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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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邊喝著水邊點頭，然後用手大概模擬出剛才的其中一次站位，他認為中堅可以直接長傳到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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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嗰陣我仲喺十二碼點後喎，嗰個距離有少少……」那中堅臉有難色地笑了笑。「唔係話唔得嘅，但時間同空間都有啲太過緊絀囉，而且你個位都唔係話特別空，咁樣斬畀你甩嘅機會太大，等陣教練又話我太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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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係嘅。」余仁海聞言朝不遠處的教練看了一眼，點頭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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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忠南FC過得非常順利，初來時不論是訓練還是U隊比賽，他都有些不習慣韓國人的節奏與強度，但他只用兩三個禮拜便克服了這個過渡期，隨後便迅速地用入球如麻的表現征服了教練與隊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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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論是己隊還是其他隊，大家的戰術與風格好像都比較大同小異，教練為了能最大化他的效用，刻意地使用了平行4-4-2的陣式來讓他能在左前鋒的位置上衝擊對方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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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孫興慜在英超向世人宣告了黃種人的體質極限能在世界足壇的前列立足後，韓國便將他們過往的體力化風格推行得更為徹底，與注重思考、團隊、滲透的日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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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健的基本功、簡單直接、用力量與速度去獲得優勢，這些風格與條件可以說正是余仁海本來的殺手鐧，但反過來說，正因為大家都是按照這種方式去踢，他偶爾會有種不安感，覺得自己會很容易便被其他人取代。甚至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遇見了某間K1球會的青年軍王牌，他才發現自己跟這個國家的同齡人可以有著如此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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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候他又覺得這裡的人踢法有點過於直腸直肚了，後衛是後衛，中場是中場，前鋒是前鋒，教練給你安排好了角色和職責，你便不能越雷池半步，兩閘因為過於壓上被教練組罵得狗血淋頭的畫面他也看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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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這裡的人想要贏過其他人，就會單純地將那幾項能力化為數值，然後想辦法要在數值上勝過他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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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體力化足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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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他突然有點想念自己的兩名老拍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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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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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為海有點焦急地朝球場邊的大時鐘看過去，羅學強被理善的怪陣打得暫時有點亂糟糟的，他其實也猜到這個現狀是對方教頭借勢做個順水人情－但那群人是香港中學界的足球精英，面對實力如此懸殊的對手，即使是面對什麼驚世法寶，轉個頭便能把陣腳站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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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補時的話，時間只剩下兩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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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心急如焚地希望能在自己即將離開這支球隊前，看到自己帶領，或者說是看顧也好的小孩們，在這麼多人的見證下為了自己的夢想與成就振臂高呼，勝敗在這刻已經毫不重要，大家都只想在這一個學年完結之前，拼盡全力留下哪怕多一點的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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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變陣後理善錄得四次有效的攻門，其中最具威脅性的自然便是李向名在禁區外的那一腳遠射，按理說那次射門的質素在中學水準來說絕對是值得一次入球了，但也正因如此，他除了讓在場和電視機前的眾多觀眾都記住了「李向名擁有一定的射門能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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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學強的球員也自然記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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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學強嘅高中校隊，一共有十個港隊代表成員，雖然當中有部分係後備，」蔡與榮看著此刻膠著的戰況，忽然想起了司徒俊緯在上半場的那番說話。「但常年『香港第一足球名校』呢個名銜掛喺度，某程度其實係畀咗初中隊好大嘅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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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佢哋初中校隊無特登去招攬精英球員？」旁邊的司徒俊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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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嘅，但並無去到咁執著嘅地步，同英理一樣，因為大家都知道初中呢個年紀，外籍嘅學生發育會比較快同埋有優勢，所以U隊無論點改都好，喺初中至高中呢個時期多數都會喺國際學校同一啲傳統名校度搵外籍兵，同好似我哋同羅學強呢種想喺高中拎成績嘅，就會羅致定一啲有潛質嘅球員。」蔡與榮笑道。「雖然大家嘅做法有啲大同小異，不過呢種風氣對香港嘅青年足球都係一種好嘅風氣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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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然，問題就是羅學強紀念中學的初中校隊成員們，並沒有外界想像中的那麼堅不可摧。雖然有著學界幾連霸的亮麗戰績，但反過來說，他們正因此而沒有遇過什麼值得慌亂的場面，畢竟大部分的對手都會縮在後場嘗試死守至完場，並從中尋找寥寥可數的反擊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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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隊羅學強嘅隊長同埋整個隊伍嘅核心都係梁博豪，而佢係一個完全唔參與防守嘅前鋒，基本上所有時間都係喺前場等待機會，所以當球隊陷入狀況嘅時候，佢哋嘅隊長無辦法第一時間出嚟提場同穩定軍心。當然，佢哋教練係可以做呢樣嘢，但佢選擇咗袖手旁觀。」說到這裡，蔡與榮碰了碰司徒俊緯的手肘。「如果你係羅學強嘅防中，呢一刻你連呢一球都唔想讓畀對手，咁你會點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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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俊緯沉默了數秒，在腦海中飛快地假設了幾個方案。「我會即刻召集隊友回防，先企穩陣型，等待領隊下一步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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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羅學強嘅防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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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俊緯低頭朝李向名身邊那看起來有點焦頭爛額的人看過去，看來他是在那幾個選項之中，選擇了最低優先度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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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唔信我Man Mark唔到呢個死毒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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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號胡柏桐，某程度算是羅學強的副隊長，他是初三生，比梁博豪要大兩年，理應擔任隊長一職，但何顯忠在確認過該名王牌前鋒的實力後，便毫不猶豫地把隊友臂章交到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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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他也沒有什麼微言，反正自己也將要升上高中，球隊後繼有人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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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明白，為什麼理善只是做了點很簡單的變動便讓戰況如像陷入泥沼之中般，而且身為隊長的梁博豪也僅是站在遠處，不為球隊此刻的窘態作半點工夫，這便使他更是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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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死毒撚我同你講，由呢一刻開始我會一路跟喺你身邊，你唔會再有下一次射波嘅機會。」他幾乎貼在李向名的臉頰上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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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名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理會他，並將注意力放在接下來的這次角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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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名是一個很奇特的後衛，或者應該說他是一個很奇特的球員。