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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冷心州关注着团市委时,在离长沉市几千公里远,边境西疆第三大城市,团市委的小楼里,胡话华正整理着文件。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胡话华拿起电话,刚说了一句“你好”,从听筒里就传来了占金昔的声音:
“团市委宣传部胡副部长吗?祝贺你高升!”
胡话华哈哈笑了起来,赶紧说道:“你小声点,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是个官迷,多么希望当这个官呢。上午刚刚开完团市委会,明天才能报到市里。你那怎么样,顺利吗?占副科长什么时候回来?”
听筒里面,也传来占金昔的笑声,随后占金昔说道:“还行,都捋顺了,我再看着两天,催一下进度,等老刘过来,我跟他交待一下,就回去了。想我没有,老婆?”
胡话华笑道:“有你那么称呼的吗?咱俩才多大岁数,结婚才多点时间,就开始称老婆啦?”
占金昔道:“我觉得老婆比媳妇亲切,更听不惯这里叫婆姨,呵呵。”
占金昔报到后,分配到当地的钢厂设备科工作。这个钢厂,如果从产量来说,比内地省份的钢铁企业,小的太多,但它确是名副其实的钢铁公司,从矿石的烧结球团开始,包括炼焦、炼铁直到炼钢、铸钢。当地也有铁矿山,产含铁品位极高的富铁矿。现在这个钢厂正在上报国家,要更名为钢铁公司,还要上轧钢车间,不满足仅仅生产铸造产品,要直接生产钢材,先上初轧和型材生产线。占金昔就是为轧钢车间设备订货,去了内地省份的重机厂。当然了,已经有消息说,国家不批准这个小钢厂,更名为钢铁公司,理由就是规模太小,但同意改名为钢铁厂。其实,这也就是厂里的目的,头戴三尺帽,不怕砍三刀。
占金昔主动要求,留在工厂的。开始占金昔与胡话华,刚报到都按要求,到基层工厂企业实习,很快胡话华被上调团市委。占金昔当时就对胡话华说:“你的身份很快就会传开了!”
胡话华回答:“那我也没有办法。爷爷想让我从共青团启步。我还想安下心来,做点实实在在专业性质的工作,那怕搞搞地方志都可以。”
占金昔说道:“当初你怎么考理科,报了机械专业?你那么喜欢文科。”
胡话华没有回答,她记得原来对占金昔说过,不知道他是真忘了,还是装作忘记了。她报机械专业,完全是为了官亚雷,这些话,胡话华不便说,也不想说。
胡话华转变话题说道:“我回北京时,跟爷爷说一下,把咱俩的发展方向,换一下,好吗?其实你更适合从政,我支持你,让爷爷、爸爸、叔叔他们都支持你。”
占金昔道:“你不要这么做,这样起不到好效果,不能你去说,要让他们发现,由他们自己发现。其实,等人们了解到你的身份后,我自然也就借光了。”
占金昔讲得很直白,胡话华也知道,占金昔非常努力,钢厂上上下下,人缘都很好,他并不一味迎合领导,那样在群众中显得毫无主见。
这个钢厂,是由内地一个钢铁大省,提供设备帮助建立,并且长期派人,指导管理生产。是在发现铁矿后,从一片荒芜的沙石地上,建立起来的。但随着改革开放,政治气氛不那么浓后,先前来的那一批人,大多以年岁大、身体不好为由,调回内地了。再加上十年浩劫,技术力量青黄不接,占金昔作为名校党员大学生,和上下一致的赞扬声,半年后,就被提为设备科副科长。厂里甚至传出,要将设备科老科长,任命为副总工程师,把科长之职让出,由占金昔来做。这时,还没有人知道,胡话华的身份及家庭背景。
胡话华拿着电话机,有点出神,她确实想占金昔了,想跟占金昔说很多话。
停了一会,胡话华说道:“你这种支持边疆建设,时间长了,容易引起人们的闲话,说你将近一半时间,在内地呆着……”
“切,原来的人,把这里的事情,弄得一塌糊涂,领导是清楚的。再说了,谁愿意丢下老婆,自己在外漂荡,是吧?嘻嘻。”
胡话华嗲声说道:“又是老婆、老婆的,我不做你老婆,这么年轻,就被你叫老了!”
