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將至。奇可多穿了一件毛衣。他的身體還沒復原，勉強爬上醫院頂樓透透氣。
麥斯，你到底在哪裡？我又一次丟失了有關你的線索。不抽菸的奇可此刻莫名想要破戒，或許他永遠也找不到慈愛和藹的繼父了。
一隻帝王斑蝶飛來，在空中以翅膀畫出預訂的暗號。隨著起舞的黃褐色翅膀，奇可無聲地解讀著暗號：奇可，真有你的。陸軍的老傢伙們氣壞了，小心大衛跟塔普。
這是來自阿格尼斯的訊息；斑蝶飛走前，奇可看到牠奮力辛苦地震動翅膀，畫出一個巨大的中指的圖案，別再抱怨了，格列托。
得知雷洛這個燙手山芋死在拜倫帝國，想必阿格尼斯開心得很。「哇塞，不愧是我的心腹奇可，還有這一招啊。」他甚至能想像喬伊局長聽到這個消息，幸災樂禍的樣子。
雷洛死了，他們卻很開心。所有人都在期盼他死，差別只是死在哪個國家而已。這個國家叛徒、最高間諜的末路讓奇可唏噓不已。有人會為他的死而感到可惜、感到哀傷嗎？或許連他的護衛們，都只在乎任務成功與否而已。
奇可握緊了拳頭，品嚐著失敗的滋味；儘管在多數王國高層眼裡，他此次漂亮解決了這個棘手的問題。
頂樓的涼風又更大了。
史邁利踉蹌行來，他點了一根菸，沒有率先開口。「史邁利先生，離我遠一點。」奇可吸了吸鼻子，不習慣嗆辣的味道。史邁利哈哈一笑，將菸扔了出去，不知道菸灰會落在醫院中庭哪個倒霉蛋的頭上。
「奇可上校，這回我們算是把軍方高層們得罪光了。」史邁利有些無奈地說道，在多數人額手稱慶的時候，軍方那群恨不得親手折磨雷洛的老傢伙們氣壞了，恐怕連塔普上將都保不了他。
「他們本來就不喜歡喬伊，也不喜歡我。」大衛上將和喬伊局長有仇，連帶著奇可、蘭多等人都不受他們的待見。「我來是要說，或許回國之後，我倆就會變成敵人了。」史邁利看著天空的烏雲，灰暗猶如未來。
奇可轉過了頭，史邁利一臉認真。「我知道雷洛的死不是你的錯，但那些人不會這麼想，在他們眼裡你恐怕是故意的，故意讓雷洛死在拜倫帝國。」奇可面無表情，但暗地裡咬著牙關，他又想起此番恥辱的失敗。
聽史邁利的意思，連他也無法違逆大衛上將啊。該死的派系鬥爭。「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史邁利先生，我一點也不在意他們。」
「這可是個大問題，奇可上校，王國軍部想打仗，你給了他們一個藉口。拜倫帝國跟阿克爾王國正打得激烈，你又在這時候煽風點火，阿格尼斯一定高興壞了，拉薩緹亞的惡魔得以再次拿起屠刀。」
「史邁利先生，我只問一句，你的槍口現在對準了誰？」史邁利一愣，旋即苦笑：「我說過了，或許我倆之後就是敵人了。」
「幾位上將也想打仗，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推動的，你我都只是局中的棋子而已。再厲害的刀、再精準的槍，都是別人手中的武器罷了。武器是用來殺人的，想必史邁利先生這些日子以來，沒有一次帶著猶豫扣下扳機。」
史邁利沉默不語，他想拉攏奇可，一同加入塔普上將的中立派，那至少他還有值得信任的隊友；但奇可的言下之意就是喬伊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兩人的話已說得明明白白，史邁利明白奇可已釋出了最大的善意：他兩次沒有正面回覆，而是從其他角度切入，奇可沒有要與史邁利為敵的意思。
反之，這個問題又回到了史邁利身上，是敵是友由他自己決定。是站在主戰聲浪越來越大的陸軍部、激進的大衛上將那邊？還是繼續跟隨塔普、保持中立？又或者是加入阿格尼斯與軍情局，這是一個只以國家利益為先的陰險派系。
他一時沒有答案。
史邁利走了，而另一個人接著上了樓。
「奇可上校。」諾姆步履蹣跚地走來，他有話要說。「諾姆閣下，你的身體還不適合下床走動吧。」諾姆嗤之以鼻，他們這群傷兵誰適合下床走動了？奇可還不是斷了好幾根骨頭，內傷嚴重。
「看你的樣子，跟菲尼克斯次長談得不順利？」諾姆哼聲：「談個屁，嫌我被陰得不夠慘啊，傻子才跟那個陰險老狐狸談。」這幾天來拜倫大帝、亞瑟公爵體諒他的傷勢，替他擋下了很多人的非難，但他知道撐不了多久，罷職、審判的聲浪不斷，他得想點辦法，不能順了菲尼克斯的意。
他和奇可一同靠著欄杆，遠眺帝都風景，陰雲讓下午的天幕更加清冷，
「找到你繼父了嗎？」諾姆問道，奇可搖頭，然後深沉看了諾姆一眼，諾姆應該不是會隨意探究他人隱私的白目。「我幫你找出那個叫麥斯的人，你也幫我個忙。」諾姆道出了他的來意。
「跟我一起去找菲尼克斯，他賣了我一回，這筆帳我一定討。」
奇可：「不是說傻子才跟他談嗎？」
諾姆：「所以我拜託你來當這個傻子。」奇可想了一會，這筆交易似乎划不太來，既當傻子又會得罪菲尼克斯。「你難道不會不爽嗎？你也被他當成棄子，差點就翹辮子了。」面對諾姆的提問，老實說奇可還真不在意，想殺他的人太多了，他沒心力一個個計較。
「找他談沒有意義，他既然敢出賣你，代表他有恃無恐，你手上沒有和他談判的武器。」
「我有。」諾姆忽然笑了，他緩緩說道：「我想了想，這個鍋我背定了。但菲尼克斯也別想好受，賈維斯曾是國情廳的人，咱們的次長可謂御下不嚴。我會替他收拾他的爛攤子，重新豎立國情廳的威信，所以我要那些賈維斯的部下回歸，他們個個都是資深情報員、精英狙擊手以及強悍的靈術師，而且我要菲尼克斯閉上嘴乖乖把他們交出來。」
「有點道理。他需要你替他擋鍋，基於這點他不會再對你出手。不過你確定他會退讓？若是我便直接殺了克列爾等人了，趁早滅口。」
諾姆：「怕什麼？我有個傻子隊友啊。」奇可也笑了，外傳諾姆只是個繼承父母爵位的軟蛋，傳出這話的人真該拔掉舌頭。諾姆謹慎細心，又有足夠的魄力，從他刺殺阿格尼斯便知，或許他不夠出采，但他絕非庸才。
兩人又商談了一會，諾姆便回病房休息了。
天邊染了一抹夕霞，烏雲織成的布幕悄悄被撕開一片，歷史亦在此時準備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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