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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金昔在省里开了一整天会,本想晚上去顾省长家,向省长“汇报一下工作”,可一打听,顾省长晚上根本没有回家,在宾馆会见外宾后,又召见省直机关的几个领导,然后就住在了宾馆。那种场合人多嘴杂,占金昔不适合出现。
吴旺财敲占金昔酒店套房门时,占金昔已经在外间批了一堆文件。占金昔开门让进吴旺财,住对面、开着房门的秘书,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他已经认识了吴旺财,知道是领导两口子的同学,赶紧倒水沏茶,最后说道:
“吴书记,请喝水!”说完退了出去。
“老大,即便是当了市长,也不用这么勤政吧?走,到茶社喝点茶。现在人家都是酒桌上飙着,澡堂里泡着,小姐身边搂着,我们去个茶社也不算腐败。到长沉了,让我尽地主之谊,中午再吃点地方特色小吃。”
占金昔哈哈笑道:“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宾馆聊聊天,中午也不离开宾馆,顶层还是旋转餐厅,我们边吃自助餐,边欣赏长沈大好风光。上大学时,也没有登得这么高,这么放眼好好看城市,只去学校旁边的东山,眼界还是不够宽。另外,到了宾馆,我变成主人了,请你吃自助餐,我还是请得起的。”
吴旺财摇摇头,苦笑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老兄不可太较真了,小心吓跑身边的人。你可是我的从政灯塔,给我指明方向,可要带我走的更远更久喔。”
占金昔也笑道:“我是哪门子灯塔,连荧火虫都算不上。不过,我觉得任何时候严以律己,都不会错!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另外,不该以治民思想,套到官吏身上;以对他人的方法来对己。”
吴旺财:“得,得,我说不过你,这一辈子,我就向老兄学习就行了!呵呵,我也不跟你争,你愿意请我吃自助餐,我就吃自助餐吧,反正比上大学时,工大食堂的饭菜好多了,我是知足常乐。”其实,吴旺财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请不动占金昔,他还另有安排。
占金昔:“这就对了,我这个临时办公室,不比你说的茶室差,我们哥俩叙旧完全够用。”
“老大,嫂子——咱华华姐还没有过来吗?”吴旺财坐下后就问起胡话华。
占金昔:“她也忙她的事业,你知道,她也是个事业型女姓,工作很要强,孩子她教育的也很好,北京家中保姆,已经干了好多年,能帮她完成绝大多数家务活。现在,她又不满足部机关工作了,准备下基层,我都随她啦。”
占金昔显得有点无奈的表情。吴旺财也挺为难,虽说问太多人家事情不好,但毕竟都是同学,关心一下还是应该的。
吴旺财:“哦,华华姐准备到哪个的基层啊?什么样的工作性质?是高校、研究院所,还是什么中心,或是出版社之类单位。哎。总不会去管对外交流吧,到驻外国使馆,做个教育参赞什么的?”
占金昔:“旺财,你可真能想,还做教育参赞?我也不知道,几个使馆有教育参赞,反正外交官我们是做不来,九句废话加一句客套话,想想就头疼。话华去院所和高校的面要大些,我也支持她离开部委机关。”
吴旺财:“那就到旅吉市吧,老这么两地生活也不是个事。到长沉来也不错,现在走高速公路,小车不到四个小时。”
占金昔:“真要离开机关到基层,还得听组织上安排,个人活动的灵活性,都扣在组织原则这大罩子底下。”
吴旺财笑道:“那是自然的,按个人的能力,可以影响这罩子的,尽量把罩子的空间留大点呗!”