占金昔那面一阵大笑,最后说道:“老婆,哦,婆姨,别扭,还是叫华吧,你猜,我在这看到谁了?”
“谁呀?”胡话华感到,占金昔接下来,可能要说今天电话的主要内容了。
占金昔说道:“我在这见到二班的伍伯军了!”
伍佰军,胡话华记得,长得不错,上大学时,几乎追过所有身边的女同学,他老家的女朋友,几乎没有断过,他也是追胡话华的人,后来与洪维同时追王燕艳,没有竞争过洪维。当然,伍佰军一上大学,就追自己的事情,胡话华并没有对占金昔说起。要不是占金昔今天提到他,胡话华都快忘记了伍佰军这个人。
胡话华道:“哦,他分到哪了,也到重机厂订设备吗?”
占金昔道:“回他老家,分配到化工厂,化工厂要扩建,他来这里考察,为将来订设备做准备。他经常跟在长沉、跟江宁省的同学联系,前天在这里,他还用宾馆的电话,给催宏宾联系呢。”
胡话华道:“听说催宏宾和连姐,是一个导师,都是储教授带的,他们都怎么样啊?”
占金昔道:“连怀枝和老史结婚,这事你已经知道了,连怀枝快要生孩子,这事你可能不知道吧?”
胡话华道:“关心人家生孩子干嘛?”心里对占金昔一阵咒骂,下一句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你老婆,也要生孩子了。胡话华昨天去医院,医生说,胡话华好像要当妈妈了,让今天去取化验结果,胡话华还没有去呢。
占金昔没有听出,胡话华的不满,继续说道:“不是关心她,而是连怀枝,已经办了休学一年。也有传说,是连怀枝为躲开李一鸣的纠缠,才办休学的,不然按时间,连怀枝完全可以,等这学期结束后休学。”
胡话华“呃”了一声,对这种情况的出现,从心底里感觉到惋惜,这也是大学后三年,她对连怀枝最担心的,毕竟连怀枝与她上下床铺,两人关系一直很好。胡话华对李一鸣,则是姐姐对小弟弟一般的感情。
占金昔继续说道:“现在李一鸣他……”占金昔话好像很犹豫,胡话华打起精神。
胡话华与占金昔,结婚后一段时间里,两人说话,总是回避说道冷心州。因为占金昔知道,胡话华对冷心州的感情,也知道胡话华,是在他与冷心州之间,选择的他。选他的原因,占金昔也清楚,不是因为年龄差三岁,更大的因素,是从家族发展,考虑更多的是,谁从政意愿更大、更适合。单从情感上,或许胡话华对冷心州,还要更深厚一点。但两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再谈到冷心州,也变得很自然了。
占金昔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李一鸣被公安局给抓了!”
“啊!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胡话华不加掩饰,显现了关心着急之意。
占金昔说道:“有几天了,据催宏宾说:是有个叫张静的失足女青年,还上过报纸,是市里树立的,什么改邪归正的典型。这个张静,告李一鸣假借搞对象之名,强奸了她。嗯对了,据催宏宾说,那个张静,长得有些像连怀枝。”
胡话华又道:“呃,是这样,被人赖上了吧。学校是什么态度?李一鸣家里知道了吗,没找找什么人吗?”
占金昔道:“催宏宾说,系里孙主任,对公安局非常不满意,代表学校保李一鸣。李一鸣的父母也来学校了。催宏宾说,他还帮李一鸣的父母,联系了冷心州。现在据冷心州讲,估计李一鸣挺难过关的,主要是团市委,不知为什么,一直咬住李一鸣不放。”
胡话华道:“你没给冷心州打个电话?”
占金昔说道:“给冷心州家打电话,说他星期六晚上才回家,往研究所打电话,说他在实验室,根本接不到电话。”
胡话华说道:“吴旺财能知道点消息不?”
