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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闆告訴我們,這裡叫做「洋厝」,再往前一點,則是「草港」,草港繁榮的多,還是不要靠近好,他是這麼說的。
此時天色已經逐漸轉為昏暗,過幾個小時天就要黑了,得快點找到車子才行,Johnson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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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交通號誌燈都沒亮,從道路往民宅望,裏頭也是一片漆黑,我們猜測,這裡正在實施分區限電。
道路筆直但不寬,有汽車車禍的痕跡,看似遭到清理,並不嚴重,民宅牆壁、門邊以及廢棄車輛的黑色血印,代表著曾經也有人在此被獵殺。只是與鹿港的慘況比起來,這裡只是零星衝突。
隨著再往北走,我們也完全進入了洋厝的市區,我們能夠望見,少數路旁透天住宅的住戶,見著我們一大群人在道路上步行而探頭出來,但就像是不想惹事一般,也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們。
還倖存的人,果然還有不少,我內心是這樣鼓舞著的。
趙老闆走入住宅區,向一個年約50歲的大姊揮了揮手,他是見到了停在透天厝一樓的車輛,便問了,「太太,可以跟你們借車來用嗎?」
太太一見趙老闆向她說話,揮了揮手,又走回房內,留下錯愕的趙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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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試下一家吧。」Johnson說。
又隔了好幾戶,才總算又見到一個一樓停放車輛,也探出頭來的住戶,這回是一個三層樓的建築物,一個年約20多歲的青年在三樓露臺望著我們。
他一邊朝我們拍照,一邊叼著菸,拍什麼拍,我心裡這麼不快著。
「小兄弟!小兄弟!」趙老闆一樣喊著,但音量過大,Johnson制止他。
小兄弟不像是前一個太太一樣沒搭理,興致盎然地看著趙老闆,趙老闆一樣說出了他的請求,小兄弟露出不屑的笑容,他說,「借你車,你能還嗎?」
「我有錢,我可以給你,當我買下來。」趙老闆回應。
「一千萬,你有一千萬我就叫我爸賣了樓下那台車。」那台汽車是一台車齡少說也十來年的大型房車,小兄弟這口氣根本開玩笑,十分輕蔑。
「你瘋了。」換趙老闆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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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們幾乎陪著趙老闆這樣幾乎挨家挨戶地問,剩下的住戶不多,我猜想剩下的也都見過鄰居或者路人的慘狀,這是無庸置疑的,他們對我們大多是好奇,因為我們與他們的鄰居搭話,因而探出頭來。
有不少人是看到我們往他們的家走去,甩頭避不見面。甚至有一戶,一個渾身黝黑的大叔,喊著,不用一千萬,只要五百萬,趙老闆就能夠「低價收購」自己的車,接著跟身旁的女人笑成一片。
趙老闆對於這樣的嘲笑感到非常惱火,但他也沒辦法,有求於人,就是這麼樣。
接著,那個大叔改口喊著,「不然你們的槍,換我的車。」
趙老闆一開始以為指的是他跟Johnson的手槍,他嚇了一跳,低聲地問了Johnson,你沒把手槍收好嗎?Johnson強調,他見到有住戶活著,就把手槍收進去背包裡了。
黃清文這時答腔,「他應該是說我們背上的這兩把槍……。」
趙老闆露出熱切的表情,黃秉憲勸阻,「你以為你把槍給他,他還要需要乖乖地給你車子嗎?」
趙老闆才瞬間懂了,他將大叔的交易提議拋諸腦後,我們走離一段距離,大叔還喊著,「寧願腳斷掉也要打手槍哦。」
他一喊完,又是一陣訕笑,接著躲進去樓房裡。
說實在話,我那時真的有一股氣,想要喚黃清文乾脆朝那個大叔開一槍,但接著我就想起Jamie當時惱火要Jason朝苡月開槍的荒謬言論。
這才發現原來我們是多麼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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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一切都十分荒謬,我們一行人,手上都各持著不同的武器。這種時刻,大家都躲在家裡不敢出門,我們倒是拿著刀槍,在街頭晃著,挨家挨戶地向人「借車」,根本不可能會有人同意。
