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所以被稱之為意外,就在於它的突然與意想不到。
「林克中尉,第四號制高點出現不明身分人士……」哨兵只來得及說一半,無線電便沒了聲音。一輛卡車急速向此地衝來,兩名要員保護處的幹員連開數槍,打不穿裝甲。
7號立刻拉住阿格尼斯少將,將他帶往建築物裡的地下防空洞。只聽見轟地一聲,卡車上的火箭砲撞入建築,炸出一個大洞。
爆炸掀起的氣浪將要員保護處的幹員們衝飛,兩人撞上堅硬的牆,頭破血流。屋內的奇可和妮琪等人則是被劇烈的搖晃晃倒在地,碎石與水泥灰不停掉落,奇可一邊咳嗽一邊踢開房門,與此同時席爾已經從二樓一躍而下,發動了【黑夜降臨時】。
停在不遠處的幾輛車子咚咚作響,車身震動不已,忽然間黑色的輪胎大力震盪,將車子震得飛起,砸向卡車。
「林克中尉,哨兵遭到狙擊,先遣部隊這裡遇襲,重複一遍……」話一樣只說到一半便中斷了,林克在不斷響起的槍聲與碰撞聲中明白了一件事:先遣部隊與戰術小組無法趕來支援。
建築物外面,席爾施術將卡車砸得停下,後車廂上使著火箭炮的男人已經被壓成不成人型的肉醬。車上跳下兩人,手持衝鋒槍對著席爾掃射。
子彈飛到一半便墜落在地,好像撞上一道透明的牆壁一樣。妮琪狼狽地走到窗邊,沿著食指所指的方向劃出了一道無形的界限,將射向席爾的子彈攔截。
咚咚巨響再次肆虐,卡車彷彿有了生命一般,隨著不受控的輪胎左衝右撞,化作死神的鐮刀,又奪走了兩條性命。
「還有敵人,不要鬆懈。」奇可喝道,阿格尼斯少將的另外兩名隨扈18號和20號從剛剛到現在都沒發出警戒訊號,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能夠悄聲無息地暗殺兩名靈術師的,只有靈術師了。
「『路人』呼叫『女孩』、『鈴鐺』,敵人的目標是『屠夫』。」奇可拿起對講機大喝,他感覺到有人觸發了他的【不知術】——也就是說,敵人已經潛入建築物內。
……
尖刀與轟炸機兩人有些焦急,他們是拜倫帝國安插在狼群傭兵團的外圍人員,不知道夥伴們還能糾纏住先遣部隊多久,他們得速戰速決。
兩人闖入建築,來到了一樓,身上還留著18號與20號施展【分割術】所留下的傷口,儘管心急如焚,他們還是停住了腳步,『女孩』愛麗絲、『鈴鐺』娜塔莉亞擋住了他們。此時席爾欲轉頭進屋,將尖刀與轟炸機的退路堵住,卻感寒毛直豎,操縱卡車擋在身前。
卡車被狙擊槍的子彈轟地貫穿,席爾坐倒車後,膽戰心驚地看了離自己不過十數公分的彈孔,他差點就死了。樓上的妮琪見狀馬上遠離窗邊,砰轟一聲,牆壁被射得爆碎,尖銳的碎片劃傷了妮琪的手臂。
尖刀抓準時機,身子一晃,像迅捷靈敏的兔子一樣衝出,他的靈術【曲折術】能夠模擬光線折射的路徑,速度極快,18號與20號就是死在折射數次、詭譎莫測的短刀之下。
愛麗絲與娜塔莉亞來不及將他攔下,尖刀如光射入地下室。
「哪裡走?」娜塔莉亞哼了聲,清脆的聲音響徹整棟樓,翠綠色的光輝附著在尖刀身上,他的速度慢了下來。
【故鄉失落的歌謠】,豢養寄宿在樂曲裡的音樂妖精,餵食自身精氣以獲得它們的幫助。娜塔莉亞說了謊,她的靈術不只透過歌聲,還需要妖精的輔助,失去妖精她便無法施術。
「娜塔莉亞!」愛麗絲大吼,轟炸機的腳步慢了尖刀一拍,掐準這個時間差,娜塔莉亞甫施術完,來不及反應,被轟炸機一腳踹飛,撞破後門的窗戶,滿身是血地倒在外面。
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一個呼吸之間。
轟炸機發動了他的靈術【砲擊】,身後出現了八門火炮的虛影,炮口對準了愛麗絲與戶外的娜塔莉亞。
「糟了。」愛麗絲的靈術發動需要時間,趕不上的,她一手持槍,一手伸進口袋內摸出施術媒介。
轟炸機露出猙獰的表情,與靈術師交手絕不能猶豫,一擊必殺,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正當【砲擊】欲展現威力之時,轟炸機的意識一陣恍惚,腦內彷彿鑽過一道強烈的電流,他噗地噴出兩道鼻血。
奇可的【不知術】在千鈞一髮之際生效,轟炸機的眼前出現了好多個愛麗絲的幻影。
樓上的妮琪深吸一口氣,隨著她的呼、吸,整個空間的氛圍變得遲滯無比,她的身上竄出數十道像是粗大鎖鍊的灰色物體,迅速貫穿了轟炸機的身體。
「別再猶豫了,剛才要是對手沒有頓了一下,愛麗絲和娜塔莉亞就死了。」妮琪審視著自己掙扎糾結的內心,做出了決定。
狙擊手連開兩槍,子彈都莫名地停在妮琪的額前三十公分遠不動。
