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些人的心裡很早就受過傷了,從那時起傷口越來越大,一直沒能癒合。即便時光飛逝,十年、二十年過去,他們長大成人,身上的傷口依然沒有變小。「麥斯。」年幼的奇可揉著惺忪睡眼,他聽見了廚房有聲音。
他刷了牙、洗了臉,乖乖坐到餐桌前,卻沒見著麥斯的人。
小奇可忽然覺得心慌無比,他在房子裡翻翻找找,麥斯常用的刮鬍刀、麥斯寶貝的重型摩托車、麥斯偷偷藏起來的情色女星海報全都不見了。
「麥斯。」小奇可又喊了一陣,恰逢外頭門鈴響了。麥斯有時會迷糊忘了帶鑰匙,他跑將出去,卻見到一名送貨工人,對方遞了一個包裹給他。
小奇可默默接過,只見包裹上寫著大大的字:給奇可,麥斯。小奇可坐回了餐桌,為什麼麥斯還要特地請人送東西來家裡?他這樣想著。
他拆開了包裹,裡面是一顆瞪大雙眼的頭顱,人頭赫然開口,聲線竟與雷洛一致。
「你是沒有人要的孩子。」奇可驚醒過來。
又做了一個惡夢。奇可從床上坐起,憔悴無比。雷洛的怨魂沒有給出他想要的答案,反而使他越來越委靡。
冬季將至,奇可派駐阿克爾王國首都阿克婭一週了,妮琪隨行。
外交廳駐阿克爾王國的大使叫做貝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動作慢條斯理,講話溫吞。奇可與妮琪明面上是大使館的護衛。
貝克一週以來出席了三場調停會議,期間阿克爾王國外交省的官員與拜倫帝國的使者吵得不可開交,貝克只是默默喝著熱奶茶,沒有插話。
「貝克先生,您的看法如何?」針鋒相對下,他們把問題拋給了貝克,而貝克是這樣回答的:「這茶真好喝。」他話才說完,兩邊又開始唇槍舌戰,顯然一點也不在意貝克的意見。
奇可與妮琪站在貝克的身後,對面有一道身影死死盯著他們,來自桑德炙烈的視線令兩人一刻也不敢鬆懈。
「奇可上校,你的粉絲在看你。」奇可說:「妮琪少校,妳還有心思開玩笑。他很明顯想追求妳。」
「他太熱情了,我不喜歡。」
妮琪:「他中過一次【不知術】,想要讓他第二次上當,恐怕沒那麼容易。」
奇可:「妳的身體也還沒痊癒,就像埃根先生說的,此事不宜操之過急。」除了他們之外,梅林與莉莉安已循其他非正規管道進入了王都阿克婭,比起明面上的奇可與妮琪,他們得背負著極大的風險,面臨桑德、卡維昂洛等人的抓捕。
執行任務的人數過多沒有意義,上回一戰,三名8級靈術師敗下陣來,連席爾與愛麗絲兩人都傷重退場,兵貴精不貴多,此番奇可不打算讓7級和7級以下的靈術師參與任務。
貝克研究著掌紋,有的時候會揉揉眼屎,然後問奇可:「附近有間不錯的牛排餐廳,兩位要不要一起吃晚餐?」這話也是白問,因為兩名護衛得隨同他返回大使館。
自從調任軍情六處,奇可總是執行護衛任務;他覺得自己更擅長暗殺、情蒐。
會議結束,桑德經過奇可與妮琪身旁,他淡淡說了句:「波爾薩諾上校、魏爾施特拉斯少校,真高興見到兩位。」他強行握住了奇可的手,奇可的手掌猶如火燙,皺起了眉。妮琪一把抓住奇可的手臂,將他拉離桑德的束縛,美眸含怒直視著桑德。
奇可沉默了半晌,換了一種溫柔口吻向桑德說道:「桑德先生,真燙呢。」桑德瞬間釋放出極強殺氣,妮琪豎起了食指。
