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伯納與安婭進入俱樂部的大門不久,魯迪斯中將上了座車,格列托以眼神徵詢愛麗絲的意見,愛麗絲感覺到一絲違和感。
「繫好。」愛麗絲說罷猛踩油門,只見魯迪斯中將的座車駛入小巷——這不是他們應該有的路線!愛麗絲繞了開來,從側邊拐彎繞路再追。
「喂。」格列托握緊扶手,對方老早知道他們的車牌,連長相都知道,繞路沒有意義。愛麗絲:「相信我。」她將方向盤打到底,一個大彎後拐進車道,切至目標車輛正後方。忽地,愛麗絲打了一個響指,發動了【神話空想再現】。
一輛與愛麗絲、格列托兩人乘坐的軍用轎車一樣的車子兀然落地,緊緊咬住魯迪斯中將的座駕。
而愛麗絲本人則趁此機會調轉方向,將車子駛回俱樂部。
格列托:「妳搞什麼飛機?」愛麗絲將車開至俱樂部後門。
「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這是避開監視最簡單的手法。」愛麗絲看了看手錶,額間開始冒汗,【神話空想再現】大約能再維持一分鐘,自動駕駛以及追蹤對她來說還是太過吃力了。格列托遞給她手帕,愛麗絲接過去並將車子熄火。
果不其然,一名熟面孔領著一男一女從俱樂部後門走出,上了一台不起眼的黑色破舊車輛,愛麗絲擦著汗,格列托操縱兩隻飛蟲靠得更近一些。
他確認了熟面孔隸屬於陸軍第十兵團,階級上尉,是魯迪斯中將的部下;而那名男子長得高大,皮膚黝黑,臉孔粗糙且佈滿疤痕,衣著掩藏不了他的孔武有力,這人的照片於軍情二處建檔,是通緝中的海盜一員。
格列托將椅背向後靠,他吸了一口氣,這下只差一步便能證明魯迪斯中將涉入其中。愛麗絲將手帕還給格列托,她的靈術失效了。
魯迪斯中將馬上就會發現,愛麗絲等人沒有上當。
「沒看過那女孩。」女孩看上去尚未成年,皮膚白皙,容貌嬌美,她一雙眼眸冷豔且勾人,是個美人胚子。格列托確信自己沒有在軍情局的資料室裡見過這名女孩,不論照片、相關敘述、錄音檔。
「總之跟海盜脫不了干係。」兩人交換了座位——愛麗絲需要休息一會兒,才能將耗去的精神補足。格列托踩下油門,車子咻咻追將上去。
安婭上了魯迪斯中將安排的車駕,她整路不發一語。一旁的剽悍男子看起來卻坐立難安,安婭緊緊握住他的手。
沒事的。她無聲說,男子舒眉,手鬆了一鬆,寬心之餘的他沒瞧見安婭眸裡的冷漠。安婭想著十年前叛軍闖入家中,將父母射殺,哥哥撲倒在她的身上,她僥倖活了下來,卻失去了所有家人;她想起後來叛軍把她抓走,當成奴僕、夜晚的玩具,打她罵她、辱她上她;她想起四年多前她的身上綁滿了炸藥,帶著渾身瘀青以及砲火紛飛的恐懼,趨步向前,面前一名男子睜著赤目如惡鬼,大手一扯她的頭髮,將她從地獄裡拖了出來。
她想起凱爾中尉在她身上肆意衝撞,這名男子是個人渣,破滅了她的希望,也點燃了她的復仇之火,讓她有了活下去的意義;她想起陸軍醫院的後門悄悄運出一輛裝載醫療廢棄物的車子,她猜想瓦薩的骨灰也在裡面;她想起陰暗的地下室裡咳嗽的衰老毒蟲,一邊打著針一邊撫摸她的下體,說出有關陸軍第十兵團的情報;想起了五金行面無表情的女老闆,收了她五張破爛髒臭的王國鈔票後,拉開暗門的布簾,將數把軍械與彈匣交給她。
沃夫,魯迪斯,拜更,軍情六處。她暗暗把這些情報記在心裡。
無盡的恨意深埋心中,她不知不覺獲得了向前邁進的力量,這時的她還不曉得,自己與靈術師的距離如此之近。
沒由來地,她將這一段漫長思緒統整成一個簡單的字句:【此恨綿綿無絕期】。
……
事情真的會那麼順利嗎?齊格死了,小吉姆死了,聽說那些大船團的船長們一個個落入皇家海軍之手。飛鯊、魔爪、狂風、黑眼、火槍兵、海王龍,沒有一家跑掉的,船長、大副、二副、他們成立的公司、公司合夥人、贓物經銷商塞滿了南方拉什爾邦的各大警局與看守所,刑場每天都吊掛十數具手染鮮血的惡徒的屍首,繩子與絞架頻頻更換,不少法警和軍警出現了極大的心理創傷。
連赫赫有名、享譽大陸的狼群傭兵團,這次也栽在皇家海軍的手上,整整一個王國的支部遭到德雷克上將拔除,其手段迅疾果決,快得幾乎令人反應不過來。
其餘支部的團長的聲明尚未在各雜誌日報刊稿,他們就先收到了陸軍與海軍聯合宣戰的公告,狼群傭兵團被徹底逐出拉薩緹亞王國。
