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之中，被斬成肉塊的利姆使勁催動【真實說謊者】，剛剛真的只差一點就被妮琪斬斃，「嗯，被五馬分屍的感覺很糟，可惜我的身體會自動復原。」
隨著利姆的言靈，他的身體彷彿蠕蟲一般緩慢地爬著。
「對了，妳的手還好嗎？」他話語一出，妮琪的斷臂便跟著跳舞，那隻手掐住了妮琪的脖子，妮琪的臉色變紫。
儘管臉色深紫，妮琪卻很放鬆，她看到奇可從死亡的懸崖邊回來，鬆了一口氣，便用【緊緻術】與【序列術】把斷手拉回原位，她摸摸剛接合的手，活動還有些不方便。
「妳實在很不聽話。」利姆的身體開始癒合，他又說道：「妳以為我失去『唯一』跟『矛盾』就沒有辦法了？」利姆彈指，「世界並不會隨妳所想地運轉，永恆真的存在，在我身上發生，而妳只能目睹神蹟。」利姆說罷，傷勢全好，他從內襯裡拿出新的領帶。
「可惜沒帶另一套衣服。」
妮琪嘆了一口氣，「利姆，你就繼續把我當成小女孩吧。」她拿出【剪定萬象之刃】，喀擦一刀，利姆的聲音被剪斷了，他的咽喉出現一道銀色傷痕，噴出大量的鮮血。
齒輪開始轉動，世界顛倒了過來。迦羅瓦遲了一步，沒能與凡妮莎道別，他的領域剛好觸碰到妮琪，妮琪的五臟六腑被絞得稀巴爛。
妮琪不在意年輕人的敵意，她看著滿是鮮紅的相思木，以及哭泣的奇可，妮琪輕輕抱住他，奇可的手按在妮琪的手上，感受彼此的溫度。
妮琪問：「你會恨我嗎？」奇可與她皆將目光轉向凡妮莎與威卡，他們感受得出威卡對凡妮莎的依戀，也見證了凡妮莎對兒子的愛。
世上真的存在無私的犧牲與奉獻，就像他們一樣。
妮琪擦去了奇可的淚水。 「發動『唯一』，讓自己能夠活下去，或者『矛盾』。」奇可則拭去妮琪嘴角的血跡，他凝視著妮琪，他感知到妮琪的領域消失了，迦羅瓦的攻擊成為壓垮妮琪的最後一根稻草，她與凡妮莎、利姆激戰已久，又使用多種靈術，已至極限。
「如果我有拿到『收斂』的話，配合【界限術】跟【序列術】應該可以。但『唯一』跟『矛盾』對我沒有用。」妮琪說著，她氣力已失，面前是狀態極好的迦羅瓦，他看來沒有要放過奇可與妮琪的意思。而奇可的術嚴重被迦羅瓦克制。
奇可反過來將妮琪攬入懷中，妮琪帶著微笑閉上眼。
看來，要結束了，還好最後的吵架有和好。
「死人臉，咱們繼續。」齒輪越轉越快。
一個蒼老卻風雅的老者踏著快步而來，第一眼見到凡妮莎微笑的屍體，第二眼看到威卡略帶遺憾的面容。
他轉過頭瞪著迦羅瓦，眼睛彷彿在噴火。
「喂，不是我幹的。我早上才在跟這個阿姨聊天。」迦羅瓦說道，他的視線移開了幾秒，又轉回羅爾身上。
奇可：「羅爾，妮琪她能活嗎？」他冷冷舉槍，對準迦羅瓦，又開始提問：「軌跡是什麼？為什麼質數群都是循環群？」（註）
迦羅瓦嘆氣：「死人臉，我說過，你的領域對我沒用，你的問題我馬上就能解開，除非你像剛剛一樣，將所有的『人生』裝進那把槍裡，才有辦法打死我，因為我不瞭解你，我回答不出你的人生長什麼樣子。」
羅爾握緊雙拳，他想殺了躺倒在地掙扎的利姆，也想『奪走』不懂得尊敬的死小鬼的人生，他聽見妮琪砰地倒地聲，鬆開了手。
「羅爾，用『離散』幫我拔除『收斂』，救妮琪。」
奇可不再對迦羅瓦發問了，【怨憎咒詛之槍】的準心向下，失去了方向。
羅爾沒有回答，他心裡想的是已死的凡妮莎。
「羅爾！」羅爾回過神來，不知何時，他發現奇可那張深沉的臉好像冷漠的凡妮莎，他想起二十幾年前在麥斯面前跌倒的小孩。
奇可……
畢竟是最後一個任務，總要好好結束。
羅爾低下身子，拿起長得像是兩根對外的尖銳箭頭的『循環』（註二）。迦羅瓦敏銳地察覺到羅爾不顧任何風險，瞬間便將『循環』裝入體內。
他的氣息變得龐大，他整整擁有『離散』、『有限』、『循環』三枚符文，跟剛剛應付幾名國情廳8級靈術師便氣喘吁吁的老頭不同。
當年跟利姆、拉格朗日、歐拉交手時也是這三枚符文陪伴我。
奇可……用了這三枚符文我必死無疑，謝謝你當我七年的養子，然後忍受我十幾年的怨怒。
羅爾老而風雅的臉龐依稀露出憨傻、暗沉的面容，他不再像是羅爾，而是回到了當年的麥斯。
羅爾發動了【展開術】，領域擴張至最大，將奇可的一歲、兩歲、三歲至三十四歲全數展開，然後他拿走了奇可第三十四年的時間。
也就是前陣子，奇可與羅爾攜手暗算柯西之時。
同樣被剝離的還有『收斂』符文，奇可百般等待、盡其所能取得的符文。
羅爾看見了年輕時倔強的凡妮莎，她抱著小小的嬰兒餵奶，她的老公又喝得醉醺醺、瘸著一隻腿走回家，砰地躺在床上。