占金昔点点头,转换话题说道:“老弟你别光谈我呀,说说自己的情况。”
“我的情况跟上次一样,每到接近目标时,总被障碍挡住,都差临门一脚。现在我也习惯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着急,急也没用!”吴旺财早已习惯别人的这种问题,接着套路回答着。
占金昔倒不是对老同学私事感兴趣,只是表现一层关心意味,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再谈这些,转而进入今天自己的主题。
占金昔知道,吴旺财的直接后台,已经不管事了。即便是吴旺财后台在位时,也属于长沉市的逍遥派,在省里也没有太深的根基,是各方争取的力量。
被争取的力量就很有说道,有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悄然而至落到头上;但更多时候,是被各派瓜分完以后,连残羹剩饭都没有剩下。吴旺财是一个可以被各派接受、一门心思干工作的人。
当年,吴旺财升任副区长,是主管外经贸的马副市长提名,各派都不想得罪逍遥派,再加各派对这个位置没大兴趣。而马副市长,跟长沉东方机械厂渊源颇深,受那厂老领导之托,关照了一下是旺财,顺便把吴旺财招入麾下。
吴旺财由副区转为区长,那是长沉市当政两派,斗争到白日化程度的结果,各不相让以至两败俱伤。事情传到省内,两派推荐的人,都没有被上面认可。最后,还是马副市长,倾尽全力推荐的吴旺财,成了各派不得不接受的平衡人物。这也使得吴旺财,无心插柳柳成荫,意外在省里挂了号。
沙海区新派入的书记,在旅吉市东窗事发,被双规后,各方力量都想与其撇清关系,唯恐避之不及,在接任区书记上,吴旺财捡了一个大便宜。
“旺财,你从沙海区进步到市里,希望多大?”占金昔试探着提问。
“老哥别逗我了,还进步到市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沙海,这是长沉最小的一个区,经济体量最小,在市里最没发言权。在我们上大学时,还没有这个区呢,进步到市里……嗯,你是指去哪个局、委、办吧,对我来说,那也算个进步吧!”
占金昔:“不要妄自菲薄嘛,怎么说老弟也是一区书记,只要工作做出成绩,得到领导的认可,就具备条件,再加上年龄、文凭,进步当然有希望,还用去委、局、办吗?都是条块上的人,到面上来渡金,来完善资历,你何必反其道而行之。”
吴旺财:“我们这沙海区,虽然地域面积挺大,但人口少、经济弱,好不容易搞了个开发区,又被整顿并入市里了。要工业没工业,要商业没商业,没有好学校,没有好医院;想发展房地产,盖个房子,都卖不上价,是长沉房子最便宜的区,还没有什么旅游资源。我呀,就好好搞搞民生吧,争取对得起良心,让区内的百姓少骂几声。至于老兄说的进步,我还真不敢想咧!如果领导看到我的努力,过些年接手先进区县,就是对我的认可。然后,再努力几年,是不是能考虑进步问题,那时再说吧。或许,那时候年龄也没了优势,呵呵……”
占金昔:“先进地区,有先进地区的干法;落后地区,有落后地区干法,优势、劣势都可以辩证地看,没有一成不变的。顾省长正在抓落后区县经济、民生,听说顾省长有一个想法,要搞一二个试点,中心意思是:落后地区如何弯道超车,你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成绩有方方面面的,让所有人都看重的成绩,那是丰功伟绩;如果是领导看重的,就是领导眼中的大成绩,就是做出了突出贡献。”
占金昔说得如此明白,吴旺财又不是官场素人,当然心领神会。
“我努力去做,争取不让老同学失望!不过,像我这么低职务的人,恐很难入顾省长的慧眼,还望老同学、老大指点迷津,点拨一下兄弟才好。”
吴旺财到现在才知道,占金昔原来是顾省长那条线上的。他平时只晓得长沉市官场的情况,为自己的逍遥状态而沾沾自喜,甚至为能不站队、不跟派,还能升任区委书记,感到自鸣得意,感到有酒桌上的吹牛资本。市里各条线的触角,吴旺财还没有完全摸透,就更别提市里伸向省里的了。
今天,吴旺财感觉到占金昔约自己,并非完全为叙同学情谊,还有深层意思……
占金昔新到旅吉不久,而顾省长来江宁省,也不过两年,占金昔这是要为顾省长招兵买马啊!吴旺财心中一阵激动。
要说吴旺财不想站队,不想跟线,那纯粹是胡话八道。吴旺财自己清楚,在机械厂,他如果没有老厂长的面子,不可能那么快被提为主任,也不可能被确定为“第三梯队”人选;在市里,如果没有马副市长的力荐,他可能还在区外经贸局长的位置上,推磨打转,更别提区长,区委书记了。马副市长是逍遥派,自己才贴上逍遥派的标签。
吴旺财等着占金昔进一步指点,可谁知占金昔确不提这事了,把话题扯到同学之间。只见他问道:“李一鸣回国时,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自从他离开江宁去南方,我们就没再见过。听说他回国几次,起码回过长沉工大,还带着他那个洋媳妇。”吴旺财继续说道:“传说他博士毕业,留校,得了个类似助教的岗位,后来又听说,跳槽到另一所大学,具体干什么不清楚。”
占金昔:“冷心州也没见过李一鸣吗?”