占金昔道:“我没给旺财打电话,都说这小子现在嗜钱如命,只要能得奖金的活,就主动去干;有时干完了,不给奖金也不生气,呵呵一阵憨笑,就过去了。原来在学校里,是埋头读书,现在,在工厂里,是埋头工作。唉,他要上面有个人,提携一下就好了,很快就能上去。”
胡话华说道:“吴旺财早晚会脱颖而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只要不走偏,他那种执着,会让他成功的。不说别人了,你要保重身体,有时也要学会委婉,风头劲,容易折。”
占金昔道:“我知道,你也保重。对了,我往厂里打电话时,别人说,我们问单位借的宿舍,可能要搬,整个二号楼要大修。想借我们七号楼宿舍,本来只给安排在一楼,都定完了。但管后勤的,听说有一个副科长,就又挪出一个三楼,要把我调到三楼去。还一再解释说:没有想到副科长还没分到房子。边疆地区就这点好,房子不紧张,再过二年,咱们俩也能分到房子了。”
胡话华立即说道:“就要一楼!我注意到了,咱们住的那些宿舍楼,下水管道都是直排,不容易堵,一楼的麻烦也少多了,稍有点味没关系。三楼要爬楼梯,我不想爬楼梯。”
胡话华可不想,整天挺个大肚子爬楼梯,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再抱着孩子爬楼梯。
占金昔感到奇怪,也没多想,就答应了。这样还显得,自己在厂里高风亮节。
胡话华放下电话,但对李一鸣的事情还是放不下,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拨通温晓设计室的电话。接电话的人,听说找温晓,很热情礼貌的让稍等。
“喂”电话中传来温晓的声音。
“晓晓,”胡话华刚说了两个字,温晓以为冷心州妈妈打的电话,直接说道:
“阿姨啊,上个星期天没去吃饭,设计室加班,我跟州说了,这个星期天过去吃,还吃阿姨做的糖醋排骨,州没跟姨说吗?”
胡话华被温晓逗乐了,逗着温晓说道:“你跟大米粥说了,还是小米粥说了,糖醋排骨没有,杀威棒有一顿。再说了,我有那么老吗,竟然叫我阿姨?”
电话中传来温晓“咯咯咯”的笑声,温晓道:“是华华姐吧?这帮人叫我接电话时,说我婆婆找我,哈,我问华华姐,也只能要果脯吃呀。华华姐不给我打电话,我都伤心了,我老想姐了!华华姐今天给我打电话,除了想我还有什么事吗?”
胡话华道:“本来是两件事,看来第一件事不用说了,你们两个挺好,我就放心了。第二件事,想问一下,李一鸣被抓的事。听说心州,嗯,你的州,在帮李一鸣办这件事,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想了解一下,你现在说这些方便吗?如果不方便我们约个时间说。”
温晓说道:“方便,这周围没人,我也不忙。”
随后,温晓就把她知道的李一鸣的事,原原本本向胡话做了介绍。最后重点谈到,冷心州一家人,为李一鸣做的种种事情。
在胡话华听到,李一鸣被放了出来后,心中一喜,虽然说是不予起诉,不是无罪释放,但起码不用遭受罪了。接下来,说李一鸣被学校研究生除名,让胡话华大吃一惊。这种处分程度,在学校来讲,已经是顶格了。从法律层面上,李一鸣够不上犯罪,可学校,怎么一点也不讲情面,这不合常理。胡话华问温晓道:
“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系里孙主任,一直为李一鸣说话吗,为什么到学校里,又加重处罚了?这真的假的?”
温晓道:“千真万确,昨天晚上就传出来消息,今天公告都贴出来了。按本科毕业分配。孙主任是为一鸣,说了不少好话,尤其是在公安局,听说还和公安局的人,吵了起来,吵得公安局,都打怵这个老学究了。但团市委不知道……”这时温晓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州怀疑,是史础升,为报复李一鸣和连姐姐好过,从中使了坏!”
