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爆發的戰役之中,阿克爾王國和拜倫帝國傷亡慘重,靈術師的參戰使得士兵們的戰損極大,兩國派出特使,同意暫時停止交火兩週。
拜倫帝國指揮官諾姆伯爵承受了來自帝都的諸多責難。
諾姆氣得把特地帶來前線的整套高級紅茶組打破,大聲罵道:「講都很會講,站著說話不腰疼,仗是你們這群豬在打嗎?」
他喘著粗氣,圓滾滾的肚子裡裝得一肚子火。
諾姆伯爵一點兒也不想打仗,可誰叫拜倫大帝一句話就叫他滾到邊境駐紮,當他收到情報,得知阿格尼斯悄悄來到北境時,他知道拉薩緹亞的惡魔準備揮舞他的鐮刀了,他著急無比,事態不能再加劇下去。
可他誤判了,妮琪強得不可思議,他不該動用暗樁去刺殺阿格尼斯。
「阿格尼斯的身邊至少有一名8級的護衛。」這是存活下來的殺手的證言。
更糟糕的是,阿克爾王國派來了桑德,隻身摧毀了邊境輕裝突擊隊第三戰術組。邊境輕裝突擊隊都是帝國的精英,可桑德只花了短短十分鐘,就將將近三十人加上三輛戰車、四輛運輸卡車燒毀殆盡。
「玩火的王八蛋。」桑德是阿克爾王國著名的8級靈術師,強悍無比,儘管自己也是8級靈術師,諾姆自問不是他的對手。
「派一個靈術師當指揮官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又不能一邊佈署戰略一邊對付桑德,幹,真該把帝都的廢物們塞進戰壕裡,埋起來!」這其中涉及了許多政治意圖,身為靈術師又擁有爵位的諾姆自然招人眼紅,被人設計排擠到了危險的邊境打仗,還將他卡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手下精兵無數沒錯,可用的靈術師卻屈指可數,還被妮琪等人宰掉了兩人。
三天前,諾姆只能看著自己可愛的部下們變成一團團火球,他除了死死箍緊雙拳之外,什麼事也做不到。堂堂拜倫帝國的伯爵,卻接連在阿克爾王國的桑德與拉薩緹亞王國的阿格尼斯手中吃癟。
要是他能活著回到帝都,恐怕也要被拔去爵位了。
「伯爵閣下,有人求見。」諾姆正抬起胖腿,把實木製的椅子踢到牆上,畫被砸出好幾個破口。
他不耐煩地回:「誰呀?」
「呃……拉薩緹亞王國的羅森.阿格尼斯少將。」他的副官忐忑地說,諾姆的手迅速伸到牆邊扶住掉下的畫作,然後把歪倒的椅子擺回原位。
……
阿格尼斯滿面笑容坐在椅子上——那張剛才被諾姆伯爵踢飛的椅子;妮琪與7號站在他身後,注意到牆上那幅風格奇特的破畫。
「少將在這個敏感時機大駕光臨,恕我沒辦法好好招待。」諾姆心想,該不會他知道上回的刺殺是我指使的吧?唉,阿格尼斯,你死了事情就好辦多了,真是麻煩。
阿格尼斯眨眨眼,善意地笑了:「諾姆閣下,久聞您對藝術與生活的品味不同凡響,來北境已經好幾天了,一直都沒機會見個面,今天總算有空好好交流一番了。」妮琪側眼一瞥阿格尼斯和藹的面龐,覺得一陣噁心。
然後阿格尼斯從懷裡拿出一把精緻鋒利的短刀,引來諾姆的護衛們的緊張。「這是一點薄禮,見笑了。」諾姆的瞳孔縮了一縮。
這是他的部下尖刀的武器。
「這是我從敵人那兒得來的戰利品,這把刀差點就要刺進我的心臟,染上我的血了呢,哈哈哈。希望諾姆閣下喜歡。」諾姆鄭重拿過短刀,細細觀賞了一番後回道:「我很滿意,謝謝少將的心意。」
「諾姆閣下,您對北境目前的局勢有何看法?」
「阿克爾王國苛政傷民,我於心不忍哪,只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能給百姓過上好生活。」諾姆說著說著甚至一度哽咽。
阿格尼斯紅了眼眶,「諾姆閣下,我也有同感。聽聞雷伊斯上校殘暴冷酷,平時見人不順眼就殺,許多民眾敢怒不敢言。儘管身為拉薩緹亞王國的人,我還是無法坐視不管。」
妮琪見到此幕,不禁懷疑自己是否正在觀賞電視台的搞笑喜劇。
「少將的意思是?」諾姆擦去努力擠出來的淚問道,阿格尼斯揉揉眼睛,很快變回正常的表情,「讓北境的人民覺得,我們趕走雷伊斯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諾姆恍然拍手,樂得大笑。阿格尼斯豎起食指,放在唇前:「諾姆閣下,此事務必保密,低調進行,包括我今日來訪一事。」
諾姆:「那是自然。」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細節,阿格尼斯才起身告辭。
阿格尼斯,我發誓我一定要幹掉你。諾姆掛著笑目送阿格尼斯離去。
……
奇可獨自站在高處,這些天來遠方的戰線沒了硝煙,但他心中總有些不踏實。梅林的消息還沒有著落,北境的局勢也愈發詭異,他有種無法掌控自己的未來的感覺。
一隻蟲子飛過,停在他的肩膀上,奇可從懷裡拿出一個小蟲的標本,兩隻蟲子亮起淡綠色的光芒,拼湊成一段文字,顯現在奇可的眼前。
「桑德,北境,奇可,去死。」奇可笑了,看起來格列托過得挺好的,對於靈術的使用方式以及掌控程度進步很多。