接連數月,這群燒殺擄掠的海盜、征戰四方的傭兵、黑吃黑的軍火掮客或如鳥獸散,或如路死骨,下場淒涼。
男子低頭,看著安婭輕拍他的手,心中沉重的心思稍稍退散。
沃夫或者魯迪斯,得請他們替我偽造身分,不想被抓到的小辮子,他們一定得幫我的忙。總之海上是待不下去了,最好能逃到精靈王國或者庫沙共和國。男子想到。
「伯納。」駕車的上尉此刻開口:「還有妳,妳叫安婭對嗎?聽好了,有關瓦薩,有關海盜的事,一個字都不要對外提起,禍從口出,聽過吧。」
伯納:「嘿,我一上船就會暈船,這輩子沒出海過幾次。」他開著低劣的玩笑話,上尉皺起眉,看了看後照鏡,安婭的眼眸深邃幽暗,上尉彷彿被吸入那黑暗深沉的雙眸中,一把憎恨的火炎燒得他眉宇發疼,他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再看鏡子裡,安婭淺淺地笑。
安婭:「麻煩你轉告魯迪斯中將,我們只想過安穩的生活,過往都不再重要,未來才是我們看重的,他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她說話時,眼神閃過一絲琥珀黃光。
上尉:「待會親口跟他說,下車。」伯納搖下車窗,只見車子來到一座隱密的莊園,周圍被蔥籠樹林環繞,門前幾盞寥寂的路燈照出黃白的光芒,秋蟬的嘶鳴幽遠不絕。
兩人走過草坪平整、磚石分明的長道,進了寬敞的大廳。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不發一語,做了一個手勢請兩人跟上,他們踏上鋪著羊毛地毯的階梯,進了二樓的辦公室,一名留著時髦短髮、唇上無鬚的中老年男子坐在椅上,他拿下銀框眼鏡,向伯納和安婭招招手。
魯迪斯:「坐。」此刻的魯迪斯中將已經壓下內心的怒氣,冷靜地思考著如何處置一切。
不多時,俱樂部的櫃台服務員以及今日見過魯迪斯的小姐就將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軍情六處那兩名幹員要怎麼處理?他們理應盯著我的一舉一動,但從剛剛起,這幾天一直跟著的那台車就不見了。
這個時間點不宜同塔普、喬伊翻臉,先安置好伯納與安婭,再找個機會悄聲送走他們,埋在沙漠裡。
魯迪斯:「海王龍海盜團,龍騎兵號武裝隊長伯納,我聽過你的名號。」伯納尷尬一笑,龍騎兵號早就被皇家海軍的砲彈擊沉,不知道墜入深海幾千公尺深了。
「魯迪斯中將,感謝您願意見我們,那個……咱們的船團。」
魯迪斯擺擺手:「伯納,不說客套話了,你們必須待在這裡,飲食起居都由管家負責,不得外出,明白嗎?」
伯納訕笑,他還想說些什麼,安婭拉了拉他的手。魯迪斯注意到此舉,他看向這個年僅十五歲就如出水芙蓉的女子。
「安婭,有關瓦薩的事情,我幫不上忙,他失蹤了,陸軍還在追查中。」
安婭垂下眼簾:「我明白,魯迪斯中將,如果有他的消息的話……。」
「事態比你們想得更嚴重,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有事就請管家聯繫上尉,他會處理。」魯迪斯戴起眼鏡,起身走向門前。
「對了,你們今天沒見過我,是吧?」他推開門走了出去。伯納長舒一口氣,安婭睜眸,琥珀黃光一閃而逝。
莊園外,格列托與愛麗絲將車子停得老遠,格列托發動了【蟲來】,操縱著寒蟬,望見魯迪斯凝重地上車,駛離莊園。
「他有發現嗎?」愛麗絲慵懶張眼,格列托回答:「不可能,距離這麼遠。」
「妳確定要接觸他們?」
「嗯,他們是重要的人證。」
「嘖,這幾天都要睡在車上了。」寒蟬叫得愈發響亮,飛至莊園內。
安婭開窗,默默望著窗外,秋風吹了進來,知了鳴叫著,她手撐著下巴,望著晚景,一時間痴了。
伯納走近,從後面環摟安婭的腰,安婭嬌笑一聲。
蟬聲響了一陣,便消了下去。
……
旁觀者利姆露出純真的微笑,魯迪斯『同意』了庇護伯納和安婭,這個行為已經滿足了【真實說謊者】的發動條件,一切已成定局——利姆根本不在乎伯納和安婭安全與否。
魯迪斯、伯納、安婭盡入囊中,利姆手上的棋子越來越多。
接下來就等格列托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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