胡话华又和温晓,说了一些别的,问了一下温晓工作情况。也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说了占金昔当副科长。没有说自己当宣传部副部长,更没有告诉温晓,自己怀孕这些事。
撂下电话,胡话华深深地叹了口气。李一鸣和连怀枝,走不到一起去这一点,胡话华想到了,认为两人修成正果,可能性不大。李一鸣犯浑,把自己研究生学业折腾没了,这一点,胡话华绝对没有想到。更没有想到的是,或许史础升还介入了。
胡话华倾向相信,现在的情况,是史础升介入的结果,或者是,史础生直接幕后操弄,因为史础升现在,具有了这样的能力。在胡话华看来,史础升做事没有底线。另一方面,给史础升一分权力,他能发挥出十分的功效。但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胡话华想不出来,能像温晓说的,是通过那个,来自市学联的团委副书记吗?而那个副书记,为什么甘愿给史础升当枪,为史础升出气呢?
“胡姐姐。”当胡话华正在沉思中,门没有敲响,直接被推开。随着声音,一个大眼睛、长睫毛,长形脸,尖下颌的姑娘,在门口露着头往屋里看着。
胡话华从出神状态,回到了眼前。起身迎往门口,边走边说道:“进来吧,小娅,怎么显得扭扭捏捏得了?”
那个叫小娅的姑娘,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随手又关好门,转来就扑过来,抱着胡话华说道:“胡姐姐,你现在当领导了,我都不敢来你这里啦! ”
胡话华笑着说道:“那是为什么呀?难道我当了这个副部长,小娅就不跟我做朋友啦吗?”
小娅是团市委宣传部的通信员,就是管传递个文件,收发报纸,交递信件的办事员。由于小娅的父亲,是军队转业的汉族干部,母亲是部队文工团,招的当地少数民族演员,所以小娅从小,就能说汉语和当地少数民族的语言。偶尔,小娅还为汉族工作人员,临时充当一下翻译。
小娅长得很好看,胡话华一来,就喜欢上了这个十七、八岁,初中毕业的姑娘。现在的中学,已经分为初中、和高中了,上高中都需要考,成绩不好的同学,也只能念到初中。小娅挺聪明,但不太爱读书,不爱上文化课。有一项最大的爱好,就是唱歌跳舞,也可能是来自妈妈的遗传,和受妈妈的影响。
胡话华对小娅的关爱和亲近,或许来自小娅的出身,或者就是因为小娅的母亲,是部队文工团转业的,胡话华妈妈,也是部队文工团出身的,两人的父母都当过兵。胡话华内心深处,还有对母亲深深的怀念。
胡话华恨过母亲,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阅历的丰富,对社会现象的深入认识,胡话华慢慢地,站在母亲角度上想问题,考问自己,在那样一个混浊的时代,自己能够怎么做。胡话华也知道,母亲的性格是柔弱的,母亲的学识也是单一的,除了演戏和唱歌跳舞外,母亲只剩下一副姣好的皮囊了。胡话华感到无奈又无助,整个家族除了自己外,没有人能够理解母亲,包括与自己,一奶同胞的强强哥哥。众多的亲朋好友,提起妈妈,也表现非常不屑。
小娅的父母转业后,或许是由于文化水平不高,在地方上显得较平平,好在两人一直恩恩爱爱。跟胡话华一样,小娅也有一个哥哥,在矿山上工作。都说混血孩子长得漂亮,不知道是不是有科学道理,胡话华对此没有想过,反正看到小娅,胡话华彻底相信了这种说法。
胡话华也迎合着小娅的拥抱,然后把小娅引导到椅子上坐下,问道:“喝水吗?”说着,也不等小娅回答,为她倒上了一杯水。
胡话华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敢来我这里啦?”
小娅道:“怕影响姐姐工作,也怕姐姐当了领导后,就这个样子,”说着,站起身来,端着肩膀,左手拿水杯,右手心向下,手指做轻响桌子样,学着继续说道:
“年纪轻轻,不读书不看报,大好时光,东窜窜西走走就浪费掉了!”这是小娅,在学团市委宣传部顾部长的腔调。小娅学得惟妙惟肖,胡话华被小娅逗得哈哈大笑。
胡话华说道:“我这里只要没有其他的客人,小娅什么时候想来坐坐都可以,你有什么心里话,跟以前一样,都可以跟姐姐说,只要你认我这个姐姐,小娅什么时候都是我妹妹。”
小娅嘻嘻地笑着,继续说道:“我爸爸一直在说:让我好好跟胡姐姐学习,说你们大学生都是人中的什么,马中的红汗血。”
胡话华哈哈笑着说道:“那是人中的吕布,马中的赤兔。三国演义中的英雄人物,和他骑的宝马。”
小娅眨动长睫毛的大眼睛说道:“他那赤兔马,有我们的汗血宝马好吗?”