祝你在比利的調教下成功存活,他是個沒有人性的混蛋。
不過話說回來,桑德已來到北境真是個壞消息,前幾天的停火也是因為他嗎?據說他的靈術能夠操縱極高溫度的火焰,具有強大的破壞力,是各國士兵在戰場上的夢魘。
他到底有多厲害,交過手就知曉了。雖然奇可寧願不要知道,他的【不知術】不適合在戰場上使用。
「說起來,我如此處心積慮隱藏我的靈術,都是因為無面那個傢伙。」奇可低喃,神出鬼沒的無面一直是他心中的陰影。
上次被無面「融化」的經驗還歷歷在目,那到底是什麼靈術?或許比利和蘭多聽過有關無面的事。
亞貝呢?他足以和無面抗衡嗎?奇可不自覺地焦慮了起來,汲汲營營許久,他從未與人吐露過自己面臨的窘境與擔憂,但現在他發現自己的權力與實力處在一個進退兩難的尷尬位置。
不,不對。雖然亞貝的【神之手】強悍無比,但我至少還有思考應對計策的時間;然而無面……我根本摸不透有關他的情報。
哲人曾說,當你翻越了一個又一個山頭,等待著你的不是海闊天空,你會發現,一山還有一山高,永遠有著更高更廣的目標橫亙在前。
奇可一掃四周,空無一人,心頭的陰影愈發濃重。
……
桑德原本是個不抽菸的人。在長年的軍旅生涯中,面對槍林彈雨的威脅、與摯友和同袍們的生離死別,以及無數張臨死前恐懼、哀求的可憐面孔,他漸漸開始麻木,現在上前線時他總是會點上一根菸,只抽一口便丟。
今天他待在離憂鎮西北方約十公里遠的營區,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停下了動作,菸已經燒掉了一半,他卻一口都沒抽。
一晌過去、兩晌過去,煙霧飄緲瀰漫。
三晌過去,菸頭燃盡,桑德的手燃燒了起來。「阿維。」他呼喚著自己的聯絡官,一道瘦削身影應聲而來,桑德轉過頭,直視著朝夕相處的阿維。
「桑德先生,沒有許可,營區禁止使用靈術。」桑德緊繃的身軀放鬆了下來,火焰熄滅。對啊,這裡是阿克爾王國雪走軍團駐紮的地方,是我想多了吧。
阿維走近,將手放上桑德的肩膀。
桑德愣了一下,這不是平時阿維會做出的舉動,阿維對他敬重無比,另外考量到桑德的靈術的危險性,阿維不會主動觸碰桑德。
空氣突然炙熱了起來,寒冷的北境升起一顆白熾的太陽,剎那之間閃花了營區人們的眼睛。「桑德先生,這樣很危險的。」太陽恍若曇花一現,即刻融化消失。阿維淡淡說了句,桑德的氣力漸漸流失。
「你不是阿維。他在哪兒?」桑德催動全身力量施術,肩膀處卻像有個吸盤一樣,把他努力積攢的火焰抽走。
「他沒事,桑德先生,我建議你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可以坐下好好談一談。」阿維的手放開,表示他沒有惡意。然而桑德如臨大敵,鼻息之間白霧騰騰,胸腹之火蓄勢待發。
阿維席地而坐,「桑德先生,相信你也不想傷到你可愛的部下吧。」
桑德發現右肩包括右半身,被觸碰過的地方已經無法發出火焰。「你可以叫我無面。」阿維,或者該稱呼他為無面,用阿維的臉掛著和善的微笑,桑德從來沒聽過這種靈術。
「你的目的是?」桑德把火焰匯聚到左半身,隨時準備出手攻擊無面。
無面:「幫助阿克爾王國的人民,抵禦拜倫帝國的入侵。」
桑德冷笑,這麼扯的事情他才不信。「首先,我們不需要的你幫助;再來,你的行為也算一種入侵,根據戰時條款,擅闖軍事重地者,可就地格斃。」
無面聳聳肩,「你可以試試看。我既然能闖進來,就有辦法離開這。你在等待士兵們反應過來,把我包圍嗎?」
桑德微微弓起身體,話不投機半句多,從剛才【炙陽】發動到現在已經快要一分鐘,哪怕是最近崗位的哨兵也能趕到了。
他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了。
「【炙陽】。」橘紅色的火球冉冉升起,由霞轉黃,再從亮黃色變為白色。劇烈狂暴的熱浪將無面衝得倒退數步,身上被蒸氣燙傷。
嘶嘶的熱空氣不受控制,無面那張阿維的臉龐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呃地摀住喉嚨,卻吸不到足夠的氧氣,食道也被灼傷。
忽然間,無面向後倒去,整個人隨著蒸汽化作輕煙,沒了蹤影。
桑德大驚,停下動作,氣霧過了數秒才散去。在嘶嘶作響的蒸汽中,他似乎聽見接近的腳步聲轉為遠走,然後傳來一個中氣十足、與阿維的聲線截然不同的陌生男子的聲音:「桑德先生,拜倫大帝時日無多,阿克爾王國必勝,請記住了。」
「……對了,你最好去看看你可愛的部下,你可真狠心。」聲音漸漸淡去。
桑德陰沉著臉,發號司令,最終在偏僻的倉儲用地發現了昏迷的阿維,不知為何,他的身上有著嚴重的灼傷痕跡,氣息微弱。
桑德一語不發,隨著副作用襲之而來的痛苦也無法澆熄他的怒火,他的雙臂燒得焦黑中帶點粉嫩,他卻一聲不吭,死死握緊雙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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