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想做職業球員，鈴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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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係職業嘅世界唔係話入就入，嗰度未必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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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下午，陽光好像比平常要猛烈，即使已經是五點多但好像還是有點刺眼。鈴木卓已不太記得當時附近的情景了，有沒有什麼其他同學，又或是人多不多之類的，但足球部負責老師的臉和說說的的那那番話，這麼多年過去了，在腦海裡深刻的程度卻更勝什麼高中的最後一天又或是大學的入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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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三年級是日本人一輩子最大的分歧路口，決定走什麼樣的路、能否考上好的大學、甚至選什麼大學的專業，日後幾十年的生活，很大程度都取決於這一年間的表現和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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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體育特長生、藝術特長生之類的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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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其他運動，足球是全球最受歡迎、職業化得最成熟的運動，而在日本，只要你的資質足夠優秀，早在小學或是初中的時候便會被各大球會以及著名中學相中，此後若能保持水準，便能一直平步青雲，筆直地朝職業足球員的道路走下去－這種直接的程度，哪怕是在日本最受歡迎的棒球也難以匹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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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久保建英為例，他七歲便加盟了神奈川縣川崎市的一家青少年足球球會，然後翌年於巴塞羅那在橫濱市開設的訓練營中一舉奪得MVP，入選成為了這家著名球會的訓練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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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川真司在中學及高中時期一直就讀於足球成績優異的學校，也加入了學校附近的青年球會，雖然算不上什麼職業球會的梯隊，卻也無礙他在這期間獲選入日本的青年代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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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為了不放過任何一名足球人才，在青訓方面的重視是全方位的，同時也正因如此，在這個領域當中，幾乎不會有任何懷才不遇的例子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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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你的天份沒有高到能在高中甚至更早之前就確定拿到相應的入場券，這個國家在大學裡也有足夠的土壤讓你能繼續往職業球員的方向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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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前三級職業聯賽中，有約四成的球員是由大學出身，也有不少日本國腳也是在大學畢業前才獲選成為國家隊成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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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僅有一條；時間，也不僅有那麼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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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時絕望的鈴木卓選擇了放棄，選擇了另一條更容易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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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無法進入職業世界成為職業足球員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你的實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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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睛的鈴木卓用雙手掩著臉龐，電視轉播的鏡頭並沒有放過這從旁人看來就像在低頭抽泣般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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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呢間學校嘅任何人都鍾意足球呢項運動，點解上天唔賜予我成為足球員嘅天份？」夕陽之下，鈴木卓苦笑著朝老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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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從來都係唔公平，但你對呢項運動嘅熱愛，可能就係上天畀你嘅禮物，點解你唔嘗試考慮下向教練方面發展？」老師笑著輕嘆了口氣，反問道。「鍾意足球，並唔代表你一定要成為喺場上面踢嗰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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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體育大學讀了幾年畢業，憑著本身擁有的足球基本功以及知識，他又考取了成為足球教練所需要的執照，很快便投身到這一行業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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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是在教練的領域，其競爭環境亦同樣相當激烈，缺乏職業比賽或是梯隊、學生大賽經驗的鈴木卓根本沒辦法在J1球會中謀取什麼職位，當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將履歷表投送到J2甚至是J3球會的電郵信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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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可以衰喺呢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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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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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戰術暫時調整至上半場那種模式的群馬伊香保溫泉，基本上只能通過舞木嘉正的長傳發動反擊，為了盡快將比數扳平，他們甚至摒棄了自己球隊引以為傲的傳控踢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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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跑至長傳的落點附近，同時回頭看了一眼，太田茂正好跟在身後不遠處，時間上允許他將皮球控下，至於能否轉身則仍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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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前方的秋元萬世因為沒有吉岡作支援，所以只能不斷往前跑拉開敵人的距離，換句話說是試圖為蕭智堯與太田茂營造出一個一對一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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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召禧稍微整理了一下坐姿，定睛地觀察著接下來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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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某程度來說，這也是蕭智堯最擅長的，二打二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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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將舞木嘅長傳控低，並無離腳，太田茂拍上去，係一次二打二嘅反擊，群馬伊香保溫泉再次憑住一腳長傳直接越過中場發動攻勢，蕭選手會點處理呢次反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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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的眼神稍微有點變了，這是太田茂迎上去後的第一反應，包括作為一名盤球手的氣場，也欲蓋彌彰地往身體外飄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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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1on1直接過我？”