胡话华道:“这我可不知道,东汉末期,到现在一千七八百年啦。不过小娅,顾部长说得话是在理的。你想想,如果不乘着年轻,多学的东西、多长知识,那么等老了……”
小娅抢着话说道:“年青时候都学习了,光要老了的时候,有什么意思?我愿意拿二年老年时间,换一年青年时间。哈哈,胡姐姐,你愿意换不?你若想要老年时间,咱俩换。”
胡话华道:“尽说些疯话,这怎么能换?每个人的生命、时间,只能属于他自己,别人偷不去抢不走。那你说说,你爸爸为什么,要让你向我学习呢?现在的大学生,都是年青时候上的大学,都是年青时候,努力学习考上的呀。”
小娅的爸爸,也在钢厂工作,做过车间主任,车间书记,后来是保卫科长。在前不久,一次工厂打扫卫生,擦二楼的窗户时,不听人们的劝阻,不服老,执意要探出身子,擦外面的玻璃,还不按安全规程系安全带,结果失手摔下去了,腿摔断了,手臂骨折,现在刚刚能下床活动。小娅爸爸,在部队参加剿匪时,就负过伤。后来,也是因为伤病而转业。这次再受伤,拿占金昔的话,可能要提前退休了。现在,也不知道小娅的爸爸,对占金昔这么年轻、大学毕业半年,就当了副科长,还有传说,不久将接任科长,是否有什么看法。胡话华也不便问这些。
小娅说道:“爸爸也说,能考上大学的人,除了聪明外,还必须努力刻苦,就像他们年轻时,在部队时那样,向前冲,豁出命来。”
胡话华道:“那倒不至于,学习也不会要命,主要还是培养学习的兴趣。嗯,你爸爸身体怎么样啦!”
小娅说道:“好多了,自己一个人,拄拐杖能走到厨房了。妈妈现在整天逗他玩,说:上次负伤,立了一个二等功,这次负伤,能立几等功呀?哈哈。”
“你爸爸说啥呀?别说立功,违犯安全规程,不挨处分就不错了。”胡话华笑道。
小娅道:“可不是嘛,我爸还说:亏了把安全保卫科,拆开变为两个科,要像原来还是一个科,那就热闹了,管安全的科长,带头出安全事故。”
胡话华和小娅,两人都笑了起来。小娅笑后,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胡姐姐,你和占大哥,能在我们这呆多长时间?”
胡话华道:“为什么这么问,小娅?”
小娅道:“我爸爸说,有人传你们,是北京大人物的孩子,来我们这里锻炼一下,就得回去。我舍不得你走,你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说着,小娅眼圈有点红了,眼泪当真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胡话华有点激动,过来站在椅子边上,手搂住小娅的肩膀,哄着小娅说道:“别听那些传言,我们虽然不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但短时间也不会离开这里,怎么也要等小娅,嫁给一个心爱的男人以后,才能离开,对不对呀?”
小娅顿时破涕为笑,一下了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搂着胡话华咯咯地笑,说道:“不但我不想让你走,连我爸都不想,那天他还说呢:不知道小占,能在我们厂里呆多长时间?如果多来几个,像小占这样的人,干个十年二十年的,咱这钢厂,也能像内地的钢厂一样的红火。咱这矿山这么好,又这么缺钢材,整天把矿石,用火车运几千公里到内地,矿石变得死贵死贵的,谁也不愿意用咱的矿石,国家还得逼着人家钢厂用;又从内地,几千公里把钢材运回来,钢材同样也死贵死贵的,咱这没有钢材可用,不用还真不行。”
胡话华听到小娅这么说,还真有点意外。于是,对小娅说道:“你爸爸对老占提升的这么快,没有想法吗?还有其他一些老同志,不觉得像占金昔刚来,就得到重用,心里不舒服?”
