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靈 - 112 各自的盤算

當大地結束震顫，奇可一行驅車下山，卻在半途發現道路堆滿了泥沙與巨大的土石塊、被水流嚙碎的大王椰子樹幹，以及無數翻著肚子的魚隻、橫爬亂竄的小蟹與貝殼。

「妮琪！」奇可喊道，他不顧鞋子浸水、陷進泥坑，手腳並用，大步向前翻越一根根樹枝殘骸與一塊塊巨大土漥。

史邁利遞給席爾一個眼神，席爾快步跟上，愛麗絲與娜塔莉亞緊跟其後。

「剛剛海上最高的浪頭至少有五十公尺高。」史邁利說道，而在此之前無論是羅莎的海軍通訊頻道或是島上的海盜情報，都沒收到地震與海嘯的消息。

「人為的可能性太小了，那種大自然的力量……」莉莉安憂心忡忡。

「是，所以如果那種大浪是人為的，我們要做好全滅在此的準備。」史邁利正了正背帶。

羅莎：「那種情況下，我們停在港口的船大概毀了。」如果失去了船隻，他們只能坐困島嶼。

福爾波：「最壞的情況就是折返。」先前突擊基地時，他們並未殺死所有海盜，更沒有傷害任何設備技師，為的就是讓倖存者認為襲擊島嶼的人來自飛鯊海盜團，以挑撥各海盜團之間的關係，摧毀盟約。

但若是折返，滯留更久的話，一定會被發現他們根本不是海盜，而是軍方的人。奇可的毒計將宣告失敗。

而折返的好處是，取得對外通聯設備與糧食、水源、運輸車輛，可以讓他們在島上存活更久。

「折返的話計畫就失敗了。」史邁利淡淡說道：「你們去岸邊，我在這裡等，出事就發射信號彈，我會往山上走。」

「史邁利。」莉莉安嗅出了他話語中的狠辣，福爾波與可可亞的表情變得冷硬，他們都知道其中代表的意思。

「放心，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不是半吊子。」史邁利已在確認身上的彈藥。

若有萬一，史邁利打算折返，把山上的人殺光！

「有些人不是海盜，持有海藍聯盟的國籍，我們沒辦法對他們出手；即便假裝成海盜幹的也是一樣，德雷克上將不會承認此事。」羅莎難得發表了否定的言論，茲事體大，就算海軍司令德雷克上將之前授權軍情局處理此事，這種手法實在過於極端。

史邁利、莉莉安、納斯達克、福爾波與可可亞等人同時默然。

他們都不是第一次對無辜人士下手。

而想也知道，陸軍與軍情局高層對這個行動會矢口否認。

奇可每次都接到這種遊走在灰色地帶，甚至必須實施非法行為的任務。

「不會走到那一步的。」莉莉安深吸一口氣，嚴肅地說，幾人眼神交流一番，越過道阻，向山腳與岸邊奔去。

史邁利陰沉著臉抬頭，基地竄出的濃煙依舊直衝天際，慌恐的人們正在試圖救火、向外發訊求援。

……

「肚子餓了。」老者呢喃著，眼神掃向泥灘上的臭魚，萬分猶豫。他剛才咬了一口，那滋味真是噁心。

費馬坐倒在地，現在她相信銀髮混帳的話了，這種可怕的力量的確有機會消除她的靈術的副作用，她發現她甚至無法進入絕緣狀態。

「肚子餓了。」黎曼又說了一次，這次他的眼眸不再模糊，一雙眸子冷冽如冰，刺向妮琪與費馬。費馬撿起一根溼透的樹枝，從懷裡取出火柴，點了兩下便熄，看樣子生火很困難。費馬小心翼翼地問：「烤魚？」

「不要。」

「螃蟹。」

「不要。」黎曼搖搖頭。

「烤貝類大餐。」

「不要。」媽的任性死老頭，費馬在心裡大罵。

「鮭魚奶油濃湯。」妮琪說道，她豎起食指，鮮血汩汩地流下。黎曼摸摸下巴灰短的鬍鬚，歪著頭，考慮了會。「好懷念莫利克奈的誓言牛排館。」他說，那是戰爭時期他少數能夠放鬆享受的場所。

「收掉了。」

「妳、妳的【界限術】，誰、誰教妳的？」

「柯西先生。」

「噢，短腿小柯。還、還活著啊，呵呵呵。」黎曼兩手往後撐在泥濘裡：「妳叫什麼名字？」

「妮琪，妮琪．魏爾施特拉斯少校，軍情六處行動一組組長。」妮琪掃了一眼費馬，費馬扔開潮濕的枝條，聳肩撇頭，示意她早就知道妮琪的身分。

「魏爾……施特拉斯，陸軍的特奧瑞恩．魏爾施特拉斯上校？」

「是我的父親。」

「不錯的人，比起笨貨大衛跟舉棋不定的雷洛。」黎曼說話漸漸順暢起來：「除了塔普跟里斯、喬伊之外，他是我少數欣賞的陸軍，他還好嗎？」

「年初病逝了。」

「噢，怎麼不是大衛先死？妳呢？」黎曼看向費馬，費馬將幾根木條堆在一塊，試了幾次火還是生不起來，天空還在飄著細密的海水——這是剛剛黎曼引起的巨浪所導致。「費馬，庫沙共和國塔恩部落人。」