奇可:「無謂的挑釁與下馬威對彼此來說只是浪費時間,桑德先生,有緣再見。」他和妮琪轉身離去,奇可默默從懷裡取出水壺與手帕,沾濕了包覆在受傷的手掌上。
返回使館的途中,貝克在車上說了句:「兩位在阿克爾王國有熟人哪,交情匪淺的那種。」妮琪認為貝克這個老頭其實精明得很,什麼都看得明明白白,只是懶得淌渾水而已。
貝克派駐阿克爾王國超過十年了,從專員當起,升上領事、當過代辦,不知不覺間他已是大使,儼然是地位最高的拉薩緹亞王國駐外人員;奇可要在阿克爾王國蒐集情報、重建通訊站,貝克的幫助不可或缺。
貝克的功績很多,其中大半都屬於無法記載的那種:在北境協助傳遞伊菲家族的情報給雪走軍團、軍情局機密計畫【上流舞台】、封城前撤僑等等。他在文書職務上工作多年,對於情報非常敏銳,任職領事期間更是軍情局通訊站的重要幫手。
「波爾薩諾上校,阿克婭的奶茶口味很特別,若你有空的話,能替我外帶一箱回來嗎?」貝克剛說完,奇可就推開車門,「樂意效勞。」
貝克笑了,此刻除了司機之外只剩他和妮琪在車上。「我們可以談正事了,魏爾施特拉斯少校。」妮琪肅然,她不懂為何貝克要特意支開奇可。
「這話妳記著就好。比利聯繫過我,波爾薩諾上校的狀態不穩定。」貝克接著說道:「我不管原因是什麼,只要他繼續這樣,我就不會把手邊的情報跟人員交給他。」事實上他欣賞奇可,但奇可現今的表現令他失望。
「我明白,我會持續觀察奇可上校。」貝克滿意點頭,在他眼裡妮琪沒有外界傳言般的那麼頑固。
而奇可走在大街上,他猜到了貝克打算與妮琪私下談話,便離開車上。另外,他收到了久違的暗號,這次他仍舊覺得害怕,只是他有想知道的事情,或許能從那個神出鬼沒的傢伙身上得知。
無面來了。一名騎著自行車派報的差工遞了份報紙給他,奇可將銅幣放在工人的掌心,然後用燙傷的手掌握緊了對方。「不痛嗎?」工人戲謔地笑著,熟悉的語氣令奇可覺得煩躁,看來無面又躲在暗處觀察奇可了。
「為什麼是我?因為我是麥斯的養子?所以雷洛選擇隱瞞,而你一直監視、試圖操縱我?」奇可語帶怨怒,他想了許久還是無法想透麥斯究竟是怎麼與他扯上關係的。
無面收起了笑容,用一種冷酷的眼神看著奇可,一如奇可夢境之中所見、雷洛眼裡的惡魔麥斯一樣。
「奇可,想清楚你在說什麼。」
奇可:「我清楚得很,麥斯是個高明的騙子,你也是個騙子,所有人都在說謊。」隨著奇可的話,無面的眼前變得迷幻朦朧。
原來奇可在周遭佈下了不知結界,不論附近有多少無面的眼線,都逃不過【不知術】的標記。雖然危險,但奇可拚盡全力冒險一搏,他要知道無面試圖操縱他的目的。
無面的精神世界裡,天邊半片餘霞,砲聲隆隆,無數士兵前仆後繼地倒在戰場上,子彈無情貫穿了他們的身體。「大衛。」奇可瞇起了眼,昔日的大衛中將旁邊站著一名高挑男子,面貌模糊。
再清楚一點、再看得更清楚一點,這一定是掌握無面弱點的關鍵。
那名男子開口:「你啟用了生化毒氣?」大衛正欲回話之時,奇可的大腦傳來一陣劇痛,他的精神世界彷彿劈下一道驚雷,而無面的聲音如幽魂般響起:「奇可,非禮勿視。」
無面的記憶片段裡,還未找到縫隙的奇可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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