太田茂輕輕地笑了笑，將身軀重心放低，沒再關心四周的境況，專注地進入到單防的狀態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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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足球的世界裡，從直觀的數據來看，大部分情況下一對一都是進攻方的劣勢，太田茂是深諳此理的人，即使他並不特別擅長單防，但作為一名數據頂級的防中，他在這方面的實力其實也屬於國內一流的水平，所以就算隊友們千辛萬苦地為蕭智堯搭建了這個舞台，某程度來說也是徒勞無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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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將皮球輕輕前搓，身體細微且高速地左右擺動作出試探，兩人在邊路三閘線處附近跳起了攻防者的探戈舞步，但片刻過去了，香港人仍沒有找到對方露出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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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像是凝住了一般，太田茂突然伸出腳，冷不防地將稍有猶豫的蕭智堯的腳下球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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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呢次反擊被破壞！蕭智堯有少少大意啊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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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看著被捅出界外的皮球，再回過頭來看了太田茂一眼，對方臉上正掛著得意洋洋的笑容，像是在宣示自己的實力更高一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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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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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仲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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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漏了什麼東西而折返的中西智和在走廊碰見了剛從洗手間出來的鈴木卓，不禁有點意外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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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鈴木卓苦笑側了側頭。「過兩日就係對大阪浪花嘅比賽，我想準備得充分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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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唔夠充分？你嗰份報告厚到字典咁喎大佬。」中西智和笑道。「放鬆啲啦，我知高圓宮盃係一個好重要嘅賽事，能夠打到去咁後又可以對上咁出名嘅對手係好值得重視，但我覺得細路仔踢波，有時候太認真反而會適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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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很有默契地並肩走到辦公室內，鈴木卓將剛整理好的一些資料與數據遞到他面前，中西智和接過粗略地看了幾眼，卻抬起頭來露出不怎麼重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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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知你諗咩，上半場死守穩住局面，然後下半場睇情況反撲，即使係職業聯賽，呢個都係非常常見嘅戰術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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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睇你好似唔太認同咁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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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我哋係群馬伊香保溫泉，呢幾年一直都係大踢傳控足球，而呢班亦只係一班由U-13至U-15嘅細路，參加高圓宮盃嘅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係要畀佢哋去熟習同實踐戰術、累積經驗同鍛練心理質素……」中西智和輕輕嘆了口氣。「我認為你唔應該將呢場波搞到咁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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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家真係接受到『用自己嘅方式』去輸波嘅話，咁我又唔介意由一開波就同大阪浪花對攻……但真係咁做嘅話又未免太無謀咗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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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辦公椅上的鈴木卓仰後著身子與頭顱，看著空白一片的天花板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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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場上的皮球不斷地從外圍轟進禁區，然後又艱難地被解圍或是被門將撲出界外，加上鈴木卓的下一步指令遲遲未到，站在邊線前的助教早就心急如焚地抖動著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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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成功攔截後，太田茂的前插更為肆無忌憚了，雖然蕭智堯看起來不像有受到什麼影響，但對場上其他二十人的士氣則是另一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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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今村……同橘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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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突然傳來鈴木卓的聲音，助教連忙轉身應了一聲，只見他仍一副在沉思當中的樣子，但看起來似乎是豁然開朗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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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係咁想贏？」中西智和的語氣說得好像有點無奈，卻又似乎能理解眼前這位同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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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村！橘！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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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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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非常之想，但唔係為咗我，」鈴木卓輕輕地應了一聲。「係為咗佢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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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茵之上此起彼落的吆喝聲，讓他想起了自己仍是高中生時，每天都與同伴們奮力訓練與奔跑的日子，以及那個讓自己的夢想化為烏有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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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帶呢班細路跨過呢道障礙，然後使盡渾身解數去同呢個國家最強嘅青年軍奮力一戰，係贏係輸都無所謂，但我相信呢個經驗會成為佢哋一生嘅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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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話畀佢哋知，嚟到J2並唔代表啲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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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哋嘅足球人生，而家先至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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