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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夜已深，多數人都是半夜被吵醒，或幾乎沒睡著過，我們便沒再繼續趕路。
本來想就近在工業區找個有屋頂的地方休憩，但工業區大門深鎖，宛如小型堡壘，或許有像是趙家一家人的業主，窩在工業區躲避，還是別自討沒趣，我們就隨意找個陰暗處，就地休憩。
這時就得慶幸客貨車內空間還算寬敞，將後座椅背打平，或坐或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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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稱女車神的李宓，我們都同意，她駕駛的技術或許遠遠超過我們其他所有人。當然，黃秉憲也是老司機，不過他坦承開車技術沒有李宓這麼好，而其他幾個人駕駛經驗都不豐富。
她這才說道，她駕駛技術會這麼好，很大的一部分是她父親有小三，有點拋妻棄子的意味，雖然還是挺疼惜這麼女兒的。她印象所及，國高中以後，父親幾乎很少回家，大多去外頭女人那裏，沒離婚，也只是因為祖父母還健在，這些事情通通都瞞著祖父母。
所以，雖然李宓老家在台北，但屬於偏鄉的山區，從高中開始就李宓需要偷騎機車去上學，家裡空著一台舊車，很自然的，在年紀大到幾乎不會被臨檢攔下後，就開始開車載著母親辦事，而她母親，更是傳統的中年婦女，習慣讓丈夫開車載送，也沒想過要開車。好強的李宓，更要求自己一定要練好自己的開車技術。更多時候，她會一個人開車四處兜風，一直到高中畢業後，大學生出遊往往都是仰賴有車階級，有車的男同學大多都是一副紈褲子弟的模樣，甚至以此做為泡妞的伎倆，帶大家上山下海。
李宓反而不需要，也更不會被那些人吸引，家裡那破台反倒變成了女同學間的驕傲。
話雖如此，她最後還是嫁給了有錢老爹，這也著實諷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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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宓神秘兮兮的掏出手機，趙子燕瞥了一眼，問李宓，「那不是妳的手機吧？」
「當然不是，這是剛才那個女人的手機。」李宓接著說，「我順便搶了她的手機。」
「那台不是iphone嗎？妳又沒有他的指紋跟face id，怎麼解鎖的。」趙子燕問。
「我逼她在我面前給我密碼。」
「妳沒事幹嘛搶人家手機。」趙捷森說。他見她們兩人交頭接耳，或許是擔心這兩個女人衝突更加擴大，抱著孩子睡著的他，也醒來了。
趙子燕在她老爸還在時，為了當乖女兒，逃難期間充當了幼弟的最佳保母。而李宓本來就沒怎麼照料趙捷桂，又在她一連串批評趙家是如何逼迫她生下小孩，李宓當然不可能回頭再當起好媽媽的角色，畢竟她從來就不是。
現在趙子燕也不願意再多費心力照料趙捷桂，或許因為戲棚拆了，再演也沒人看了，結果這個重擔，就只能落在趙捷森身上。
他倒也認命，現在他姊跟繼母的衝突可以說沒有任何人能潤滑，過去趙弘毅還在世時，趙子燕跟李宓都會見著趙弘毅的情面，減少更進一步的爭端，趙睿翰則是另外一個理性的存在，現在中介的角色就只能讓趙捷森來充當，但他哪有能力承擔。與其如此，不如自己扛下來。
趙捷桂就躺在他的懷裡，一個大男人，沒多少本事，嘴裡也照樣咬著他的拇指，只慶幸屎尿還沒有齊發，否則他哪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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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覺得，即便我們事後要查證，要上抖音還是百度都太慢了，手機裡都有觀看紀錄，即便沒有觀看紀錄，演算法也會推薦她們會喜歡的影片，不如一個一個來檢查，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新資訊。」李宓解釋她取用手機的原因。
「那妳看到了什麼。」趙捷森問。
「才打開來看而已。」李宓回。
「妳不想睡覺嗎？」
「先查完，等下再睡，否則怎麼知道明天要開車去哪裡。」李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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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試圖問了李宓，要不要回頭去救孫立勤與孫立筑。李宓先是沉默了一會，我以為其他人會附和我，但意外的是，沒人回話。
「你跟他們很好嗎？」李宓這麼問我。
我搖搖頭，「不熟，我只是想說，搞不好他們還沒死。」
「沒死可能也剩半條命了，把他們接回來後，你要照顧他們嗎？」李宓又問了一回。
「我……你說，孫立勤被打得很慘，孫立筑被人從後面刺了一刀……我們沒辦法照顧他們，但至少可以送他們到醫院還是……。」話說到一半，我才想到竹山秀傳醫院的慘況，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回了。
「醫院？你在開玩笑嗎？」
我沉默。
「李宓，妳是不是怕帶我們回去，結果發現他們兩個都是槍傷，根本不是被人砍的。」趙子燕抓住機會，想再挑戰她。
「如果你們堅持，我不反對開車繞回去啦，看完了以後，又怎樣呢？如果人真的是我殺的、又怎麼樣？不是我殺的、又怎麼樣？如果他們還活著、又能怎樣？」
「我沒那個意思啦……。」我只是覺得，如果孫家姊弟沒死，說不定可以幫上忙，只是這樣而已。