吴旺财的印象中,与占金昔几次见面,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冷心州。
吴旺财答道:“心州也没见过一鸣,一鸣找过我们两个,还给温晓单位打过电话,不巧,我们当时都不长沉。从零零星星得到的消息,这个小助教混得还可以吧。”
占金昔:“岂止是还可以!一鸣混得相当不错,他现在早就搬到M州,进了M州理工大学,是该大学的终身教授,这个大学建一个新材料实验室,李一鸣是实验室主任。可以这么说,这个实验室,是专为李一鸣建立的。”
吴旺财:“哇,年轻有为啊,我们就等着他衣锦还乡吧!唉,当年要不是老史搞他一家伙,一鸣也不会一门心思出国。”
占金昔:“一鸣研究生被学校除名,肯定是老史搞的吗?”
吴旺财:“可以肯定是老史干的,我和心州从不同渠道的消息,都指向老史,而且是唯一的指向。”
占金昔:“老史的心眼太小,依我看,老史对连怀枝,是可有可无,但为与李一鸣斗气,就非要娶连怀枝不可。”
吴旺财:“我听说,也不全然为斗气,还有连怀枝叔叔的原因,老史和连二叔,想政商结成一体,最后就牺牲了连姐。”
占金昔:“这么复杂,那么说,老史跟连小妹的事情,也是真的哦?”
吴旺财:“千真万确,连怀枝的堂妹叫连梅云,让老史搞得怀了孕,堕胎时被人算计了。哦,算计她的人,就是她家保姆,那个保姆又是被人挑拨,那个挑拨人,正是老史小姘的妈……”
“得,得,得,打住,我已经听糊涂了,慢慢来,我问你:老史和连怀枝离婚了吧?”占金昔笑着打断吴旺财说话。
“离了!”吴旺财回答。
“老史和连怀枝堂妹结婚了吗?”占金昔继续问道。
吴旺财:“好像没有,没听说老史再婚。”
占金昔:“那么说是老史把小姨子……,或许是,连怀枝发现老史和堂妹奸情,提出了离婚?”
“应该是吧?”
“这时老史还有另外一个?”占金昔继续捋着。
吴旺财哈哈笑道:“听说不止一个呢!”
占金昔摇头道:“这个老史,真够乱的,不谈这些个事了。但我听说:老史是由于经济问题被双规,由于受贿被判刑呀!”
“是啊,连梅云被害死后,惹恼了连叔叔,为女儿报仇,联手了被老史始乱终弃的女孩,拿出一堆实锤材料,那老史还能脱得了身吗? ”吴旺财也摇头继续说道:
“红颜祸水,在学校看老史,多谨慎的一个人啊,怎么就好这一口?华华姐不是和连姐上下铺吗,毕业后一直有联系吧,在学校没看出点什么,毕业后也没听连姐说些什么?”
占金昔:“想必你也晓得,华华这方面通常反应很迟钝。她说连怀枝的一切事,都让她大跌眼镜,开始华华没看好怀枝和一鸣,主要是怀枝比一鸣大那么多。在大学第一个暑假,他们一群人,就跑到连怀枝家玩,当时华华就发现,连、李之间有苗头,但还认为不可能。最后,连、李二人如胶似漆,出双入对,她又认为姐弟恋终成眷属,可临毕业时,老史又杀了个回马枪……戏剧性情节哟!不过,华华说:那时她就认定,心州和温美人,早晚会成为一对。”
“哈哈哈……”占金昔和吴旺财都笑了起来。
占金昔又说道:“毕业后,怀枝与华华虽然经常联系,但很少聊家庭生活。我分析是这样:华华很少说,是因为她对这些没兴趣;怀枝很少说,是因为老史表现不好,怀枝过得不幸福。哎,这么一对,结合就是悲剧!怀枝离婚、调去临海,华华就与她断了联系。”
吴旺财:“哦,这样。不知道连姐又结没结婚?”
占金昔:“这个,我和华华还真不知道!不过老弟若念着怀枝,我和华华可以帮忙,别看断了联系,有心接上头,现在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怎么样,你是单身,如果她也是单身的话?”
吴旺财:“别拿我取笑,连姐不是我的菜,尽管我很敬重连姐,但那是一鸣老弟的,还是给一鸣老弟留着吧!”