小娅说道:“当然有很多人不舒服啦,不用我爸跟我说,就是我自己,在家属院里,也听到不少呀!但就像我爸对我妈说的,他们老家伙就是两种人,一是像我爸那样的,拿枪打仗还行,钢铁的东西,除了枪炮子弹外,也就接触过马掌了。另一种人,就是拿羊鞭子的,一辈子铁钉都没看过几个,用上铁锅就算不错的喽。哈哈,靠这帮人,是管理不好'码头'的。建钢厂时,那帮内地工程师和老工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以后不靠占大哥那些人,还靠谁呢?我爸摔伤的前几天,在院里还跟张伯伯说:分房子,就是要给占大哥那样的人,要不就留不住人!不能理那帮瞎鼓燥的人。”
听了小娅的话,胡话华心里一阵暖洋洋,自己能在这里呆多长时间?能为小娅和小娅这帮孩子们,做点什么呢?这可就是共青团的工作啊。想到这里,胡话华对小娅说道:
“小娅,我一直有一个想法,想组成一个青年业务歌舞团。不拘形式,当地原来怎么唱,咱就怎么唱,原来怎么跳的,咱就怎么跳,男孩子追女孩子,唱什么歌,咱就唱什么歌。当地男孩、女孩爱穿什么衣服,咱就穿什么衣服。先在咱们市里大街上演,然后到内地,也上大街上演,咱们专门上大街上演出,在公园里演出。这样不用花很多钱,只要当地政府同意就行。也不用卖门票了,因为一卖门票,来看咱演出的人就少了,其实也卖不了几个钱。有点名气以后,谁请咱们,提供住宿和饮食就行。这完全是个业余歌舞团,团员没有工资。我先找咱们书记说,然后跟市委书记说,目的就是宣传我们市,提高我们市的知名度,吸引内地的年轻人,到我们边疆来旅行,甚至来工作。我们这里地域这么大,人口这么少,要发展,首先要有知名度,要有人气。”
小娅一听高兴了,搂着胡话华道:“太好了,胡姐姐,你要我做什么?”
胡话华道:“你先找几个爱唱歌跳舞的小伙伴,什么民族的人都行,先自己排练两三天,就在咱们团委的礼堂里练,我跟他们说好,先下班以后练两个小时。等有了雏形后,我去市歌舞团,给你们请一个老师,指导指导你们,然后就上街……”
“哪用市歌舞团请,市文化馆就有一位现成的老师,比市歌舞团的水平,高多了!嘻嘻。”小娅抢着说道。
胡话华知道,小娅说得是她妈妈。胡话华这一点没有想到,赶紧打圆场说道:“我怕你妈妈脱不开身,她要照顾你爸爸。你哥哥在矿上工作,离得远、还幸苦。”
小娅说道:“爸爸现在能下地了,拄拐杖,去厨房厕所一点问题没有,还一天比一天好。等回家,我也帮妈妈做饭、干活,最多每天晚饭,晚点吃啦,不会耽误什么。”
胡话华道:“也行,你晚上先问问你妈妈。这两天,你就联系你那帮演员小伙伴吧。我去跟书记、管礼堂的人说。哦,还有每天用完礼堂,要把卫生也收拾干净。”
小娅道:“没问题,你放心吧,我这就去联系人,挑演员去喽,拜!”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胡话华也赶紧出门,她要找书记汇报一下。这件事情一到小娅那,马上会变得团市委尽人皆知,如果让书记最后一个知道,肯定有麻烦。那怕书记从别人嘴里听说,都不是好现象。胡话华的直接领导,团市委宣传部顾部长,去自治区首府开会,没在家,胡话华直接敲了团市委,边书记办公室的门。
“请进!”隔了一小会,随着声音房门也打开了,胖胖的边书记,拉开门迎接着来人。
“是小胡啊,快请进!”边书记永远都这么热情。
胡话华知道:如果边书记不坐在桌边,必定是在房间里渡着步,如果这时候来人敲门,边书记一定要去开门迎接,即使是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边书记也要亲自去开门。这些话是刚来不久时,办公室小姑娘巴音,对胡话华说得。
进屋坐定,胡话华就把借用小礼堂,组织青年演出队的想法,向书记汇报了。也说,刚刚和小娅姑娘讨论一下,还没有完全成熟,但小娅姑娘积极性很高,她不想挫伤小姑娘的积极性,没来得及汇报领导,就让她们先去做了。赶紧又表示尊重领导,说了几句请求批评的废话。
