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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被奉俊打成蜂窩的屍體翻過身來,一把抽出他身上所披的白袍,也把馬球男用來攻擊我的鐵盤放在工作檯上,一手拎著球棒,將工作檯往奉俊推了過去。
奉俊原本還搞不懂我到底想做什麼,他已經停止射擊,或許也意識到子彈所剩不多,開始節約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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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俊!」我朝他喊著,「往你的左邊開槍!」
他滿臉疑惑的看著我,「開槍啊!」我又喊著,奉俊這才朝短褲男又開了一槍,但搶在奉俊開槍前,短褲男就先鑽進一旁的工作檯尋求掩護,正合我意。
我被一把剪刀擊中,現在可真是成了活靶,除了剪刀以外,任何醫院會出現的危險物品──舉凡點滴瓶、針筒、電腦螢幕、手術刀甚至是氧氣鋼瓶都掉在腳邊,是我運氣好,重物大概都先被扔得差不多,若被那些瓶瓶罐罐的給砸到,不死也重傷。
將原本擋在奉俊前面的工作檯往短褲男的方向竭力推去,正中短褲男原本用來防衛的堡壘,聽見他的慘叫聲,只見他小腿肚露了出來,大概被撞暈了。希望你沒把頭埋在工作檯後面,不然鐵定腦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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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俊接手放置白袍的工作檯,往那兩個人的方向推去,我就在他前頭打頭陣。
兩個男子,一個理了小平頭,另外一個則戴鴨舌帽,年歲看起來都三、四十多歲,看見我們朝他們進攻,又低頭想扔東西出來。
可真沒創意,又是那些手術刀什麼的。我將白袍拉起來,像西班牙鬥牛士一樣在前頭揮舞,袍子全擋下那些小雜碎飛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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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舌帽男朝後頭喊:「出來幫忙啊!」
不過那根本不重要了。
我蹲下去,奉俊站在我後頭,朝鴨舌帽男開了一槍,他肩膀中彈,往後倒了下去。
平頭男見狀,一時慌張,把前頭用來當堡壘的工作檯朝我們推過來,路線上除了屍體,就是被他們扔出來的雜物,工作檯根本沒法順利前進,對我們毫無威脅。
平頭男只好緊張地往後頭爬去,我隨手拿起檯上的鐵盤砸過去,沒能打中他,只打到他一旁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整個人劇烈地彈跳,以為那是子彈。
一片像是護理站的區域,就這麼亙在走廊中央,平頭男一溜煙躲進去。
「奉俊,就這兩個人嗎?」我問了奉俊,他沒有回話,用左手往後頭比了一比,地上這些屍體也都是吧?
「全……全部都是嗎?」細數了地上屍體的數量,至少有五、六個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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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理站躲了多少人?」我這麼問奉俊。現在我們都不需要用工作檯擋著,再不會有沒有敵手朝我們扔危險物品了。
鴨舌帽男中了槍後沒死,躺在護理站的OA隔板旁,無力的看著我們,勉強想擠出一些話。
我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麼,但我想知道為什麼要他們要沒頭沒腦地朝我們攻擊?
我伸手要奉俊先別殺他,也殺夠了,他們畢竟都是人類,並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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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只看見鴨舌帽男的臉頰出現彈孔,如同被吹熄的蠟燭般地失去生氣。
我不可置信的看了奉俊一眼,「別殺了。」
奉俊不語。
「欸……別殺我……別殺我啊……。」平頭男的聲音從護理站傳出來,奉俊還沒等他說完,胡亂地朝護理站的辦公室OA連開好幾槍,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深長的沉默,本來以為平頭男死了,但他可又搭腔:「不……不要啊。」
「奉俊,夠了,不要再殺人了,殺夠了、殺夠了。」我試圖勸奉俊放下步槍,但他牢牢抓住,完全不願意停手,逕自又開了好幾槍。
「呃……啊……啊……不……不要啊……」平頭男沒傷及要害,苟延殘喘地討饒。
「你們全部人都給我他媽的出來啊!」奉俊朝護理站大吼,聲音之大,連我都被他給嚇著,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我說,『砰!』,你們他媽的『砰!』全部給我滾出來啊!」他又大吼了幾聲,配上間歇性的槍聲,聽起來令人感到寒毛直立。難道護理站裡頭還躲著其他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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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現在腦子裡只想眼前這些人全部給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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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哥……。」有個細小的聲音從護理站深處傳來,或許有意投降,可是奉俊根本沒打算讓他說完,找到聲音來源後就朝聲音開了一槍。
現在可好,沒人敢講話了吧?