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敢打賭我們會依約平和的借車,怕也只怕我們只是想把人釣出來,把車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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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持續走著,洋厝這裡還有住戶活著,代表相對安全,但沒人敢下樓,大多留在二樓以上探頭張望,代表威脅也並沒有走遠。
他們也還是依然活在威脅之中。
直到了趙老闆見到某一戶汽車邊有一台手推車,而那一戶是少有,沒有探出頭來的住戶。他走到Johnson身旁交頭接耳,Johnson看起來有點為難,不過他還是快步過去,將手推車推了出來。沒魚蝦也好,如果沒人願意出借汽車,那麼至少拿台手推車,讓Jamie可以放放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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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麼偷阿義的推車。」手推車對面鄰居,雖然沒有露出身子,但他的聲音暴露了位置。
藏鏡人不斷地喊著,阿義、阿義有人偷你的推車唷,這樣地喊著。
阿義這才從一樓衝出來,阿義看起來像是一名年近50歲的男子,戴著口罩,拿著一把木製球棒,站在他們一樓大門口,不斷朝我們揮舞著。
我們這一夥人,每一個人都帶著不同的傢伙,見阿義跑出來,我們也嚇了一跳,事實上,我也擔心背著步槍的劉苡月跟黃清文成為眾矢之地,畢竟武器這時候可能比趙老闆的黃金還值錢。
但過不了太久,我們就發生阿義是在虛張聲勢,他不敢踏出家門口兩步的距離,他喊著,要我們把推車還來。
「你就是阿義?」趙老闆問他。阿義同意。
「阿義我跟你商量,我跟你借這台手推車,還有你這台車。」趙老闆指著阿義一樓門口停的豐田客貨車。
「借?……你們還敢說什麼借,你們偷走了我的推車,現在又想搶走汽車?」阿義憤憤不平的說。
這時候藏鏡人鄰居開始朝其他人喊著,這裡有小偷、有強盜哦!他們偷走阿義的推車,現在又在威脅阿義了。大嘴巴鄰居露出臉來,那是一個滿頭白髮,看似衰老的中年大叔,他拉開窗戶,扯了嗓門。
現在鄰近的住戶一股腦紛紛探頭出來,雖然不多,但看得出來還有一些人口,其實老早都還在,只是避不出面,見到我們擔心找麻煩,現在為了八卦、一個一個都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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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秉憲不滿被栽贓,他拿著開山刀,朝大嘴巴鄰居指了指,你給我閉嘴。大嘴巴鄰居先是退縮了一下,但想起他自己在鐵窗裡,沒人動得了他,何況他在二樓,而出口威脅他的黃秉憲遠在一樓地面。
他繼續喊著,強盜、小偷、目無王法、沒政府狀態啦。
阿義結結巴巴的讚許,他說,他不可能借我們手推車,更不可能給我們他的汽車,他要我們還他手推車。
Johnson反問阿義,「你要手推車做什麼?你有要用嗎?」那台手推車已經滿是斑駁,銹得厲害,看的出來久未使用。不過說真的,人家主人還在,即便人家沒有要用……也不應該用這種理由啦……。
趙老闆緊接著說,「你要多少錢,我跟你買,你這台車也是一樣。」趙老闆接著把手提箱放到地上,他刻意要Johnson靠近他,替他遮掩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Johnson見狀,請我們稍微圍了上去。
趙老闆將手提箱拉開,裡面滿滿的金條,跟綠綠、紅紅的人民幣與美金。他沒拿外幣,他拿了一把金條,亮給阿義看,阿義看傻了眼,其實我們也是。我們沒人看過金條長什麼樣子,這樣的金條價值又有多少,沒人知道。
阿義結結巴巴的說,誰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這時候街上反而開始議論紛紛,說什麼竟然會有黃金,箱子到底還裝什麼東西,我們這些人又是誰、來自哪裡。
趙老闆央求阿義接受,他要Johnson收好手提箱,一手提著一把金條,另一手又拖著手提箱,問阿義是不是不夠,要不要再給他一把金條。
阿義轉頭進去叫他老婆出來,他老婆一臉晚娘臉孔,她望著我們,又看見趙老闆手上的金條,跟他一副有錢人模樣的穿著打扮,她拉著阿義進門,討論了一會。
趙老闆顯得有點焦慮,我們其他人則更是緊張,現在整條街上都在看著我們,尤其是我們稍早被關注的焦點,從身上背的武器,到了趙老闆露出來的金條,外加上整條街上其實有比我們想像更多的人存活,這些存活的人,可能都曾經跟活屍對抗過,他們都活了下來,有很大的原因是他們可能比我們想像的更加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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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義老婆做出結論,她拿著一把棍子,指著趙老闆,「我們要你那個手提箱。」
趙老闆聽完,十分不滿,他大喊荒謬,一台破手推車,跟一台破車,就要我整箱東西,你們金光黨啊。