边书记含着微笑听完了胡话华的汇报,最后仍然含笑说道:“难怪在你进来之前,我房间门开着,看见那个小通信员,蹦蹦跳跳地到办公室,拉着巴音两人,就跑出去了!哈哈,看来青年人的热情很高呀,好事,好现象嘛!我支持,当然要全力支持。我看,不用等做成了,再向市里汇报,我一会就向市委李书记汇报,正好我有其它事情,要找李书记。把别的单位的骨干人员,每天可以早下班两个小时,组织排练,先跟市里打好招呼,请好假。人数可不能多喔,挑必不可少的骨干,就六七个人吧,其他人员一定下班后再集中。当然啦,以我们共青团的人员为领导,哦,如果这两个小姑娘领导不起来,你出头也行。”
胡话华说道:“边书记想得真周到,做领导的,水平就是不一样!我会按边书记的指示,多注意多过问的。不过我看她们做这件事,应该没问题,尤其是巴音姑娘,沉稳大气,是棵好苗子,小娅姑娘,又颇具表演天赋,让她们在锻炼中成长,更好一点!”
边书记还是笑着点点头,说道:“只要我们团里的同志,能领导得起来就行。”
胡话华明白,边书记是怕将来功劳,被别人抢了去,于是便说道:“边书记放心,整个运作,都会在我们宣传部领导下进行。”
边书记又说道:“小胡啊,宣传部的工作,你要多承担一些呀,老顾虽然是个很好的同志,但他的性格,更适合在市委宣传部,可我们这是团委,主要是和青年人打交道,要朝气蓬勃。”
胡话华知道,边书记对顾部长,有点不满意,她也不想搅进两人的矛盾,但边书记说得也是事实,顾部长确实让人感觉到,在团里工作,有点老气横秋,其实他实际岁数并不大。胡话华说道:
“前几天,我也跟顾部长聊过,组织青年人演出的想法,顾书记非常赞同……”
“哦,老顾怎么说得?”边书记感了兴趣。
胡话华没有想到,边书记这么关注顾部长,原想替顾部长打个圆场,将来做好了,不能把直接领导落下。现在被边书记这么一问,还真有点语言搪塞,只好把顾部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顾部长说:总比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强吧!”
边书记哈哈笑了起来,同时也站起身,这是要送客的意思。胡话华也赶紧站了起来,说道:
“我都忘了,边书记要向市委李书记汇报,我回办公室了。”
“好的,好的。”边书记含笑,把胡话华送了出来。
边书记之所以这么快答应胡话华,并主动告诉胡话华,可以抽出骨干,每天单位给几个小时的假,他是心里有底,知道李书记一定会同意。原因有两点,一是李书记认为,市里团的活动不热烈,听不到什么声音。二来,正是李书记向他透露,胡话华家庭背景,暗示以后多支持胡话华的工作。
几天以后,占金昔坐长途汽车,回到市里。市里到自治区首府,是通火车的,但是慢车,而且车次少。早上如果没有赶上的话,就要坐夜车了,卧铺票是根本买不到的。不然要在自治区首府,住一天,占金昔不愿意多花出差费,选择从邻省,做十个小时长途汽车,赶了回来。
祖国的西部,由于时区及经度的关系,现在天还没黑,火车站广场,平常这时也有一些人在闲聊、纳凉,甚至有些孩子在放风筝。现在也出现了一些人,摆摊卖东西,虽然西部边疆省份,改革开放的步伐,比内地要慢一些,但人们做买卖挣钱的动作,跟得并不慢。
钢厂家属院,离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并不是很远,但走路也需要走半个小时。这时候,市内公共汽车肯定是不会有了,占金昔必须走着,穿过火车站广场,再一直向前,走回家去,好在没有太多的东西。边走,占金昔还想着搬家的事情。
这时,一阵当地民族乐曲声,吸引了占金昔,让占金昔感觉到很清新,很悦耳。现在中国大街小巷,都放着以邓丽君为代表的港台歌曲,刚听到的时候,感到特别新鲜,也很动听,但是放多了,时间长了,难免让人腻烦。这次在内地宾馆里住着,看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就让人们觉得新鲜,有劲。对占金昔来说,不亚于在学校时,听到台湾校园歌曲时的感觉。
占金昔撇了一眼围观的人群,脚下并不减速。这时,就听到有两个人说话,一个说道:
“这帮孩子,还在这里蹦哒呢,小孩真不怕累啊!都哪来的孩子?”