两人又是一阵笑声。
很快,吴旺财像是想起了什么,比较认真地说道:“冷心州的姐夫一直做贸易,后来也做机加工和建筑,现在又搞房地产开发,也经具有一定的规模,前些天跟我说想去旅吉发展,我想你可以帮到他,也让他为你们做点贡献,关键是这个人比较靠谱,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要不在方便的时候,我领着他和你见个面?”
占金昔沉思片刻,缓缓地说道:“我这人一向远离商人,原来在党群系统是这样,即便是现在做了政府工作,我仍然不亲自接触企业家。到我们旅吉投资发展,我肯定是欢迎,有什么问题也会努力帮解决,但我不想跟他们走近,更不想与他们发展私人关系。”
对于占金昔可能拒绝,吴旺财想到了,但对占金昔如此态度、如此处事,吴旺财还是感到了意外。
见占金昔这样说,吴旺财便不再谈这事。这时,只听占金昔说道:“还有件事,需要请教老弟,我初来江宁省,对这的政治文化生态不了解,正好麻烦老同学给介绍一二吧。”
“理当效劳!”
二人嬉笑尽言,交谈颇欢,转眼即到午饭时间。吴旺财中午早有安排,起身告辞欲离去。
占金昔也不做多留,起身送到门口。
“岳奇峰副书记你熟悉吗?”占金昔一手把在门锁钮上,侧身对吴旺财说道。
“只在开会时打过交道,集体和单独汇报过工作,那可是真有事情要汇报,平时没有找过岳书记。岳书记虽然是长沈老领导,但在我当副区长前,他就去了省政法委,在你来旅吉前不久,才又到市里做的副书记。所以,对这个顶头上司,我还真想去单独汇报一下工作,老哥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吴旺财把自己与岳奇峰的关系,详实又委婉和盘托出。
占金昔道:“没什么,有空多找岳副书记汇报汇报吧。”
吴旺财点头说道:“明白了,一定照办。”
吴旺财这才知道,顾省长那条线上,在长沉市的领军人物是岳奇峰。难怪顾省长要在长沉招兵买马,因为一省之长,在长沉的力量太弱。
在吴旺财眼里,岳奇峰还是具有一定水平的,就是根基差了些,这和岳奇峰离开长沉市,转到省政法委有关;自然,也和长沉那个一把手,做事独断专行的朱书记有关。
吴旺财闪现了一个念头,这件事要不要与马副市长商量?但马上就否定了,马都退了,现在后台是顾省长,连眼前这个占金昔,背后站着胡话华那个大家族的人,都是这条线上的,自己还犹豫什么?片刻的功夫,吴旺财就做出了决定。
“我今天就与他秘书联系,岳书记若有空,我今天就找他汇报工作。”
吴旺财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离开了酒店,他有一种找到靠山的感觉。
以前,有许多实力人物邀吴旺财“入伙”,但吴旺财不是看不上对方“人品”,就是掂量对方实力差劲,感觉作为逍遥派自在,有时各派都来联合他,也乐哉悠哉。自然,涉及到真正利益的时候,逍遥派是很吃亏的,特别是看到两个主要的派别,达成某种默契,“瓜分”掉所有利益的时候,逍遥派干瞪眼,还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逍遥派没势力,少后台,常委会上票数是绝对劣势。
自从吴旺财当上区书记后,作为区里一把手,借助书记先天的优势,便掌控了区大政方向。因为新区长是个“外来户”,吴旺财对常委会的议事主题,对人事任免,都做到了一言九鼎,自己手下也聚集一群“吹鼓手”。
吴旺财知道,如果自己在书记位置上,没有做出吸人眼球的成绩,很快可能会被“动一动”。动的结果,自己可能就是市里某局局长,像档案局、老干部局等等。总之,肯定是非重要局委办。如果领导“可怜”自己,认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兴许提个半格,安排个不靠前的政协副主席,或后面数的人大副主任,那就是烧高香了。
自打当上区长起,依吴旺财想法,就等待着被人“收偏归队”,可接触了长沉各方势力,总让吴旺财感觉不满意。成为区书记后,吴旺财反而不急了,凭着自己掌握这“一票资源”,不愁等不到称心的“东家”。今天的结果,在吴旺财预料之中,但也是情节之外。
吴旺财对市委副书记岳奇峰,总体印象不错,他若想联合吴旺财,也顺理成章。但岳奇峰身后站着顾省长,吴旺财确没有想到。更让吴旺财意外的,竟然是占金昔出面做的“说客”,这是否也说明对方重视自己呢?占金昔开始时,不还用“进步”来给自己画大饼吗?
