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球!上去上去!」
陳召禧在場邊喝令著兩名中堅進入禁區,而身高較矮的司徒俊緯及兩閘則留在稍後的位置,但日本的十一人幾乎全都塞滿在禁區之內,光是高拔的旁邊便有三四名球員將其團團圍住。
“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做到!”經過近兩次的正面交手後,低頭向角球旗走去的蕭智堯喘著氣,心裡慢慢意識到自己的技術是能夠應付日本隊的壓逼的。
「睇實其他人!個高佬肯定係用嚟做二傳製造混亂!」岡部彰邊跑入禁區邊大喊道。
香港的足球,到底應該是怎樣的呢?
陳召禧的雙眼盯著日本隊的禁區,腦海裡浮現出2009年時,香港在東亞運動會憑陳肇麒頭鎚攻破日本大門,拖進互射階段十二碼最後取勝的片段。
那時候香港大球場內四萬人的歡呼聲響徹了整個跑馬地,不,應該說是整個香港吧。
如果撇取李惠堂那個無人知曉的遠古年代,那應該是香港足球隊的最光輝時刻了吧……
蕭智堯確認好高拔的位置,如眾人所料般將皮球高高地吊到他的頭頂處作二傳,但這名一米八二的高中鋒雖然有著絕對的身高優勢,卻因下盤不穩而無法搶到有利位置,被身後的上見仁推前了整整一步的距離,即使跳到最高也只是頭皮僅僅擦到球底的程度。
但那已足以讓門前出現混亂。
「下半場時機成熟嗰陣,我會派高拔上場,到時候梁博豪退後一格踢右中場,孫敬學過去踢左中場,」酒店會議室內,陳召禧指著白板上的戰術圖,繼續講解著球隊明天的安排。「傳中唔一定淨係向高拔斬,但當然佢係首要嘅長傳目標,斬嗰陣兜底斬,要高而慢嘅,等佢去做二傳,引發對面喺禁區內出現混亂。」
眾人點頭聽著,實際上舊有的港青隊員對類似的戰術並不陌生,不如說港隊由正式隊至青年隊本來就相當推崇傳統的兩翼底線傳中戰術。
「我再講多一次,日本嘅球員對落底判斷實際上非常準確,唔湯唔水嘅長傳係難以攻破佢哋防線,但我哋要做嘅係不斷轟炸,等待對手犯錯或者自己失誤。」陳召禧回過頭來,表情嚴肅地看著大家。「喺大部分情況下,大部分國家嘅學生聯賽,由小學到大學,長傳製造混亂依然最有效嘅進攻方式-高空波係最難預料,最無法用常理去判斷嘅-面對紀律嚴明嘅日本,我哋就係要用呢種方法,去令佢哋出現混亂。」
把話說畢,他朝余仁海及梁博豪,這兩名隊內入球最多的射手處看過去。
「機會出現嘅次數唔會多,可能一場就係兩三次,甚至只係得一次,」陳召禧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你哋身為球隊嘅得分手,好好把握機會,係你哋嘅職責。」
在近柱小禁區角位的高拔稍微碰到將傳中的方向改變,皮球急地往門將的右腳部飛去,由於距離較近,加上人數眾多,在門將慣常反射神經的影響下他便合攏雙腿,曲膝將其擋出數步的距離外,剛好停在了梁博豪及井上望的面前。
梁博豪先行飛鏟捅射但被井上望擋了下來,情急之外選擇往兩側解圍,卻又重重地射在了衝過來干擾的高拔基蘭斯身上。
皮球再一次回到半空中,本在禁區頂外準備回防的司徒俊緯見狀馬上衝前爭頂,與岡部彰撞在了一起,兩人回過神來時,卻發現皮球居然重新往禁區內頂去了。
路線稍高,正好會越過余仁海的頭頂,落在他的左前方。
是他的Sweet Zone。
只見早就準備好的余仁海全神貫注,側身往底線輕踏兩步,雙眼死死地盯著皮球,在確認了落點將會比自己所想像的高一點後,他毫不猶豫地跳起了少許,側身以一種近乎整個人與地面平行的凌空方式去處理這腳射門。
用廣東話來形容的話,也就是所謂的「車身窩利」。
皮球猶如炮彈一樣被轟進網中,旁邊的防守球員與門將都完全無法反應,下一秒已看到余仁海飛快地爬了起來,張開雙手大叫地慶祝著。
陳召禧罕見地現出了激動的情緒,突然踏前兩步用力揮拳慶祝。
“香港嘅足球,就係尋找最能夠贏波嘅方式加以實行!”
