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燦打開門時發現，家裡只亮著最小限度的燈，表示女兒正在睡覺。把鞋子脫掉後，他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和動作，推開睡房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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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坐在床邊，開著一檔的床頭燈，手裡捧著平時愛看的小說，見他回來了便臉露微笑，女兒則在其旁邊睡得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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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又咁夜先返嘅？」妻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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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球隊就嚟開季，教練話想下季爭取好啲成績，所以訓練時間同開會時間多咗。」走向衣櫃的李景燦看了他一眼，輕輕地點點頭。「可能呢排……都會係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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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她經常會去現場支持丈夫，知道他是球隊的正選球員，而甲組聯賽競爭激烈，他在隊中自然經常承受著要與其他隊友爭奪位置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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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雖然這聽起來很像是外遇或者是出去花天酒地的行徑，但他身上沒有酒氣，看起來也很像是經過大量運動而臉露疲態，所以她也沒多心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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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內競爭好激烈？」妻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走過去主動把他斜揹袋裡的衣物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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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般般啦，」李景燦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都係咁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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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足球了解不深，不過就算再外行，妻子也知道丈夫在球隊內的定位是什麼：他在球隊擔任左翼，但入球並不多，更多的是看到他在球場裡東奔西跑，足球術語裡好像稱他這種類型的球員為「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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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身為韓國人當然不可能不知道，翼鋒其實是一支球隊裡非常重要的進攻角色，很多翼鋒的入球數字甚至比起正前還多－沒有韓國人不知道孫興慜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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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說到工兵，更多人聯想的會是另一名傳奇球員，朴智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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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浴間裡傳來花灑的聲音，好像即使如此遠遠地隔著門，只聽水聲都能感受到丈夫的身心疲憊。妻子拿出手機在網上輸入了朴智星的名字，想嘗試了解他踢的是什麼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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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跟丈夫的位置不太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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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嚟！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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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教將皮球快速地傳到余仁海的腳下，後者控向斜前方，隨後向著K角位前的訓練人牆做了個假身，快速地推向左腳大位，踏順一步後拉弓，用腳內側位置將球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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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球急勁地在空中畫出一道內彎的弧線，並往龍門的遠柱飛去，雖然並不是死角，但也是貼柱入網，門將即使盡力飛撲亦欲救無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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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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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邊一言不發地觀察著的盧丙碩盤起雙手，距離上次專門訓練才不過幾天，余仁海的內切射門便已經顯著進步不少，這速度讓他有點驚訝，但好像還是覺得欠缺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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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個人的觀念裡，依然認為余仁海是個天生的左翼鋒或左中場，而不應該在右路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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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自己每日都有喺常規訓練完咗自己加操，所以進步得好快。」姜仲昊雙手負後，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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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睇得出，不過就算係咁，先嗰四五日嘅時間，佢呢個進度都係好誇張。」盧丙碩點了點頭。「但雖然係咁，佢而家展現出嚟嘅只係推大位射門呢一部分，至於其他嘢喺實際比賽度發唔發揮到出嚟，就又係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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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丙碩說的話不無道理，即使隊內練習不作詳細的數據統計，余仁海在右翼位置的過人次數與成功率也是很明顯地遜色不少，這種水土不服是肉眼可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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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這項運動要過人需要考慮很多因素，速度和力量是其中之一，技術當然也是，但一名球員在左邊還是右邊，也可能會影響其過人、甚至護球、傳球等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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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隊內練習賽都能看出他的不習慣，與東京青空的友誼賽應該還會被更加放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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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打東京青空呢場只係試一試啫，」姜仲昊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般笑道。「我明你諗緊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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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係搞到李景燦無咗正選位，而家又扔佢去練右翼，尹仁壽都好騰雞啊。」盧丙碩苦笑道。「臨開季前你咁樣搞，對球隊軍心唔係咩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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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佢兩個而家咪係咁自發加操囉，點會唔係好事？」姜仲昊不以為然地笑道。「等班球員有少少危機感，球隊先識得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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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爾鐵塔雖然是首都球隊，某程度而言也算是財雄勢大，這幾年也一直保持在前三名，但在競爭激烈的K1裡並不是班霸，而且上一次拿到聯賽冠軍已經是5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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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有一樣問題，就係余仁海踢右邊嗰陣，鄭奎凡同佢嘅化學作用大幅下降。」盧丙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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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不如話－呢個都係我決定要咁做嘅其中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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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余仁海踢換位？」聽到這裡，盧丙碩好像猜到他想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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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錯，」姜仲昊微笑著點點頭。「要衝擊全北FC嘅地位，余仁海就唔可以只係喺左路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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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的話，也難怪他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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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丙碩看著那個在訓練人牆旁邊，努力地擺動假身、扭腰想要射出理想中那種射門的余仁海，心裡琢磨並想像著，他日後在球場上到底能成長到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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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教練是因為看出他擁有這種高速進步的能力，所以才會接連地對這名只有十六歲的小子有如此無理的要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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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職業足球隊的訓練不會太晚結束，但這陣子首爾鐵塔不少球員都在訓練基地練到很晚才離開。以往基地會在六點半便關門，但姜仲昊特別跟職員們打過招呼，會給他們特別的加班費，希望基地能在所有球員主動離開後才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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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晚走的，一般都是余仁海，或是李景燦，不過不意外地，最近尹仁壽也加入到勤奮加操的隊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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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仲昊坐在小酒館內，將那盛了燒酒與汽水的杯子舉起一飲而盡，另一隻手捧著手機，螢幕上是訓練基地的閉路電視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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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性格真係好鬼乞人憎。」坐在他對面的盧丙碩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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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啲叫良性競爭，作為教練，」他指了指自己，然後再指了指盧丙碩。「作為助教，見到班球員咁有自覺性，你唔應該感到欣慰咩？」姜仲昊張大嘴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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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操法，因住佢哋頂唔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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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職業運動員，最緊要就係要熟悉自己嘅身體狀況，呢個係自己搵食嘅本錢，余仁海先唔講，另外嗰兩個已經踢咗咁多年，正值足球員嘅黃金時期，連呢啲咁基本嘅嘢都做唔好，咁我無嘢好講。」姜仲昊聳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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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丙碩朝旁邊呼了口煙，看著他的眼神像是沒什麼好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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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想嚟緊呢季拎冠軍？上頭同老細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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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又唔係，但作為一個教練，」姜仲昊朝自己的杯同時倒著酒和汽水。「如果無爭勝心，咁不如辭職啦係咪？5年啦喎，一次成績都做唔到出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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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一口，發出「嗄」的一聲，表情頓時變得嚴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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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我有咩可以幫到你？」盧丙碩拿起自己的杯，輕輕朝姜仲昊的杯子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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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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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仲昊托著腮，視線停留在手機上的閉路電視畫面，只見漆黑而滿是噪點的鏡頭中，模糊的余仁海仍隱隱約約地在那道訓練人牆面前，努力地練習擺脫、推大位射門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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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幫我好好訓練余仁海就得－用你嘅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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