羅爾看見還沒斷奶的嬰兒哇哇大哭，而堅決且強悍的女人一刀一刀砍死她的老公，大雨它不停地下，利姆與拉格朗日站在門前，低頭看著死掉的狄瓦格——他們曾經的部下。
3歲的奇可在育幼院的地上爬，被老師罵到哭，這時軍情局還沒發現利姆的惡意，軍情局並不知道奇可其實就在拉薩緹亞王國。
育幼院資源稀缺，沒辦法購買昂貴的自動鉛筆，6歲的奇可拿著小刀削著便宜的鉛筆，在紙上塗塗改改，他已經能夠快速地算出二位數乘上二位數了。
10歲的奇可跟其他孩子不怎麼親，偶爾還會爭吵、打架，好幾次他被揍到鼻青臉腫，倔強不哭。這時羅爾找到了奇可的所在，並且告知了凡妮莎，凡妮莎心急如焚，她要見他的孩子！
她跑去質問麥吉斯，麥吉斯告訴凡妮莎這是利姆的命令，麥吉斯的情人隨即被殺掉了。利姆用惡劣的方式告訴他的玩具們：不要違逆我。
11歲時，戰爭結束，育幼院的孩子不再減少，空襲警報不再響起，王國也慢慢重建廢墟，以往的硝煙變淡了，現在空氣中的粉塵是為了創造而非毀滅。
也是此時，【點菸行動】正式開始，表面上是為了削弱利姆的力量，實際上是讓凡妮莎逃離拜倫帝都，威卡也加入羅爾與凡妮莎的計畫。羅爾在【點菸行動】開始後不久知道了麥斯的真正身分。軍情局透過【點菸行動】幾乎將『唯一』符文的力量偷走。
計畫執行一年多，接近13歲的奇可在研究幾何與代數之間的聯繫，並且成功將圓分成十七等分（註三），一名皮膚黝黑的男子每天來到育幼院，看他在沙子上寫字，問他這些代號代表什麼意思，然後隔天再問一遍。
奇可便會朝他丟沙與石頭，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跑走，奇可覺得他的智商很低。
但這是已快13歲的奇可人生第一次笑了。
「奇可，你願意跟我一起生活嗎？」軍情一處處長羅爾問。
起初奇可拒絕了。
「奇可，你願意跟我一起生活嗎？」這次他不是身為羅爾，而是身為麥斯。
花了好久打開奇可的心扉，奇可點頭答應。
……
七年，很短，但在我充斥著戰爭、謊言、策反、諜報、鮮血的世界裡，最為單純。
謝謝你。
『循環』符文飄浮著，輕觸妮琪、凡妮莎與威卡三人。
『循環』符文可以讓三人繼續待在奇可人生的第三十四年裡，不停延續、重覆他們的時間。就算不能回到兩個月前的十月底，至少可以倒退幾個小時。
羅爾：「特奧瑞恩的女兒，醒過來，收下妳想要的『收斂』。」『循環』讓尚存一息的妮琪從昏迷中醒來，短短數秒她又睡過去，奇可趕緊將『收斂』符文放入妮琪的口中，他拍著妮琪的臉，讓她保持清醒，好幾次妮琪又睡著了，奇可費盡心思讓她起來。
她終於抓到機會。
「【界限術】……【序列術】。」流失的生命力與氣息被『收斂』，妮琪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奇可摸著她的臉蛋，再次流淚，他成為了會哭泣的人。
而另一邊羅爾身影迅捷如鷹地飛馳。凡妮莎與威卡死亡還沒多久，還有機會將時間回推。
『離散』與『有限』穿過每一道轉動的齒輪，迦羅瓦臉色蒼白，齒輪被【展開術】碰到，受到『離散』與『有限』的影響，領域急速縮小。而羅爾將偷來的齒輪虛影與真實的機械零件組裝成各種器官與神經血管。
快點、快點，趁現在還來得及，沒辦法做得太細。「幹，早知道請荷特博士教我速成版的【傀儡術】。」他組出兩個人偶，長得如凡妮莎與威卡。
羅爾還沒跑出迦羅瓦的領域，迦羅瓦卻沒有動手，他臉色複雜地看著羅爾，他知道羅爾想做什麼，因為他也做過一樣的事情。只要脫去迦羅瓦的衣服，便能發現他身上大半由零件構成。
凡妮莎與威卡被羅爾展開部分靈魂，裝入人偶。兩具人偶動了起來。
「姐……我好想妳。」
「威卡。」凡妮莎抱起已然無力的羅爾，衝上前踢了威卡的肚子一下，匡地一聲，金屬的聲音清脆悅耳。威卡笑著跑開，就像以前一樣，凡妮莎追著他打，兩人奔至原先的身體所在。威卡不忘拿起【永恆誓言之花】，裡面裝著他大部分的靈魂，這是他欠伊莉莎白女王的人情。
「凡妮莎，真有妳的，敢讓我東跑西跑這麼多年。」羅爾趴倒於黃沙，漸漸虛弱，凡妮莎跑來，他輕觸凡妮莎的腳，指尖傳來堅硬的金屬手感，凡妮莎坐下，用手戳著羅爾的臉。
「辛苦你了。」
迦羅瓦見了此幕，多次抬手，卻沒辦法下手，看到凡妮莎，他肚子又餓了。
註：此兩項皆為群論，始於迦羅瓦的研究貢獻。
註二：〈〉，它還有一些細項需要加，有興趣的觀眾可以去查。
註三：高斯解決的世紀難題。其在代數上的貢獻，因為我的代數實在太爛了，無法解說，請讀者海涵。
ns 15.158.61.5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