如果自己能入顾省长慧眼,“进步”做个副市长应该没问题,尽管自己管的这个区毫不起眼,但正像占金昔说的,成绩有多种多样。说白了,领导说成绩就是成绩,说你有能力就是有能力。
下午休息过后,占金昔走进顾省长办公室。
看上去占金昔和顾省就很熟,顾省长的新秘书小郭,一个年轻帅气的年轻人,正在打着电话,见到占金昔进来,站起身来,用另一只手捂住送话口,笑盈盈对占金昔说到:
“占市长,请进吧,省长在等您呢!”
一口标准的京腔,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小郭是顾省长带来秘书呢。
占金昔对小郭抱以微笑,敲响里间的房门,随着瓮声“请进”,占金昔已经推开了房门。
“顾省长,我没有打扰您吧?”占金昔首先开口说道。
六十岁左右的顾省长,坐在那宽大的老板台后面,笑着注视占金者,那宽大额头连着的地中海头顶,首先映入了占金昔眼中。
“人都来了,还说打扰不打扰的!快坐吧,本想昨天让你去招待所见面的,可讨论问题散会太晚了。怎么样,在长沉多呆一天,闹心了吧,小占?”
“没闹心,顾省长,我也充实的很。昨天晚上我和岳奇峰书记碰个面,上午又和沙海区书记呆了一上午。”占金昔顺着顾省长的话,努力往自己想说的话题引。
顾省长敏锐抓住了占金昔弦外之音,说道:“沙海区书记,你是看老岳力量单薄,给他身边网罗人才吧?还谈了一上午。”
占金昔:“他叫吴旺财,是我长沉工大的同班同学,除了把他推荐给岳书记,主要还和他拉家常,聊聊同学们的近况。”
顾省长:“你不说我倒忘了,你家原来就在长沉,后来还在长沉上的大学。看到你们同志间互相帮衬,这么互助,我感到很高兴,很欣慰。”
占金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要主动去想去考虑的,都不敢说为省长分点忧!”
顾省长:“这个吴什么?”
“吴旺财,从河东省平栖县山区考出来的,在大学时一门心思学习,毕业后也一心赴在工作上,从东方机械厂车间副主任、主任,一步一个脚印干起来的,为人纯朴、厚道,跟人不会三心二意。”
顾省长感了兴趣,偏头笑着问道:“纯朴厚道,这么有能力,干到区委书记,也不简单呀!”
占金昔解释道:“当年培养第三梯队,那时把吴旺财选上来的。”
顾省长“哦”了一声,随后盯着占金昔眼睛,笑着问道:“你拉这个吴旺财,没有对他封官许愿吧,或者是用共同理念,让他站在岳奇峰身后? ”
占金昔的脸有点微红,赶紧回答说:“我只让他多向岳书记汇报工作,另外,说了您在抓落后区县弯道超车,让他努力做出成绩,没有说别的。”
顾省长呵呵地笑了起来,占金昔陪着笑着。
片刻,顾省长又说道:“我相信你做事有分寸,许多人是待价而沽,没有长远的眼光,说白了,就是层次不够。对这类人,也需要一定的谈话技巧。真要是有能力,我们也应该不拘一格,该提拔就提拔重用。老岳这里环境不理想,不如你在旅吉,你丈人老胡,在那里有很高的影响力,为你打下很好的基础。你应该很好地利用这一优势,切不可书生气意气,什么都想自己重新来!”
