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室 - 【文學】道可道

　　一般傳世版本老子《道德經》嘅第一句就係：「道可道非常道」。

　　按馬王堆帛書版本嘅《道德經》則係：「道可道也非恆道也」。　　上面嘅引文係特登唔用任何標點符號嘅，因為古書本身就冇標點符號。所以古書其實要點去分節分句去解釋，去做訓詁，一直都存在住好多疑問，就算係我哋一直傳落嚟，作為教科書嘅解讀，喺學界其實都有好多唔同嘅意見。所以就引咗呢一句，丼走晒啲標點符號，反一反樸去睇下可以點去詮釋。

　　至於點先可以歸真，睇怕就要搵龍婆問米請返老子本尊上嚟講解先得。所以都係以自己嘅理解，再加其他佐證去研究下本身嘅解法有咩可以質疑先。咁當然，咁樣都只不過係我自己嘅解讀，可能會比坊間嘅解說離老子本意更遠，不過唔緊要，凡事最緊要嘗試。

　　首先睇返兩個版本嘅引文，兩段之間嘅差異在於馬王堆出土嘅帛書版本好多「也」字，而一般傳世版本嘅就冇晒啲「也」字。其次，就係馬王堆帛書版本用「恆」字嘅地方，傳世版本用咗「常」字。

　　歷史上，我哋一般都認為由於秦始皇焚書坑儒，將啲書收埋晒喺阿房宮存檔，民間幾乎冇晒正本，之後又遇上項羽火燒阿房宮，所以啲先秦著作就係咁燒焦。導致之後嘅學者都冇咗依據去確立以往個版本係點，所以漢初，好多學者憑自己嘅記憶去編輯返古籍嘅時候，就出現好多唔同版本，跟住就有今古文之爭，亦搞到我哋而家有咁多唔同版本嘅先秦古籍傳世。

　　而馬王堆帛書版本就係出土於一個相信係秦末漢初古墓當中嘅陪葬品，係當時流行嘅手抄本。「也」字，似乎都係虛詞，字面上冇意思，所以有冇對理解兩段本文嘅差異應該唔大，最多都係愛嚟分句之用。

　　「恆」變「常」，一般都認為係因為避諱而變嘅。因為漢高祖劉邦死後，輾轉到第五任漢帝就畀咗劉邦嘅第四個仔劉恆繼位，即係漢文帝。因為嗰時興避皇帝嘅名諱，所以典籍中嘅所有「恆」字都要避諱，而《道德經》嘅「恆」字通常都變咗做近義字「常」。

　　順帶一提，馬王堆帛書都有兩個版本，研究嘅人就叫甲本同乙本，佢哋將馬王堆帛書對比返傳世版，發現甲本中嘅「邦」字，到乙本同傳世版本已經變晒「國」字，所以相信係乙本同傳世版本要避劉邦嘅諱而改，因此相信甲本係秦末，劉邦未做皇帝之前嘅版本。而乙本就「邦」變「國」，但係保留「恆」字，所以相信係劉邦做皇帝之後到漢文帝劉恆未登基前嘅時期嘅漢初版本。

　　之後就去返文句嘅內容詮釋，一般嘅教法都會話第一個「道」係名詞，指道家宇宙觀中嗰個萬物源頭嘅本體，第二個「道」就係動詞，指講嘅意思。但係有好多學者都提出，喺先秦時期，「道」呢個字係未有用嚟做講咁嘅意思嘅例子，真正見到多用「道」嚟指講嘅，可能要去到唐宋時期先有。

　　我哋可以搵先秦嘅《爾雅》同東漢嘅《說文解字》睇下「道」呢個字可以點解：

「路，旅，途也，路，場，猷，行，道也。」──《爾雅．釋宮》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exTZFerr
「道一達曰道路；道，蹈也；路，露也。人所踐蹈而露見也。」──《爾雅．釋道》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4A1NaUwa
「蹈，道也，以足踐之如道路也。」──《爾雅．釋姿容》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fc5muRMF
「道，導也，所以通導萬物也。」──《爾雅．釋言語》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7yU7Zs15
「道：所行道也。从辵从𩠐。一達謂之道。」 ──《說文解字》東漢．許慎

　　我哋基本上可以歸納出，「道」可以解一條條嘅路；可以解行路嘅行；可以解引導。當然，我哋都知道，喺先秦嘅著作中見到，「道」可以由路呢個意思引申做一啲抽象嘅法則、規矩咁嘅意思，好似《孫子兵法》：「兵者，詭道也。」。又可以再引申做形而上嘅一個概念，好似《道德經》嘅「道」就係萬物本源嘅本體；《易經．繫傳》：「形而上者謂之道，形下而者謂之器。」

　　咁如果第二個「道」唔係解做講嘅話，咁「道可道也非恆道也」，可以點解？咁就睇下其他先秦諸子嚟參考下。

　　「何謂衡？曰：道。故心不可以不知道；心不知道，則不可道，而可非道。人孰欲得恣，而守其所不可，以禁其所可？以其不可道之心取人，則必合於不道人，而不合於道人。以其不可道之心與不道人論道人，亂之本也。夫何以知？曰：心知道，然後可道；可道然後守道以禁非道。以其可道之心取人，則合於道人，而不合於不道之人矣。以其可道之心與道人論非道，治之要也。何患不知？故治之要在於知道。」
　　──《荀子．解蔽》
　　「凡理者，方圓、短長、麤靡、堅脆之分也。故理定而後可得道也。故定理有存亡，有死生，有盛衰。夫物之一存一亡，乍死乍生，初盛而後衰者，不可謂常。唯夫與天地之剖判也具生，至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謂常。而常者，無攸易，無定理，無定理非在於常所，是以不可道也。聖人觀其玄虛，用其周行，強字之曰道，然而可論，故曰：『道之可道，非常道也。』」
　　──《韓非子．解老》

　　《荀子》提到「可道」，應該就係指認同「道」，「道」嘅內涵係咩對呢篇文唔重要，因為各家都有自己對「道」嘅詮釋，但可以肯定嘅係，「可」係「知」嘅更進一步，而同「合於」近似，或者「合於」係「可」嘅更進一步。

　　《韓非子》呢篇就直情係解釋緊老子，我哋可以仔細啲睇佢噏乜。呢度嘅意思係講：凡係「理」，即係物理──物件嘅規律，就好似方圓、長短、粗幼、脆硬呢啲咁，都係人對物件嘅分辨同認知，所以人對事物確立咗「理」之後，就可以得知咩係「道」。而「理」因為係指緊物件嘅規律，物件本身就會有存亡、生死、盛衰，所以「定理」都一樣。亦因為物件有存亡、生死、盛衰，所以就唔係永恆不變嘅嘢。唯獨一啲由天地開闢開始就一齊產生，到天地消散都唔會死亡、唔會衰弱嘅嘢先可以稱之為永恆。而永恆不變嘅嘢，就係唔會有地理上嘅改變、無既定嘅規律、唔會好似「定理」咁會死亡同衰弱。而「道」就係唔會衰亡、唔會改變，亦唔係存在喺一個永恆嘅場所，所以我們人呢種非永恆嘅物件，係無辦法履行、遵循「道」呢種永恆不變嘅嘢。聖人就係觀察到呢個永恆嘅奧妙，喺講述呢個永恆嘅嘢畀學生認識嘅時候，唔知點叫佢，就用咗一個普遍流行嘅叫法，勉強叫佢做「道」，然後先可以開始講述「道」係咩。所以話：「『道』如果係可以被履行嘅話，『道』就唔係一種永恆嘅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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