轟炸機也不動了,反應過來的愛麗絲已持槍將他擊斃。樓下被尖刀砍成重傷的7號不動了,正要持刀刺入阿格尼斯心臟的尖刀不動了,危及之中仍保持鎮定、手放在腰間槍套的阿格尼斯也不動了。
灰色鎖鏈全部穿過他們的身體,所有動作都被暫停。
妮琪施展出她的真正靈術,刺殺宣告失敗。戶外的席爾、掙扎起身的娜塔莉亞露出了安心的神情,放鬆了下來。
……
狙擊手的瞳孔一縮,他明白隊上身手最好的兩名靈術師已然戰敗,而他在遠處的援護已起不了作用。
那是什麼詭異的術?阿格尼斯身邊的護衛太強了,那個能夠輕易操縱車子的男人,還有屋內能夠停下子彈的女人,失策了……如果只有使用【分割術】的軍方靈術師,尖刀絕不會失手,何況還有最適合火力掩護、突擊的轟炸機搭檔。
兩人闖入才短短十五秒不到,就被解決掉了。
那個女人的靈級別大概達到了8級,不是7級的尖刀和轟炸機能對付的。「撤退吧,任務失敗,趕緊離開。」他對著對講機說道,開始卸載狙擊槍。
剩餘四名隊友還在以強大的火力壓制先遣部隊,領隊回話:「尖刀和轟炸機呢?光頭、步槍、雪狼呢?」
「都死了。」狙擊手略顯落寞,不會再有比這個更好的時機了。用五名隊友的性命換回了兩名靈術師的情報,這筆交易究竟划不划算。
殘破的矮樓時不時落下塵土,阿格尼斯的臉色陰沉無比,包紮好的7號將布輕覆在死去的同伴18號與20號臉上。
兩名頭上包著繃帶的要員保護組組員和席爾正在警戒,愛麗絲替妮琪與娜塔莉亞取出刺進身體的玻璃、水泥碎片。
奇可則是強忍著劇烈的頭痛,與妮琪四目相交。「那不是【界限術】吧?」就奇可所知,【界限術】與【分割術】這些軍方傳承的靈術沒有這麼誇張的威力。
蘭多上校和賽特中校例外,他們出身於陸軍司令部直屬特勤突擊部隊,在一線出生入死多年,對靈術的理解與使用遠超常人,而且他們都是8級靈術師。
妮琪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道:「奇可上校的靈術也不是【幻境術】吧?我連你究竟是否施展了靈術都無法察覺。」奇可垂下眼簾,他頭疼欲裂,沒有力氣說話。
夜晚降臨,對靈行動處的人們迎來副作用。席爾躲進陰影之中,他不能被月光照到;娜塔莉亞割開手腕,長得像是音符的翠綠色妖精歡快地飲著宿主的鮮血;妮琪咬緊牙關,她的體內有無數股向外爆衝的力道,撞擊著她的五臟六腑,她想嘔吐卻只能咳出血來。
奇可的副作用平復了,他拭去額間的汗水,走到阿格尼斯的身邊。
「我差點因為你們的無能而死掉,奇可上校。」
奇可:「阿格尼斯少將,你是因為我們才存活了下來。對方的刺殺很大膽、很激烈,一般暗殺不會這麼招搖。」
「如果是我,我會趁靈術師們最虛弱的現在,再次襲擊。」
阿格尼斯哼聲,剛才的刺殺是他從軍以來最靠近死亡的一次。「你怎麼看這次事件?」他難得徵詢奇可的意見。
「刺客很了解拉薩緹亞王國軍方靈術師的行為模式,對【分割術】與【界限術】的施術時間與範圍抓得很準。妮琪少校沒及時出手的話,少將已經死了。」
阿格尼斯:「從屍體上繳獲的徽章和武器來看,他們是狼群傭兵團的人。」
阿格尼斯與奇可互看一眼,都清楚這絕對不是對方的真實身分。「這麼受歡迎,讓我很困擾呀。」阿格尼斯笑了出來。
「傷亡如何?」
奇可默然,搖了搖頭。阿格尼斯的兩名護衛死亡,先遣部隊的四名哨兵被狙擊手擊斃,在重火力的壓制下戰死兩人,三人輕重傷,另外要員保護處的兩名幹員輕傷,7號與娜塔莉亞重傷,妮琪的手臂被碎片紮出好幾個口,席爾則是跳下樓時扭傷了腳踝。
共計8死9傷。
「區區傭兵出身的靈術師,能夠造成訓練良好的官方部隊如此重大的傷亡,說出去得笑掉人家的大牙。」
「阿格尼斯少將,抓不到幕後主使者的。」
「幕後主使者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急迫地想要我死,就代表我掐到他們的痛處了,看來有人不希望局勢變得混亂。哼,做他大爺的夢,我偏要打亂他們所有計畫,毀掉他們苦心經營的一切。我會砍下所有阻擋我的人的笨腦袋,踢到糞坑裡。」
「那麼你的處境將會更加危險。」
「奇可上校,在我聽來你正在為你未來的無能找台階下。」阿格尼斯冷笑。奇可又搖了搖頭,他指著正在休息的妮琪,「我的意思是,阿格尼斯少將得和她談談。」
「要想繼續待在這個危險之地,妮琪少校是必不可少的戰力。」阿格尼斯陰著臉凝視著遠處的妮琪,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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