「奉……奉俊……冷靜一點……。」
奉俊將頭轉了過來,橫眉豎眼地瞪著我,「你別攔著我,跟你無關。」
我忍不住起了陣雞皮疙答,難道沒有人可以攔住他了嗎?難道非得要把全部的人都殺光才甘心嗎?
「我……。」
「你什麼?」他朝我吼道,甚至還朝天花板開了一槍,碎屑在我倆之間灑了下來,就像石磚,在我與他之間推砌成一座高塔,將我跟他完全隔開。
眼前這人在巧茜被白袍男殺死了以後,早就不是奉俊了……至少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奉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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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我說夠了,殺死巧茜的人早被你給殺了啊!」我用異常冷靜的口氣對他說。巧茜能因為你的復仇而重新爬了起來嗎?我當然沒對他吼這些,但我真的想告訴他,巧茜還躺在那裏啊!即使她早已變成一具冰冷的軀幹,但她絕對不希望哥哥不要成為一個殺人魔王!
那個曾對我說著,當他在中和國小周遭朝著那些被視為累贅的人類開槍,因此而痛苦萬分的李奉俊跑哪裡去了?
他瞪著我,用步槍毆了我的臉,我被他那強大的攻擊給撞上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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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半天前,我可以一槍殺了你,半天過去,我一樣可以殺了你。」隨即又用槍托重擊了我的腹部,我難過地倒在地上。
「龐文雙,你他媽就給我看清楚,要在這種世界生存下去,至少要像我一樣,否則全世界都會把你踩在腳下。」槍托猛然在我面前的地板上落下,就像是給我下馬威一般。
他讓我知道我根本沒有任何說話的餘地,即使我們曾作陪半天,共同面對無數驚險的情況,但是這個時候還是合宜閉上嘴巴,靜靜在一旁目睹這場悲劇。這時我也才知道,無論是對於巧茜的性命,又或是奉俊在親妹妹遭人殺害後的狂暴,我都像是個錄影機一般,只能紀錄著一切,沒有任何建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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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給我聽好,現在全部給我滾出來,你他媽我一槍就把你解決掉,不敢滾出來的,你他媽找到你以後也會把你們的心臟給挖出來,自己選吧!」他對著護理站吼著。
我猜他已經決定了,不管敵對陣營有多少人,甚至男女老幼,一個、一個他都會把他們全揪了出來,即使死了也會步槍上的刺刀再凌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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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轟─嘶~。」奉俊一聽到電梯開門聲,立刻轉身過去朝電梯開了幾槍,一連串槍響,即使打中了也根本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哀嚎。
欸,等等,是許先生他們嗎?還是是這幫白袍眾的同黨?
「嘶~轟」電梯又關了起來,「你去看裡面是誰。」他命令道,我只得忍著腹部和頭部的傷勢,用球棒充當拐杖好讓自己不至於摔倒。
電梯停在八樓,回頭看了奉俊一眼,他沒有過來,或許擔心躲藏在護理站裡頭的人會趁隙逃走。他用肩膀抵住步槍,朝電梯瞄準。
「開門!」奉俊朝我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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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轟─嘶~。」奉俊又開了一槍,我探頭看電梯裡頭,根本沒人。
「嘶~轟」
電梯就這麼莫名地打了開來,只能將原因歸咎於機械故障。我拄著球棒,緩慢地往奉俊走去,卻不曉得要跟他說什麼,還能說什麼。
奉俊不等我歸隊便朝護理站走了過去,沿路還刻意用力地把原本堆在路上的工作檯推開,故意製造聲響,讓躲在護理站的人更是心生畏懼。
他這麼做只是在折磨他們罷了,我真不覺得有什麼必要的。
既然早已主意把這一夥人全部做掉,為什麼還要在死前這麼凌遲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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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們久等了,現在換你們了。」他淡淡地說著,我看不到奉俊臉上的表情,究竟是笑著還是鐵青著臉呢?奉俊這時到底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呢?難道他也覺得這番行為也是理所當然的嗎?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夥人要突如其來的殺害巧茜,但後來他們也主動向奉俊投降了,雖然奉俊沒等那幾個躲在OA後頭的人們辯解就開槍意圖想射殺他們,但那的確是投降吧?
