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時,尚未六點,奇可與妮琪在不夜港的碼頭登船,格列托垂頭喪氣跟在後面。甲板上有著兩道興奮揮手的身影:席爾與娜塔莉亞。
「跟丟了還那麼開心?」奇可淡淡地問,席爾訕笑,當夜只見火光,追趕過去時,海面上僅剩幾片船隻的殘骸。
「他們還有其他的船。」羅莎有些沮喪,她竟讓敵人在海上跑了,高傲如她實在難以接受。
海波起伏間,奇可瞧見船另一側的史邁利,孤伶伶抽著菸。
「來啦?」
「嗯。」
「莉莉安上校是故意的,代表你跟賽特一開始就同意我這麼做?這可是會導致軍情局與陸軍反目的大事,不管在哪裡內鬨都難看得很。」
「塔普上將的為人與行事我有所聽聞,他既然做出這樣的判斷,我沒有立場置喙。」塔普寧願得罪軍情局,也不願破壞陸軍內部的平衡、將所有瀆職的人撤辦,而是看在大衛的面子上,處理了叛徒瓦薩,並且以未經許可行動的名義逼迫沃夫中將停職等待退休。
做出最小限度的犧牲,保持組織的完整與均衡。這是塔普上將的決斷;奇可嗅到了高層們的矛盾,藉由轉移焦點避過他們之間的交鋒。
奇可:「你完成了塔普的命令,別在這裡悶悶不樂的。」
「那個瓦薩,很可惜。」史邁利回頭望向碼頭,那兒原本停著那艘準備逃離的船隻,瓦薩在船上遭到史邁利射殺。
說到底,瓦薩不過是上將與中將們的棋子與犧牲品,他一生忠誠,卻落得人人喊打、死後亦不能洗刷汙名的下場。
「叛徒何來可惜之說?」
「想想雷洛,不要言不由衷。」
「史邁利,這話別在外面亂說。你自己知道,禍從口出。」雷洛事件後史邁利在陸軍的日子不好過,先被冷凍到閒職,幾個月後好不容易回歸,又被調入軍情局做陸軍塔普上將的傳話筒。本就有許多人對雷洛一案不滿,對於軍情局與塔普上將來說,雷洛活著回國是首選,死在拜倫帝國也不錯,奇可與史邁利當初的行動算是大功一件。
但對於其他陸軍的將領高層來說不是這麼回事,這也是塔普上將拚盡全力,也只能保心腹史邁利調職冷凍的原因。
甫回歸,要是又傳出他對叛將雷洛的同情與憐憫云云,那可麻煩了。
「我不是你的敵人。」史邁利沉默了,他熄掉菸,收回看向港邊的眼神,最終點頭。
「我明白了。」
「史邁利。」
「嗯?」
「審查跟寫信的事,謝謝。」史邁利咧嘴,臉上一如初見時的豪邁自信。
話語間已開船,格列托捎來海軍的監控情報,正與羅莎待在控制室,討論航線與後續追蹤。
「離沉船地點將近一百七十公里,有三座簇擁連接的小島,面積約六十平方公里。在海藍聯盟的邊陲,島上長滿叢林,一年有三分之二的降雨日,入夜氣溫攝氏二十四度。」
格列托:「妳確定他們在這?」
「他們倉促出航,必定需要補給。我們海軍一直猜測海上有幾處海盜的據點,藏著大量的汽油、軍械與糧食,甚至有軍事規格的港口存在。從地形圖與情資來判斷,這三座島的地質鬆軟,易有泥濘。」
「這意味著島上不一定有道路與車輛,我們得依靠雙腿潛入。」妮琪與莉莉安走進擁擠的控制室。
「六十平方公里,我們徒步也得搜上三天三夜。」格列托接著說道:「何況島上到處都是叢林,我們也不曉得蘇布里那夥人的人數,更不清楚他們的火力。」格列托這一年來鎮日潛伏,對於情報相當敏銳,性格仍有幾分冷冽,已不像以前那樣不近人情,多虧比利的折磨,他多了謹慎與智謀。
「會不會有其他海盜?」莉莉安問,羅莎聳肩表示不排除這個可能。
萬一登島發現是海盜的軍火庫,那饒是莉莉安再強,他們也只會落得船毀人亡的下場。
再退一步來說,妮琪登島遇上一個武裝到牙齒的傭兵與海盜集團,如果不能瞬間殺光他們,必定會被對方拖延騷擾,困死島上,在缺水缺糧的情況下走向死亡。
「派福爾波、可可亞、格列托先行登島做外圍的情報蒐集,羅莎以船上的通訊系統聯繫海軍,讓他們監控島嶼周邊是否有可疑的船蹤。」情報是首要,首先確認島上是否有人,再來確認補給船的來回頻率,並以次數、貨品數量判斷島上潛藏的人數。
格列托臉黑了下來,他發現每次都是由他執行最危險的偵察任務——畢竟他的【蟲來】是遠距離操縱型的偵察靈術。
「放心,我會親自主導。」奇可的聲音傳來,他靠著門口,手放在腰間長長槍套上。
反抗軍、魏斯特、胡安、艾格與畢維斯、瓦薩,最後是蘇布里,與南方拉什爾邦內亂有關的案子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既然有這個機會,奇可想親自見證。
「莉莉安上校,妳和蘇布里正面交戰過,我想聽聽妳的說法。」
「我至今也和許多靈術師交手過了,我只能說,雖然尚不及絕頂巔峰強者,他無懈可擊。」莉莉安與8級巔峰強者桑德硬碰硬過,依然給予蘇布里極高的評價。