「阿弟，你果然是年輕人，太善良天真了。」李宓這麼評價我，接著問了黃秉憲，「喂，流氓，你覺得咧？」
「龐文雙嗎？是，他還太年輕，看事情的角度我們不一樣。」黃秉憲回。
「不是，我是問你，你也想要去救那兩個姓孫的嗎？」
「他們誰？」黃秉憲說，我們都摸不著頭緒。
「就是我家工廠的保全他們家……。」趙捷森想補充。
「我知道你們說誰，我的意思是，他們重要嗎？」黃秉憲一邊看著窗外，一邊這麼說。
對黃秉憲來說，夥伴的定義一直都很鮮明，曾經陪著他度過荒唐歲月的「醫生」，就是夥伴，而在醫院共同經歷過殺進殺出的歲月，甚至一同做了那些不被認同不被理解甚至是褻瀆屍體的事情後，更是深刻。
在奉俊殺了醫生以後，曾經是共犯的我，也被黃秉憲鄙夷過。對現在的他而言，我、劉苡月，甚至是自告奮用燃燒自己生命的黃清文，在最後一刻也被他視為夥伴了。
孫家姊弟的？確實，就是他們誰，兩個不重要的角色。
「看來我們達成共識了。」李宓幽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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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撥放著背景音，趙子燕語帶不快，問李宓就不能戴耳機嗎，李宓咕噥的幾聲，說自己的行李箱裡有耳機，又沒拿過來，趙捷森則搭著腔，被燒掉啦。
「喂，這種影片又沒字幕，人家隨便拍隨便錄的，只能放出來。」
「那妳去外面聽，妳不睡，我們還要睡。」趙子燕埋怨道。
我們其他幾個人都不好意思表達意見，這時候趙捷森告訴李宓，「好啦，妳出去看，不然把妳兒子吵醒了，不是更麻煩。」
「可惡，那個姓趙的臭小子。」李宓抱怨完後，竟然真的下車。
在確認李宓下車以後，趙子燕爬到前座，想從汽車裡面的置物空間，試圖尋找汽車鑰匙，還使喚劉苡月找找副駕駛座的手套箱，但當然找不著。
「鑰匙去哪裡了。」
「妳想幹嘛？」趙捷森沒好氣道。
「還能幹嘛。」
「妳真的有那麼討厭她嗎？」一直沉默的苡月，這麼問了趙子燕，半天以前，苡月還跟趙子燕一鼻孔出氣，甚至還飛踢了李宓呢。
「討厭、當然討厭，從我知道她跟我爸交往以後，就一直討厭她，尤其是趙捷桂出生以後，我看到她完全拋下照顧趙捷桂的責任，我就更恨她了。」
苡月想了一下，可能在思考這麼說應不應該、合不合適，便這麼反問了趙子燕：「可是，妳現在不也是把照顧趙捷桂的責任，丟給妳弟嗎？」
「我……那不一樣啦，她是小孩的媽媽耶。」
「真的像是她說的一樣，是妳爸爸逼她把小孩生下來的嗎？」苡月繼續追問。
「我怎麼知道，那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我知道她懷孕的時候，我多希望她把小孩拿掉。」
「其實哥他也是。」趙捷森補充，「我哥不希望她把小孩生下來，覺得……就跟她說的一樣，會爭財產。」
「對吧，妳們看，跟她說的不一樣，根本就是她自己想把小孩生下來。」
「可是，她自己是告訴我，她不想把小孩生下來，是爸要她生下來的。」趙捷森這麼說，還掏出了手機，「我這裡應該還找得到對話紀錄，她那時候已經住進我們家了，不方便用講的，所以我們都會用line聊天，妳們要看嗎？」
「我不想看，那是演戲的，你也信嗎？」
「反正妳就是這樣認定就是了，算了，當我沒說。」趙捷森自討沒趣，便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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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她知道妳這麼討厭她，她也還是讓妳上車了，不是嗎？」我想起李宓回應趙子燕的內容，那段話真的無懈可擊，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唉，你又懂什麼。」
「對對對，我什麼都不懂。」我有點後悔，自己不應該自討沒趣的加入這段對話。
「夠了，這也沒什麼好再提的，你們趙家的恩怨情仇，我們沒有興趣。」黃秉憲看話題沒個結尾，也感到不耐煩。
趙子燕似乎本來想要再回什麼似的，但她也默默地閉上了嘴，將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開始滑手機，我從她的螢幕見到，她也是在逛簡體的網站。
「明天天亮以後，可以借我手機，讓我打給我爸媽嗎？」我這麼問。承諾會讓我撥電話給父母的趙弘毅已死，我擔心他們姊弟不能延續他們父親的承諾。
「我考慮。」趙子燕這麼說，看來她還在記仇。
「小弟，你明天跟李宓借，她比我姊大方多了。」趙捷森冷不防地說，「我姊一項都很小氣，她不知道分享兩個字怎麼寫。」
「趙捷森，你給我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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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逛什麼。」趙捷森這麼問。
「抖音。」趙子燕說。
「逛抖音幹嘛？想自拍當網紅嗎？世界都要滅亡了，會不會太慢了？」
「網紅你媽，總不能讓李宓那個人自己逛抖音、查資料，看『視頻』兒，不能凡事都聽她的，我們也要掌握一點資訊，不能都讓她牽著鼻子走，誰知道她又不會又撒謊騙我們什麼。」
「噢。」趙捷森補了尾刀，便說，「反正她說什麼妳又不信，妳已經喪失判斷能力了，妳不想睡覺愛查就去查阿。」
「你給我閉嘴。」趙子燕講完這句話後，他們不再說話，我們也陸續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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