阿義老婆諷刺,現在是誰求誰啊?是誰沒有車啊?拿錢來換。
趙老闆叫Johnson提手提箱上前,阿義老婆本來以為真的完成交易了,喜孜孜地叫喚阿義,一副還是要老娘出馬呀的表情,但趙老闆卻是將手上的金條收進去,「什麼搶劫,你們才是搶劫。」接著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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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個霎那,阿義老婆衝上前來,想要搶走手提箱,趙老闆一時不備,手提箱就這樣被阿義老婆拉走,但因為重量過重,阿義老婆身子一沉,踢到了沉重的手提箱,自己摔倒。她喊著,要阿義快點來把手提箱拿走。
阿義沒反應過來,在趙老闆身旁的黃秉憲倒是第一時間反應,阿義持著球棒衝過來的當下,黃秉憲一個弓箭步,將阿義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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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人了!打人了!」
鐵窗裡的大嘴巴嘶吼著,趙老闆立刻掏出自己腰間的手槍,指著仆街的阿義老婆,趙老闆在阿義確認看到自己的手槍後,喊著,「去拿你的車鑰匙出來,不然你老婆就沒命了。」
接著趙老闆對空鳴槍,「砰!」,原本還有稀稀落落的喊叫聲,街上的所有人聽見那一槍,幾乎都躲了起來,原本整個身體露出來的,現在變成半張身子,出聲音的,現在都幾乎啞聲了。
阿義嚇傻地趴在地上,他老婆更是驚嚇到完全無法動彈,她望著自家的大門,趙老闆注意到她的目光,又朝她身旁地面開了一槍,「砰!」。現在阿義老婆跳了起來,呈現一個靜止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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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浮現一個念頭,應該去制止趙老闆,以免他真的傷到人,但適才街坊的鼓譟聲跟嘲諷聲,還在耳裡迴盪著,便打消念頭。
「阿義……還……不快去拿車鑰匙。」阿義老婆一邊發抖,一邊使喚著自己的丈夫,阿義倒退著返回家裡,還擔心自己老婆會在自己轉身後被人殺了。
「你想要我再開一槍嗎?阿義?」趙老闆用手槍指著阿義,阿義一溜菸的走了回去,不一會兒,他拿著鑰匙出現,要把鑰匙給誰,他這麼問。
「我……我可以走了吧,求你讓我走。」阿義老婆這麼問著趙老闆,趙老闆一邊拿手槍指著阿義老婆,一邊叫Johnson打開手提箱。
趙老闆從手提箱掏出了兩塊金條,先是要Johnson去接阿義的鑰匙,還得先去試過車輛狀況。
趙老闆要阿義老婆稍稍退後,讓給Johnson迴車出來的空間,一邊還要阿義老婆不要輕舉妄動,Johnson就這麼把客貨車開出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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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阿義的車沒有問題後,趙老闆將金條丟在地上,但他沒有丟在他們面前,而是一塊金條丟到阿義面前,另外一塊則丟到道路中央,「兩塊金條,不多不少,現在給我滾。」
在此同時,趙老闆的手槍仍然高舉著,槍口持續對著阿義老婆,阿義老婆望向那塊道路上的金條,決定放棄,她衝向阿義,吆喝阿義將門口的金條撿起來,然後關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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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一塊金條就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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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闆槍已離身,就沒再收起了,他將手提箱丟進阿義那台客貨車的副駕駛座,隨後向整條街喊著,「你們阿義不要這塊金條,誰願意再給我們一台車,我就再多給他一塊,還有地上這一條金塊。」
沒人答話,但鄉民們憤怒難耐,這根本就是羞辱,不少東西從窗邊扔了出來,都是些垃圾,甚至看到有人把家裡臉盆丟了出來,是個鋼盆,金屬敲擊地面,露出響亮的聲音,恰似剛才砸到地面的金條。
「王八蛋,當我們是乞丐嗎?」
「垃圾,滾離我們洋厝。」
「我們洋厝沒有乞丐。」