【天狼】不僅能夠外放十數公尺、攻擊複數敵人,還可以列陣誘敵、追獵圍捕,甚至能夠附體強化自身反應速度與肉體強度,是十項全能的無死角能力,難怪當年能在亞貝與妮琪的追捕下逃脫。
「從港口交戰時的情況看來,傭兵人數不超過十個,除了蘇布里外還有兩名7級靈術師;我更在意海盜的存在,羅莎,保持與海軍的通信。」
「離目的地還有一百五十公里左右,大概中午過後才會到,都先去休息,待會再做一次推演。納斯達克呢?」奇可問。
「船艙,副作用快結束了。」納斯達克的能力強得不像話,讓他以7級的實力正面對抗蘇布里,相對地他的副作用猛烈且痛苦,前置條件也非常嚴苛。
福爾波與可可亞也在船艙內。奇可點點頭,他忍著濃重的潮濕霉味走下樓梯,妮琪跟在後面,她想勸奇可不要親自出馬,奇可不打算聽。
艙內已點起了燈,納斯達克坐在床邊看著報紙,見奇可到來打算起身敬禮,奇可抬手。
「身體好點沒?」
「回復得差不多了,波爾薩諾上校,如果行動日期訂下來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提早準備,滿足我的能力發動條件,因為有些限制在船上不容易達成。」
「哦?具體說說。」
納斯達克掙扎了許久,在奇可鼓舞的眼神下終於開口。
「與美麗的女子對話時只能直視對方的雙眼,不能看鎖骨,不能看乳溝,不能看翹臀與修長誘人的雙腿。」
「……」
「咖啡只能喝黑咖啡,不能加方糖跟奶精。」
「……」
「購買拉薩緹亞日報,但不能看頭版與第二版。」
「不能吃雞腿、鮭魚與蘋果與雞蛋,每天要多攝取兩道噁心的綠色蔬菜,還有大量的碗豆堅果類。」
「衣著第二件必須是緊身合度的白襯衫,釦子要全扣,緊到能把肌膚勒出痕跡,脖子要打一條黑格紋領帶,一樣緊到難以將氧氣大口吸入胸腔。大衣要選純黑款,電視卡通裡邪惡怪客穿的那種。鞋子必須穿小半號,腳踝要纏上最討厭的粉紅色繩環——四條,都要用不同的纏法。最後,一整週都要穿風流男人牌子的粉紅兔子款三角內褲。」那是世界上最醜最難看的內褲。
這麼聽來【自我束縛之人】的發動條件的確挺困難的,尤其第一第二項,好吧,第一項最令人痛苦,對於納斯達克這種紳士來說,第一項條件的束縛力最強。
奇可聽到第一項,看向了妮琪性感的鎖骨,以及飽滿的胸部,妮琪面無表情回望。
聽到第二項時,他的太陽穴青筋一跳,這是何等酷刑!聽到第四項時他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
「我會請羅莎轉告海軍的補給船,食物跟報紙的部分不用擔心。」他趕緊走出船艙,背後有股女人的殺氣。
妮琪死死瞪著納斯達克,納斯達克很無辜。
妮琪轉身,悶氣頓時消去,她臉上掛起一絲微笑:奇可更像普通人了。
……
費馬掀開防水布,呼出熱氣。她滿臉汗水,飢餓的警訊正侵襲著她的大腦。她放眼望去,岸邊長滿了菠蘿樹與棕梠樹、芭蕉。九名傭兵攜帶裝備下了船,岸邊走來幾道凶暴嗜血的影子,他們皮膚黝黑,頭巾織著特殊的標誌。
南方海盜。
「天狼,你看起來很狼狽。」
「沃夫……瓦薩死了。」風吹得聲音飄搖,一個、兩個,總共六個人,費馬數著,其中一個重裝,兩個負責攜帶彈藥與醫藥箱、食物,另外三個人輕裝持著步槍。費馬心裡有了決斷,她翻身輕躍下船,沒發出半點聲響。
沙灘上沒留下她的腳印——她孤立了自己。
費馬將【孤立術】以弱到強分為三個階段:邊緣、質緣、絕緣。她目前正處於第二階段的質緣狀態,『存在』卻無法被『觀測』到。當然,處在質緣狀態的她還是會受到流彈波及,而若是進入第三階段絕緣狀態,便能躲入異空間之中。
費馬並未進入絕緣狀態,因為那對她來說負荷過大,況且她只是餓了,要拿點東西吃。她躡手躡腳走到海盜身旁,毫無半點高手風範。她卸下海盜的腰帶,取了包包裡的幾個罐頭與乾糧,再順走一鋼杯的水,隨後返回了船上。
沒人察覺她所做的一切,剛剛只要她一動念,瞬間就能殺死兩名以上的海盜。
可是這島上人挺多的,這些傭兵與海盜絕對是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血腥味比鹹鹹的海風還重,費馬自幼習武練槍,依然覺得棘手。她的【孤立術】適合暗殺,但若碰到蘇布里以【天狼】附體,強化肉身,費馬的刀很可能斬不進去。
或許可以試試將【孤立術】凝聚在刀鋒,刀斬之處血肉必孤立分離。呵,恐怕還不如【分割術】實用,費馬很強,卻也知曉自己的極限。
算了,只要他們沒發現我,我就不主動出手,我的目標是真理符文,我感覺得到了,就在附近。費馬啃著餅乾,思考著怎麼利用藏身的這艘船以及島上的海盜們。
ns 15.158.61.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