他長得比同齡人稍高，過高的重心使他的動作從小時候起便顯得別扭，加上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致使他在面對及處理高空球時，不論是預判、準備、起跳，還是頂頭鎚時的姿勢都只能用一塌糊塗來形容，可或許是在中堅這個位置上的日積月累，讓他對自己的有效制空區域有了一定程度的認知，從皮球離開地面後零點幾秒後便能快速地由大腦告訴自己，這球自己能不能頂到，不能的話那就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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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換句話來說，即便是二十八歲的那個他，對於進攻頭鎚其實也是一竅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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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柱！唔好走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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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李向名突然加速往遠柱跑去，胡柏桐很快便反應過來緊緊地貼著他，並用手臂阻擋他佔據有利區域，由於他完全沒能搶到最佳的攻擊位置，最後角球被門將沒收，純粹又是一次沒什麼威脅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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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條友究竟喺度踢緊啲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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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著眼前這個顯然體力已快到達臨界點、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而一通亂跑的呆子，這名羅學強的副隊長卻不知為何有股說不出的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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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旁的助理球證舉起補時提示牌，顯示有三分鐘的補時，理善眾人看了一眼，心裡像突然被一塊大石重重地壓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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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最後三分鐘！搏埋佢啊喂！」鍾偉豪拍著手，朝其他人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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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善沒有了強力的前鋒和進攻人員，單憑大家這麼一窩蜂地擁進去，效果之差其實也不難看出來，只是他們除了這麼做以外早已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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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博豪在前方朝隊友們做了幾個手勢，孫敬學剛好在右路拉扯出了一個非常漂亮的三角短傳攻勢，面對對手冒進魯莽的逼搶，很輕易地便將皮球送到了前半場並成功發動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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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只有戰戰競競的林誼雄，負責截斷傳球路線的安子釗失了位，梁博豪很快便卡好了位示意要球，孫敬學也沒多想，在右路很果斷地將球傳到了蛾眉月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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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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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博豪大概用了零點幾秒確認對方防中逼過來的時機後，便決定了先直接將身後的中堅解決掉，只見他挨在林誼雄的手掌處，忽然一發力轉身，眨眼間便直接過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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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志誠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的輕描淡寫便證明了李向名在與他角力時，這名大埔王牌其實有多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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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身進攻與防守的第一要點就是下盤的力量，如果中堅在力量的對抗上明顯處於下風，便會被對方輕易在腹地搶佔有利位置作策應，甚至還能卡著身位緩慢推進，所以作為中堅必須要設法施力對抗，而在這個過程中如果用力過多卻又很容易被對方轉身擺脫，這裡跟籃球的概念其實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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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撚線原來阿名之前可以同佢踢成咁係咁難……咁鬼大力又快嘅呢條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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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誼雄作為最後一名防守球員被過掉他當然心知不妙，但這一刻卻又無計可施，只能回身目送著梁博豪往自家的龍門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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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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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博豪很巧妙地用後腳將皮球往左撥去以避開從左後方殺出來的防守中場，他認得這個安子釗，是剛才很匪夷所思地從自己的盲點衝出來將皮球破壞的人，但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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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過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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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敬學看著這名動作笨拙的理善中場，心裡只道他是個動作稍快的防守球員，一對一面對技術精湛的梁博豪決不是其對手，沒再多想便開口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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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乜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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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博豪把重心再放低了少許，做了個往右方順勢再推進的假動作，然後虛晃一步，用左腳大步地往左邊推進，結果當然是對手被徹底騙開，讓他輕鬆地在禁區頂的位置擺脫出一大片的左腳射門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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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喺呢度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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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拉弓準備抽射之際，卻發現安子釗已經跟了上來正欲伸腳阻擋，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反方向做一次告魯夫轉身，反倒恰好被趕過來的林誼雄一腳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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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梁博豪只覺得一陣難以形容的厭惡感湧上心頭，看到這裡，觀眾席上的司徒俊緯不禁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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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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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柏桐本還覺得這球會入，便沒有逼迫著推動自己那疲累的身驅繼續去緊盯李向名，只見皮球剛好被破壞到他的腳下，並在沒有任何壓力的情況下轉了身，看到這裡他才發現自己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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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位置仍在對方半場，即使讓他轉了身也做不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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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有留意到，李向名在轉身的途中還看了場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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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離遠盯著自己身後，不知道是瞄準著龍門還是防線空隙還是什麼，然後便突然踏步拉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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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係驚唔夠力同俾人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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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步離開球場的余仁海有點意興闌珊地伸了個懶腰，腦海裡浮現出一些過往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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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係掛住紙鷂同阿名喺後場突然一腳兜上嚟嘅嗰啲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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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球碰的一聲，在李向名那奇怪的姿勢下，硬生生地被轟了出去，就像奧運會上被拋出的鉛球般，筆直而怪異地，往羅學強防線身後的空位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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