另一个人说道:“团市委组织的,听说市里也大力支持,要占领文化阵地。嘻嘻,光靠几个毛头小子,小丫头片子,来占领文化阵地?还别说,这帮孩子,演得还真不错呢,有点象模象样……”
占金昔注意到团市委几个字,联系到胡话华和宣传部,占金昔站了下来,向人群张望着。
一会,录音机放得乐声停了下来,好像是演出结束了,人们开始散场。围着的人群散开,占金昔眼睛,看到了穿戴并不统一的演员们,都穿着崭新的民族服装。占金昔参加过当地人的婚礼,穿戴就像现在一样,花枝招展、五彩斑斓。看来这帮人,都是自己从家里带的服装。
虽然天色己暗淡下面,但还能看到人们的身影和动作,走近一点,也能看清人的脸面。这时占金昔,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占金昔不自觉地,把眼镜又向上推了推。占金昔近视,但程度不大,度数不高。在学校时,上大教室课要戴眼镜,平时就摘下来。到工厂后,为了安全起见,占金昔就一直戴上了近视眼镜。这一点,胡话华跟占金昔正好相反,毕业后,胡话华基本上就不戴眼镜了,说是恢复恢复再看情况,每天眼睛向远处看,还别说,胡话华基本上摘下了眼镜。
占金昔注意到的人,就是胡话华,她正指挥着这帮演员,散场收拾东西呢。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一台四个喇叭收录机,只是个头大一点,几盘录音带,一个电池式手持麦克风扩音器。现在年青们的演出,以放音乐跳舞为主。
胡话华本想,让他们在团委小礼堂里,先排练几天,然后再上街演出;但这群年青人,热情高涨,第二天晚上就上街了。昨天星期天白天,在市里最繁华的一百商场门前,进行了舞蹈演出,效果出人意料的好。这帮孩子是边排练边演出,有问题马上就改。即便是演出时出现了错误,也是随着现场的观众们,一起哈哈一笑就了事,根本不用难过和自责。
开始,胡话华打着市委的旗号,给四五个人,每天请二个小时的假,有的单位听说了,还给团委没有帮请假的人,主动放两个小时的假。因为既然市委书记都重视,那也别显得我们单位不支持了,毕竟现在各个单位,人员都较充裕。南方已经开始实行减员增效了,北方只喊没有动,边疆地区还没有人喊。
也不是所有的单位领导,都是被动支持,或是无所谓的态度,也有的单位领导,大力赞赏这种事情,认为就是应该这么做。钢厂的主要领导就这么看的。
小娅本人就是钢厂的家属,自然会找身边的小伙伴。现在都是父一辈子一辈,在一个大企业里工作,小娅找的骨干中,有几个就是钢厂的职工。当胡话华非常恭敬,(毕竟是自己丈夫的领导),给钢厂领导打电话,说明事情后,钢厂领导,不但一口答应,还亲自去看了两回。由于钢厂原来就有文艺演出队,文革时期建立,那时叫做:“毛泽东思想文艺演出宣传队”。直到现在,钢厂还有可供露天广场演出的全套设备。领导回到厂里,就指示要恢复文艺演出队,让老骨干做指导,大有向专业化发展之势。
安排好大队人马回去后,胡话华放心了,想去取不远处的自行车。朦胧中,看着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前面,再走两步认出了,正是自己的丈夫占金昔,赶紧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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