少將與海瑟上校私交甚篤,與軍情一處皮爾森處長、勒貝格總長、艾森斯坦、富比尼算是同一派系,皆是經驗豐富的情報員。埃根則及軍情三處處長佩爾少將交好,他們看人只論能力、不論出身。
此刻軍情二處代理米都少將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致地看著坐在椅上受審的奇可。
棣美弗少將並不在現場,雖然他敬佩柯西,但也僅限其能力,對於柯西的暴躁脾氣可是深有體會;他不想牽涉柯西和奇可翻臉這事。於是海瑟上校代其出席。
海瑟上校嘆了口氣,他想起前陣子比利在棣美弗少將那兒碰了一鼻子灰,便特地來找海瑟。「海瑟上校,我請求你看在我們的交情上,幫我一個忙。」比利算是海瑟的上司;他們資歷相同,平時以同事相稱。
海瑟上校當時回答:「奇可的事我幫不上,我聽說你對炸死領主一事本來就抱持存疑,比利,你家喬伊局長都親自表態了,你還是死心吧。」
唉,海瑟又嘆,他看向軍情二處代理米都少將,這人喝著咖啡、翹著腿,這回又研究起掌心的紋路,簡直就像來玩的。
除了米都少將與海瑟上校之外,司法廳調查局調查官、軍部的軍事檢察廳的軍事檢察官皆在現場。
調查官開口說道:「奇可.波爾薩諾上校,相信你也明白,所謂的審查只是一個流程,我們手邊關於你的罪狀可是厚厚一疊。」奇可默然,他有些忿然,柯西竟真的完全不講風度,輕易把這些情報交給軍部以外的人。
要怪就怪,奇可真的瀆職了。
軍事檢察官看上去六十歲左右,頭髮銀白,身體寬大,精氣十足。他的聲音渾厚飽滿,很有溫度:「奇可.波爾薩諾上校,我是陸軍軍事法庭轄下軍事檢察廳,愛德蒙.里斯中將,在開始之前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奇可的心徹底冷了下來,不只米都少將,大衛還派了里斯中將擔任軍事檢察官嗎?
堂堂中將居然坐在此,審問他這個微不足道的人物;一旁還有陸軍少將坐壁上觀,奇可覺得自己何德何能。
里斯中將長年參與軍政、整頓軍紀,曾於陸軍司令部任部隊上校,並擔任過數次軍事檢察長。
里斯中將說道:「從好幾周前,我家的信箱就一直收到某人的來信。」米都少將收起翹著的腳,他發現有點不對勁,里斯這副閒話家常的模樣不像要審奇可。
「聽說不只我,好幾名中將、少將都有收到這封信。米都,你沒有收到嗎?」米都少將的臉色有些難看了,里斯到底要說什麼?
來自調查局的調查官:「我也收到了蘭多上校的信,末了還附上史邁利少校的簽名。」調查官帶著微笑,不再嚴肅。
里斯中將哈哈一笑:「陸軍司令部時期的兩個部下跑來求我,當天晚上你們軍情二處的比利主任還不請自來,我差點以為要沒命了呢。」比利可是貨真價實的9級靈術師。
米都:「里斯,這件事可由不得你胡來。」
里斯中將淡淡地回:「米都,可別以為陸軍是大衛一個人說了算的地方。」
「這回軍事檢察官是我,你若想管,自行申請軍情局的內部審查吧,你看棣美弗會不會同意。」
里斯:「奇可,謹言慎行哪。」他拿出一封信遞給奇可,而調查官則慢慢將身前的一疊文件撕成碎片。
信上字跡工整,句句讀來真誠懇切:
「里斯中將您好,久未問候,我是蘭多,於特勤突擊部隊服役時受過您的指導與訓練。
「此番是為了奇可.波爾薩諾上校濫用職權一事特意致信。
「我思考了很久該如何下筆,該誇揚奇可的功勞呢?還是欺瞞眾人,包括我敬重的中將您呢?我發自內心的愛護奇可,我視其如弟,正因如此,我知道他的為人,中將知曉的事情絕大部分為真,另一部分肯定要比您所知悉的再更過分。其中有為了終止內亂,綁架、非法監禁、拷問、殺死無罪之人,更有在危機四伏的一線戰場,未經允許使用炸藥、教唆殺人、濫用權力調查公民、非法跟蹤。這些作為絕對不可縱容。
「落筆至此,我更感惶恐,為先前產生誇耀與欺瞞的想法而感到羞愧,我的弟弟——奇可從不誇耀自己保護了多少人,他從不隱瞞自己犧牲的無辜人民。既如此,我又怎麼能這樣做?我在此懇求中將,徹底檢視他的所作所為,深入理解他背後的想法,他有罪,無庸置疑地有罪,我懇求您,做出公正的判決,就如我記憶中敬佩的里斯中將那樣嚴明又睿智。蘭多敬上。」
奇可讀罷擦了擦眼角,這若不算求情的話,什麼叫做求情?
里斯:「本次你的懲處已由柯西實行:留職待命。不過你的升遷要告吹了。」米都少將聞言大聲咒罵,踹了椅子幾腳,氣沖沖地離去。海瑟上校見狀不禁笑了出來。
里斯中將說罷向他揮揮手,便走了。調查官嫌撕得太慢,拿出打火機將文件點燃。火光騰起,奇可愣在原座,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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