看到如此精彩的入球突然為比賽增添了懸念,場邊圍觀的人群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呼並報以掌聲,不論場上還是場下的人心裡都清楚,這記入球的意義十分重大。
「係呢種感覺,」那須宏行居然笑了一聲,又再摸起了自己的下巴。「係呢種感覺……」
岡部彰呆站在原地,一股說不出的慌張感突然湧上心頭,但他知道這是什麼,是久違了的壓力,是害怕被追上甚至反勝的不安感。
「喂,唔好慶祝啦,揸緊時間,仲有兩球,」梁博豪從龍門內撿起皮球,朝有點得意忘形的余仁海叫道。「要慶祝留返你追返和先。」
「嘖,」余仁海回頭看了他一眼,本想還口但細想下也確實仍在落後當中,不是什麼大肆慶祝的好時機。「好,等我入多兩球先。」
從角球旗處緩緩往中圈跑回去的蕭智堯,遙遙看見余仁海正看過來,一臉得意地用伸出姆指重複地指向他自己的胸口,彷彿是在說剛才的那句話。
“我余仁海,講得出,做得到。”
蕭智堯笑了一聲,伸出右手向他高舉大姆指。
5-3……
岡部彰回頭朝教練席看去,只看到那須宏行摸著下巴沒有什麼進一步的指令,與他對上眼後也只是做了一個「一切如舊」的手勢。
他並沒有懷疑監督的任何決定,由進入青年隊開始,所有教練甚至助教的指示和建議他都一字不漏地照單全收。
旁邊的隊友開始頗有微言,他們不理解為什麼要這麼快轉為消極的全防守陣式,甚至連反擊的苗頭都看不到,這使擅長進攻的三叉戟頃刻間毫無用武之地。
「監督會咁安排自然有佢嘅用意,唔好諗多餘嘅嘢,繼續專心做好防守。」岡部彰用前臂擦了擦人中處的汗水。「用我哋平時進攻嘅默契去防守,同時要多啲觀察場上面嘅動向,有機會就畀兩邊翼或者我先,我會諗辦法策動反擊,但唔好太多人攻上去。」
「明白,我會專心回防,如果你拎到波我會拉闊啲睇下有無位走。」坂口正宗點頭道。
「除非有好明顯嘅機會,如果唔係我哋唔好有多過三人參與進攻,唔好畀對方有機可乘,」岡部彰朝對面看去,很明顯場上的形勢改變了,香港隊眾人看起來都信心大增,一副興奮莫名的樣子。「如果畀佢哋再入多球就會好麻煩。」
「彰,你真係諗住就咁守到完場就收貨?」倉野尾一志有點不太滿意地看著他。「我哋係亞洲第一嘅球隊,呢種比賽方法……」
「我認為監督係專登咁做。」岡部彰答道。
「……咩意思?」
「當然我覺得,佢亦都認為港隊照啱先嗰種不斷Overlap拉空中間嘅打法係有機會追貼我哋,但領先三球都咁踢未免有啲奇怪,」岡部彰側眼朝教練席再次看去。「監督應該係想訓練我哋嘅團隊性同防守。」
「你意思係……監督專登咁做係想我哋放低尊嚴,以戰果同戰術執行為優先?」旁邊的小栗修平想了兩秒。
「嗯。」
「聽落真係唔太爽……」倉野尾一志苦笑道。
「但足球就係咁,十一個人一定要意念一致,先會踢到成果出嚟。」岡部彰拍了拍他的肩膀。「開波啦,唔好諗咁多,好好完成監督畀我哋嘅任務。」
「係!!!」
中場線對面的「港隊三叉戟」,正虎視耽耽地向著這邊看來,岡部彰笑了一聲,深呼吸一口氣以調整自己的狀態。
蕭智堯也彎下腰去扶著雙膝,雙眼死死地盯著日本隊的球門,腦海裡描繪了幾種不同的進攻路線及畫面。
「仲有兩球啊老魚,」蕭智堯側頭朝旁邊正一臉自信地叉著腰的余仁海看去,半開玩笑般問道。「入埋佢?」
「入就入硬架啦,係睇點入嘅啫。」余仁海看了他一眼,聳肩笑道。
司徒俊緯與岡部彰再次四目交投,彼此都露出了異常嚴肅的表情。
“比賽,而家先至係真正嘅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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