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智堯的記憶中，文議謙跟馬君羊是一路到升上不同大學才分手的，畢竟環境不同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會愈來愈遠，大家身邊也會有各種不同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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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事情的發展跟蕭智堯原來所經歷的又不一樣了，而且他完全沒有參與過到此事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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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還在想要不要去追馬君羊，但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站在籃球架下，與文議謙兩人沉默對望。籃球在地上有節奏地反彈並發出聲響，像是為兩人接下來的談話預熱的鼓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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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點解要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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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間分手好平常啫，」文議謙想了半秒，緩步走去撿起籃球，然後又看著他。他們其實並不認識，彼此之間也沒有說過話，但他倆在學校裡早就是人人皆知了。「……做咩，你鍾意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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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問下啫。」蕭智堯聳了聳肩，似乎是沒什麼興致再繼續說下去，擺擺手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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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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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聽得叫聲，蕭智堯回頭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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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議謙將籃球抱在腰前，欲言又止地吞了口口水，連眼神也不敢跟蕭智堯對上，但很明顯地是有什麼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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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港隊……嘅感覺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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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這話題轉得讓蕭智堯有點跟不上。「無……無咩點，只係你會感覺到身邊有好多好勁嘅人，然後出面嘅世界又有更多更難以想像嘅對手，就係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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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著頭，漫不經心地低頭拍著手中的籃球，嘴上忽然露出一抹不知有何用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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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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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像是嘲諷，聽起來看起來更像是一句真摯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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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沒有回話，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看著這名少年拖著孤獨的背影重新站到罰球線上，再一次將籃球完美地射進殘破的鐵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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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黃昏入夜的鐘樓不論是星期幾同樣擠滿了人流，泊在路邊的雪糕車不再播放那段熟悉的音樂，傳入耳中的只有吵雜的人車聲及細微的海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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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天就要坐飛機回去，這晚父親特意說想去尖沙咀一家較高級的飯店，順便逛逛商場，明明只有三個人，卻叫了一桌子的菜，三人吃得肚子都快要撐破了卻還是剩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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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來香港，其實最主要還是見一見家人，父母嘴上不說，但言行舉止上都能感覺到他們很記掛自己，像是現在明明是暑假，母親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說要買一件冬天外套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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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前自己快將三十，父母當初生自己時比較高齡，那時候他倆都已經是退休年齡，看上去一副老人模樣，而如今時針一口氣逆行了十多年，他們散發出來的氣息也相較有活力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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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吃飯時家人也沒多問在日本踢足球的事情，或許是不想添加壓力吧，只是很簡單地問了一下居住環境，學業跟訓練能不能跟上，大致上就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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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飽啲啊，咪到時無力踢波，又生唔高，頂頭鎚唔夠人頂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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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吃飽的父親用牙籤挑著牙縫，側頭看著遠處的其他食客，一般人挑牙時會禮貌性地用手遮擋著嘴巴的動作他卻全然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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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度仲食得落啊，就嘔啦。」蕭智堯沒好氣地笑道，同時跟母親小心翼翼地將吃剩下的飯菜夾進外賣膠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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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常聽說父親小時候家中很窮，經常吃不飽，家裡也買不起玩具，所以他童年時只能在屋邨裡跟其他小孩到處亂玩亂爬。以往家裡限制他不準玩太長電腦跟平板時，蕭智堯也只能跟余仁海和李向名兩人到處亂玩亂爬，兩父子或許只有這一點是比較相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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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踢落去，遲啲係咪會入港隊？」父親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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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會呱，踢得好咪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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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而家啲人踢波真係……好鬼屎。」父親搖搖頭，輕聲嘆道，聽起來這句話不像是針對香港的足球員。「前十零廿年咩美斯C朗，唉同以前大哨施丹嗰啲邊有得比，而家更加唔使講，打開電視搵個睇得下嘅都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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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哭笑不得地聳了聳肩，他發現很多老一兩輩的人都會有這種看法，他們明明平常沒有看足球的習慣，也不太清楚球員們的表現，甚至連名字都說不出幾個，卻還是會覺得新不如舊，也不知道其實朗拿度也射失過很多單刀－當然美斯C朗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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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記住以後踢波唔好踢到電視嗰班人咁，咩麥巴比、夏蘭特，都唔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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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衰畀人睇啊，知唔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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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然看著遠處不知什麼地方，喃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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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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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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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總主席韋卓奇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了一聲，雪茄煙從他的嘴裡緩緩噴出，陳召禧有點意想不到地怔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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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頭你帶隊去關島嘅成績大家有目共睹，呢半年蕭余司徒呢三個膽就算唔在陣你都帶得有聲有色，呢個機會你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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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為受寵若驚地拉了拉頭上的鴨舌帽，這位平常喜怒不形於色的教頭此刻也不免有些慌亂緊張，因為他嗅到了一股不怎麼對勁的味道－是來自於官僚體系裡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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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卓奇是香港商界的傳奇人物，前數十年開始涉足體育界，足球籃球馬術甚至健身划艇的總會裡都能見到他的名字與身影，不過當然也正因如此，這證明了他們未必熟悉自己正在管理的這一項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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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作為教練團隊的他們總是不明白為什麼上面的主席啊會長啊理事什麼的全是跟體育毫不相關的商人，但當然作為成年人，他們也知道球類運動－特別是足球－其實就是一個商業化的娛樂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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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咩，唔敢做？定唔想做？」韋卓奇看著他這副慌張的樣子，不由得露出像是平常在談判桌上試探對手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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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係想我接手佢三個嘅事？」陳召禧吞了口口水，清清嗓子並坐直身子，把整個人的氣息先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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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面啲人成日都講，香港足球已經死咗好多年，講起港隊，大家都仲係講緊林嘉緯，講緊陳七，講緊左倫右李……」韋卓奇挑起眼眉，在煙灰缸邊緣漫不經心地玩弄著手中的雪茄煙。「而家盲嘅都睇得出，呢幾個細路係港隊未來嘅希望，所以，就算佢哋幾個喺外國未必成日返到嚟跟隊練波出征，都盡量定期驗收下佢哋嘅成長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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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這雅致的胡桃木辦公桌側後方，立著一個貼合牆身與天花、同樣是胡桃木製的玻璃櫃，裡頭放滿了形形色色的獎盃與獎牌，但呈金黃色閃著耀眼鋥光的當然不多，陳召禧的目光放在了零九年東亞運動會擊敗日本奪下的那塊金牌，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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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唔好睇我只係一個商家佬，我其實好鍾意睇波，」韋卓奇笑道，言語間似是洞悉了眼前人的想法般。「當然講足球嘅戰術、訓練、調動嗰啲我唔夠你哋熟，但你知唔知做生意最緊要係咩？睇人－知人善任，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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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動著手臂跟手掌，像是在跟自己的秘書說著什麼人生大道理一樣，但陳召禧只關心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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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同目標係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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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就無乜，香港隊……都係嗰啲，無穿無爛就得。」韋卓奇吸了口煙，那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嘲笑著什麼。「但目標呢，就有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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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召禧眼珠朝下滾動，在腦海裡快速回想了一下，短期內U-16似乎沒有什麼大型賽事，所以說不定是他收到了什麼消息，又有類似的青年足球隊想讓他率隊再戰一次，應該是這樣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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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佢哋三個……或者加埋梁博豪啦，What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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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卓奇側著身子攤了攤那手肘抵在桌上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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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佢哋幾個，喺你手下踢完U-16呢幾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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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能力直接入一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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