「對不起!」忽然有一個聲音從護理站裡頭冒了出來,這次奉俊竟然沒有開槍?連我都感到意外。
雖然奉俊仍然將槍口瞄準聲音來源,但也只是瞄準罷了,沒有扣動板機。
「繼續!」他吼著。
「對不起……我們不知道……那個人是你妹妹……我們……。」接著一陣沉默,大概也在考慮要怎麼說、怎麼說才不會讓眼前這暴躁的傢伙繼續拿槍掃射。
「我們以為那是活屍……你們是活屍……。」這回換成另外一個聲音,奉俊將槍口轉向,我聽見他用鼻子哼了一聲。
「活屍……你們在說活屍?你他媽都瞎了嗎?『砰──砰砰─』」他這回用更大的音量喊著。
你們這些白癡,不知道這麼搞下去只會害自己早點上西天嗎?連我都為他們捏了一把冷汗。我並不是要替白袍幫求情,但是自從一開始奉俊殺死殺妹仇人後就該停歇戰鬥了,要不是……欸……不對,這場仗……後來是奉俊發起的……?如果奉俊沒再衝上前去朝其他人攻擊,不就早停止這場戰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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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們的衛兵……他跟我們說有活屍進來了啊……所以我們以為是活屍……。」
「有活屍?笑話!你他媽從頭到尾就我跟龐文雙進來而已啊!『砰』」奉俊至少開了十來槍,難道不怕子彈用盡嗎?
「誰說的,衛兵呢,叫他給我出來!」奉俊吼道,還特地加強「給我出來」那幾個字的音量。
「他……死了……死在你的腳邊……」這回換是第一個聲音出聲,奉俊將槍口轉了回去。
「理由……理由……通通是理由!你們只會把責任全推給死掉的人。對啦,殺死我妹的人被我幹掉了,反正跟你們無關。對啦,說我們是活屍的人也被我幹掉了,通通都死了,都死無對證了。」
所有人沉默著,都不曉得該不該再說話,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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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告訴我們……他看見有兩個人從急診室鑽進來……前面那個人快要爬進來,但卻一把被後面的活屍抓住大腿,還咬了好幾口……」這回竟然是第三個聲音。除了早先的鴨舌帽男,還有被射了幾槍好像還沒死的平頭男,又出現了三個人的聲音?護理站裡到底躲了多少人?
「笑話,真是笑話!」奉俊轉頭看了我,「他們竟然說你他媽是活屍,幹!還說沒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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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同做賊心虛一般,忍不住冷汗直流……他們描述,不就是我跟奉俊從人工堡壘爬下來的場景嗎?我想起軍用卡車上,那攤噁心的爛肉,還有我自己的嘔吐物都全黏在衣服上頭,再伴上醫院裡昏暗的燈光。那時候我擔心奉俊摔下去,一把抓住他的大腿,看起來的確就像活屍攔住活人!
第二次我再跟致強爬進來時,他在前頭,我在後頭保著他,如果他們在八樓聽見了我們的敲打聲,又聽見了我們下樓的聲音,不放心地再出來查看,不是更加深了他們的誤解嗎?滿臉都是血的致強,還有滿身都是爛肉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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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怪不得推開八樓的防火門時,冒出那句「幹,活屍!」,還有那馬球男朝我衝了上來……
難道在八樓,死傷了這麼多回頭想想應該是「無辜者」的這場戰役。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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