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善的籃球隊在全港大賽的第一輪便戰敗出局了,但這已是學校有史以來的最佳戰績,身為主將的文議謙也理所當然地像蕭智堯他們那般,被當成英雄一般看待。
而相對地,長得相當沒那麼出眾的馬君羊,便成為了女生們評頭品足的對象。
在過往的時間線裡,雖然最後他們兩人都考上了同一間大學,但或許是因為彼此都有了新的刺激與圈子,他們連上學期都沒有熬過便分開了。
「或者到時你返嚟香港,有時間都可以一齊練下波,指導下我哋嘅。」鍾偉豪在旁邊微笑著說道。
「痴線,唔好咁講。」蕭智堯連忙苦笑道。
「哎走啦,咁聽日放學練波你都嚟架下話?」
「嚟,到時見。」
「余仔呢?你嚟唔嚟?」
「唔啦,痴線喺關島已經踢足成兩個禮拜,仲要我去練波?」余仁海笑著搖了搖頭。「我呢啲天才邊使練波架?」
「唉咪鬼理佢啦,聽日放學球場見啦。」蕭智堯沒好氣地擺著手道。
目送著校隊的隊友們離去,余仁海跟李向名仍留在蕭智堯課室的門前,雖然他們不同班,但小息時基本都總會聚在一起聊天打鬧。
「心神不停咁,想搵人咪去囉。」李向名一臉沒好氣地按著電話。
「嗯?」正朝著樓梯方向看去的蕭智堯回過頭來。「咩?」
「話你啊,鍾意人啊嘛,扮咩啊。」余仁海在旁邊一臉壞笑。「喂你而家學校大紅人嚟架,唔係諗住走去同玩具隊隊長爭女下話?」
「痴線都唔知你哋噏乜。」蕭智堯側了側頭,心想怎麼會被十二歲的小孩看穿自己在想什麼。
「唉好肉酸啊紙鷂。」李向名嘆著氣搖了搖頭。「你小學嗰陣已經幾次暗戀衰咗架啦,到中學都係咁,無用架啦你。」
蕭智堯裝作事不關己地白了他倆一眼,轉身朝樓下操場上正在練習三分的文議謙看去。附近的長椅上或是電線杆旁總會聚著一群女生在偷偷地看著,明明正在射球的人不少,卻彷彿只有他身上自帶了聚光燈一般。
而步下樓梯走到一旁靜靜地觀看的馬君羊,也自然沐浴在另一種聚光燈之下。
「唉,無撚用。」余仁海打著呵欠,拍了拍李向名一同離去,只餘下蕭智堯站在欄邊,一動不動地呆看著。
還不是時候……況且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吧?
他嘆了口氣,緩緩走回課室內坐下,雙眼看著前陣子兩人坐在一起的座位處,抽屜裡又多了不少色彩繽紛的信封。
但唯獨沒有自己想看到的那個名字呢。
家人對於自己受到外國球會青睞,突然上報紙受到關注的事情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但回來以後也沒在這個問題上討論太多。
特別是父親,他的工作比較忙碌,與其關係相對較為疏離一點,但從蕭智堯小六升學到大學選科,再到日後找工作的時候,他一直都非常尊重自己的意見。
「想做咩就做,唔係傷天害理嘅就得,你唔需要向我交代,你嘅人生係屬於你自己嘅,」當年讀大學在煩惱該選什麼科時,父親是這麼跟他說的。「你只需要向自己交代,第日唔好後悔就得。」
所以當他在聊天群組上提起這件事時,父親的回答就只有「想去就去!」這四個大字。
反倒是母親卻總是百般擔心,這一點多年以來都是如此。
「你嗰個港隊教練,話想聽日嚟搵我哋傾一傾,關於日本球會想簽你過去做青訓嘅事。」
吃飯時,母親看起來有點小心翼翼地說道,像是想裝作漫不經心突然想起的樣子。
「哦……幾點左右?」蕭智堯吃著菜點了點頭。「我聽晚約咗老魚佢哋。」
「佢話想喺你唔在場嗰陣傾先,今次。」
「……無問題,咁到時我出一出去囉。」
陳召禧在電話裡說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是必須由家長的角度來考慮的,若蕭智堯在場他肯定會強烈反對,從而影響母親本人的判斷,所以他希望這件事先由他們三個成年人好好討論再作決定。