「妳的符文很有趣，要壓制它對我來說也不容易。」黎曼豎指朝著空氣一揮，水花飄灑，木頭的濕氣被他隨手斬飛，火柴燒得柴火亮起一絲炭白。

費馬又扔了兩根火柴進去，水氣燒成煙直上升。

「『孤立』，到我這裡是第三代，相關消息從未外傳過。」費馬決定賭一把，不說剛才令她陷入苦戰的妮琪，黎曼的強悍震撼了她，她釋出了最大的善意。

「您，您呢？」

黎曼看著火苗竄起，橘光與灰白吞噬了深黑的樹枝，煙越來越大，他笑了笑。「我叫什麼來著？有點忘了。」隨即看向妮琪。

「妳還是別知道得好。」妮琪對費馬說。

見鬼了，死老頭。拉薩緹亞王國當代只有柯西、勒貝格、比利三名9級靈術師，再加上眼前這個進入9級不久的女人。與柯西同期的就是上一代的黎曼跟羅爾了。這種恐怖的能力，戰場王者黎曼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啊，無論妳在想什麼，答案都是否、否。」黎曼笑道，他才不要承認自己的身分。

「然後我想了想，還是先烤一條魚好了。」靠，死老頭。

火生了起來，而被土石、樹幹、泥沙阻擋的山路走來數道身影，奇可攜著席爾等人到來。

一陣風由陸地吹向海洋，黎曼若有所感，他抽出一根燒得通紅的木條，在身邊揮了揮。下一刻，兩道身影停在妮琪的背後，動彈不得。

正是準備搶攻的莉莉安與席爾。

支援射擊的奇可摀著頭跪倒在地，【不知術】尚未湊效，空氣中帶有標記的無形分子就被黎曼隨手揮滅。

「你們很不禮貌。都過來坐吧。」莉莉安與席爾不由自主坐倒在溼透的泥濘中。

後面的奇可、格列托、愛麗絲、娜塔莉亞、納斯達克、福爾波、可可亞與羅莎皆察覺到空間被遮罩，他們彷彿瞬間移動至黎曼跟前，與老人大眼瞪小眼。

「山上那些是你們的人嗎？」黎曼隨口問道，與此同時正在山路待命的史邁利心臟狂跳，一股擇人而嗜凶狂氣息盯上了他，他就地俯下身子，架槍上膛，瞄準海灘。

「唉，你們真的很不禮貌。」黎曼不再理會史邁利的鎖定，他『分割』了自己與史邁利的所在地，史邁利根本就無法瞄準鎖定到他。

話語間魚烤焦了。

費馬：「……」她若無其事地翻面，黎曼抬腳，踢掉那根串著魚的木枝，費馬慌忙去撿，屁股跟著挨了一腳。

黎曼：「最後一個機會，鮭魚奶油濃湯。」

妮琪：「我不會做。」那妳提個屁啊！費馬在內心崩潰狂吼，這幾個人有病吧！

黎曼摸摸下巴，內心感到煩躁，眼前兩個女人都已過三十，肉質應該不怎麼樣，而且他不想吃人肉。

這時納斯達克舉起手。

黎曼滿意地笑了。

……

黎曼喝著鮭魚奶油濃湯，看上去心滿意足，他讓其餘人去整備僅存的船隻，奇可指揮著部下們，將小吉姆相關的物品以及證據留在如同斷垣殘壁的灘頭以及山路，史邁利則在山腰看到燈光暗號，謹慎地下山，他繞過了海灘直奔船隻而去，不敢看黎曼一眼。

黎曼只留妮琪與費馬兩人在前，他盯著費馬把那條烤焦的魚吃掉，費馬邊瞪邊吃，然後吐掉焦掉的魚皮。

黎曼搖搖手指，費馬正要吐第二口魚皮，動作遲滯了一下，她艱難地將焦黑如炭的皮吞入腹中，上面還有一兩塊泥漬。「好吃嗎？」黎曼問道，他惡質地笑著。

「好吃。」費馬掛起口是心非的笑容。

「好吃。」妮琪手裡也有一碗湯，而費馬沒有——她特地吩咐納斯達克不要準備費馬的份。

「好吃。」黎曼還是在笑，但笑容裡有些遺憾、有些滄桑，「最後一餐，我的胃都暖起來了，這種感覺真好。」費馬往前一遞，黎曼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出聲，他竟真的接了過去，毫不猶豫大咬一口。

「看在這條魚的份上，我就不計較妳吵醒我了。」黎曼把碗交給費馬，僅剩一層薄薄奶油湯底。

費馬：「你為什麼要待在這種地方？」她還是接了過去，把湯喝完。

封閉在深海十多年，與孤獨、近乎無聲的海底世界為伍，究竟是為何？

黎曼：「我快死了。」

海浪拍了過來，潮水噴濺在空中，濕濕的水氣撒在黎曼帶笑的臉上，妮琪與費馬在他瞳孔深處讀出了瘋狂以及精明兩種矛盾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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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各自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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