鄉民喊著,不過趙老闆也沒有搭理,他要孫立筑、孫立勤還有劉苡月,幾個看起來威嚇性低的人都上車,但他要劉苡月把威嚇性的將步槍槍口露出車窗外,劉苡月也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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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個聲音,跟這些怒吼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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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汽車都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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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只要是汽車都可以,能夠發得動的,開得走的,我都給他金條。」趙老闆回應道。
這時候,街坊轉而指責出聲的鄰居,逼機,看起來是不好聽的外號呢。
「逼機,你勒衝啥!」
「逼機,麥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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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汽車緩緩的倒了出來,那是一台車齡至少20年的中古破車,趙老闆躲在客貨車後防備,他也怕是意圖開車衝撞報復的暴力份子,但逼機將汽車停到了客貨車旁,他下車,而汽車沒熄火,他手舉高,示意沒有武器。
「逼機,你在幹什麼?」
「逼機,不要丟我們的臉。」
「逼機,你這樣對得起阿義嗎?」
鄉里鄰居的罵聲此起彼落,甚至罵得比罵我們還難聽,各種三字經、五字經、問候他爹娘祖宗十八代的各種關心問暖,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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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機轉頭過去,他輪流指著鄰居們,他一個一個叫喚了他們的名字,「對你個賽,我沒有對不起你們,你們給我住嘴。」
接著,他望向趙老闆,「頭家,那個金條……。」
趙老闆將另外一塊金條丟到了地上,他告訴逼機,等我們車開走了,他再撿,逼機也不敢妄動,他同意。
趙老闆緩緩地走向了逼機的破車駕駛座,他要我們其他幾個人先上車,我們陸續都上車以後,剩下黃秉憲,他還在提防逼機會有什麼攻擊的舉動,不過,逼機始終沒有。
他雙手高舉,還露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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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有人將將一個玻璃杯砸到逼機的車頂,破碎的玻璃飛到了趙老闆身上,他氣得朝來向開了一槍,但沒打中。
「轟!」
街坊一陣譁然。
那個人一見到趙老闆將槍口轉過去,立刻蹲下,躲過了那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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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闆氣得望向逼機,逼機嚇都沒嚇死,但趙老闆卻是向他說,「他們很恨我,也很恨你,你現在快點把金塊撿走,不然換你遭殃。」
逼機聽完後,立刻撿起金塊,丟了一句話,「我也很恨他們。」
他一溜煙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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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緩緩地將兩台車開走,沿路居民撒著冥紙,他們咒我們不得好死,但我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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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都會想,逼機,後來的下場是什麼?
我猜,大概也變成了活屍了吧,那些金塊,他真的有命花嗎?
或許他只是受著街坊的氣太久了,他也不真正需要那些金塊,他只是想與鄰居作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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