蕭智堯心裡當然有點納悶:他其實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這趟回來的目的正是為了能全心全意地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足球。
「咦我老母都係咁講喎,」余仁海在電話裡笑著答著。「不過我屋企人晨早就已經同意晒,所以禿頭佬嚟唔嚟都無乜分別。」
「咁反正我哋兩個住咁近,當順路嘅啫。」
「如果可以叫佢去說服埋阿名就好啦。」
「邊有人叫得郁嗰條友啊唉。」
自從穿越回來後,知道自己體能不足的蕭智堯基本上隔天便會在晚上十一點左右到樓下的跑步徑練習長跑,為此還特意請求母親給他買一對比較好的跑步鞋。
「又咁夜落去跑步!」正坐在梳化上看電視的母親見他換好了運動服及跑步鞋,忍不住又抱怨道。
「樓下整條四百米嘅路就係拎嚟畀你跑架啦,」蕭智堯笑道,多年來他也慶幸麗閣邨竟有如此有趣的設施。「唔十點零十一點跑唔通一啱啱食飽就落去跑咩。」
以往踢十一人場時,總是半場左右便已開始氣喘連連,動作變形,而日子有功,如今在高強度的環境下也能踢足全場了。
清風撲面,香港的濕熱天氣雖然總是讓人感到難受,但靜謐夜裡,四周是橙黃零落的昏暗街燈,以及舊式屋邨的樸素生活氣息,在這樣的環境下慢跑其實也是一種使人消愁釋憒的活動,以往每逢失戀又或是在工作上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情時,他便會下來跑上十來二十個圈,待出了身汗,心情便會自然舒暢不少。
在關島征戰多日的蕭智堯今天本應該再多加休息一點才是,但待在房內的他感覺總有點惆悵不安,毫無睡意,便決定下去跑一會兒放鬆一下身心。
十個圈的慢跑後,是四個圈的間歇全速跑,然後是身體核心的訓練,還有腳步敏捷的訓練等等,這半年來,蕭智堯在晚上都是嚴格遵循著這樣無趣且高強度的訓練菜單,又或是單純練體能的超長途跑。
“今晚練咩好呢……”正在拉筋熱身的蕭智堯心裡冒出了想跑街的想法。“成日跑呢條路有啲悶,不如跑街跑下十零K算……”
打開電話的地圖Apps,朝著葵涌附近隨便找了個距離七八公里左右的地方,戴上耳機便開始出發。
對日本一戰時,大家在賽事末段其實都已經體力見底了。
多場比賽累積下來的疲勞,加上日本一直掌控比賽節奏的壓力,可以見到大部分隊友都是一副有心無力的樣子,動作精準度也明顯下降不少-包括自己。
這樣的結果是所有人的戰術執行力都直線下降,有時候甚至連簡單的高空球也無法得心應手地處理,面對對手的壓逼時錯誤率大幅上升。
而相反,日本場上的所有球員,是所有球員,直至完場一刻都未見疲態,那景象一直深深地刻在蕭智堯的腦海裡。
如果不想再讓自己後悔的話,那鍛練好體能便是當務之急,因為這正是足球這項運動的基本。
“如果他日真係有幸可以去踢歐洲聯賽,自己體能到底跟唔跟得上?甚至係會唔會連日本嘅次級聯賽我都跟唔到?”
沿著荔枝角道一路朝著美孚的方向慢跑去,經過了黃克競IVE分校,蕭智堯跑到了被在深水埗運動場旁邊那向來被稱為「雞欄」的七人足球場。
由於已過了晚上十一點,球場內一片漆黑,但從旁邊跑過的蕭智堯仍依稀見到裡面有一個人影在練習射門,看起來熟練非常,角度與力度都十分出色。
“咁夜竟然仲有人喺度練波……”蕭智堯心裡感嘆,聽得皮球在硬地上彈跳的聲音突然起了足球癮,便稍微放慢跑步再多看了兩球,心裡甚至想有加入一起練習的念頭。
然而再定睛看清楚時,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及射門動作,以及彷彿複製貼上般的射門軌跡,讓他不用再走近確認,也能知道那人是誰。
“呢條友……平時成日叫佢練波又死都唔肯嚟……”
不自覺停下了腳步的蕭智堯輕輕地笑了一聲,回過身去又再次回復到自己慣常的速度,繼續往美孚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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