占金昔点头称“是”,并说道:“省长放心,我们肯定团结起来,不但做好本职工作,还要团结互助,让更多政治觉悟高、有能力的好同志,都团结在顾省长周围,跟顾省长一起进步。至于旅吉的事情,省长放一百个心,我有信心捋顺旅吉的事情,贯彻好省长的所有指示精神。”
顾省长摆手道:“你只是个常委副市长,还没有名正言顺地当常务副市长,老郑老林能让你摆布吗?另外,年轻人咄咄逼人不好,也建立不起威信。”看到占金昔想说什么,顾省长用手势制止了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他俩人是你岳丈提起来的,他们给老胡面子,但不会一直给你面子,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树威信要靠实力,要做出成绩。尤其是老郑,当时就不能算你丈人的嫡系,是盟友介绍过来的。”
占金昔答道:“我会记住省长的教导,谨慎做事,与郑书记和林市长共事时,我会掌握好分寸,请顾省长放心。”
顾省长赞许她点点头,旅吉市委郑书记、政府林市长,都不是顾省长这条上的,但当顾省长面,都不同程度夸赞过占金昔。顾省长也吃不准,这两个党政一把手是出于什么目的。
占金昔见顾省长不再言语,便转换话题说道:“顾省长,我市上报的东亚风情商业街项目,还需要省长在省常委会上推动一下,它对推动旅吉城市形象,丰富城市旅游资源,发展商业造福民生,都很有好处。”
顾省长:“可有人说那是面子工程,劳民伤财;还说那是政府领导为了政绩,搞花里胡哨的形象工程,为领导升迁捞政治资本,阻力不小呀!另外,你们的报告附件简单了些,说服力不够,正好给人提供了口舌,输送了炮弹。”
占金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力求附件简单明了,我想到底有几个人,认真研究过这个项目?”
顾省长:“人都有说话的权力,如果你没有做到天衣无缝,就不能指责别人批评。不要因为这个项目是你抓的,就容不得不同意见。我还听到有人这么说:本来这个项目可以引进民间资本,可你们为了垄断,为了与民争利,不允许民间资本进入。”
占金昔笑道:“顾省长你看看,这帮人说得自相矛盾吧?既然是面子工程,形象工程,那肯定是不赢利,没效益的项目,那怎么会有民营资本进入,有垄断、有与民争利之说?”
顾省长:“你别打马虎眼!你知道,这些话不是同一帮人说的,站在不同角度的人,说不同的话。什么人可以置之不理,什么人必须认真对待,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
占金昔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接顾省长的话。
“我一直不明白,胡家和上官家不是世交吗,你为什么和他们家那个小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官亚雷吧,你为什么跟他水火不容呢?是因为你妻子胡话华吗?”顾省长又问道。
占金昔本不想跟顾省长说上官家,尤其是已经到旅吉的官亚雷,总觉得那是自己的私事,没想到顾省长会问起。
“没有什么,官亚雷在我之前,与胡话华处过几天对象,当华华看出官亚雷是纨绔子弟后,就和他分了手。可这个官亚雷,一有机会就向我挑衅,不论在北京,还是在旅吉,最早的一次,还是我上大学期间,那时我和华华,还没有明确关系呢。”
顾省长:“哦,是这样,那他也太不争气了。不过,上官家的人脉,在高层的势力,还是不可小觑啊。官亚雷若过分,你也可以找你岳丈说一说,或直接找上官家人沟通一下。”
占金昔:“省长您放心,我能应付的了!”
顾省长:“看来在东亚风情街项目上,这个官亚雷,没少费心思啊。如果他很难缠,莫不如就让他进来,化敌为友嘛。”
占金昔:“官亚雷的目的,可不仅是投点资,赚点小钱,他想要掌控整个项目,让整个项目建成后,变成他为所欲为的场所。他在旅吉好几个项目,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市里都大开绿灯。他现在得寸进尺,看到东亚风情街项目更好,就要进来。开始还想独吞,发现银行贷款数额不够,又想伙同别人一起做,没人跟他合作,他又想和政府合作,把政府城建开发,当他们家开的了。”
“这个官亚雷,真给上官家族丢脸!可话又说回来了,也是政府有些人纵容他的结果。要不这么办,让董书记给上官家传个话,叫官亚雷撤出旅吉、离开江宁省。”顾省长愤愤地说道。
占金昔:“省政法委董书记,虽然跟上官家来往密切,但还不是上官家核心层人物,上官家未必能听董书记的,这是其一。其二,董书记也未必肯传这话。我听说官亚雷来江宁省,就是董书记向上官家打的保票,极力向上官家推荐的江宁,这回又让董书记打自己的脸,把官亚雷撵出江宁… …呵呵,董书记肯做吗?”
顾省长:“那也不能由着官亚雷胡来!”
占金昔:“我的想法是对他置之不理,不受他的影响,不给他可乘之机。他若是老实本份,守法依规经营,那他当他的企业家,赚他该赚的钱,我们建设我们的城市,井水不犯河水;他若还执迷不悟,手伸得太长,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到时该抓就抓,该办就办,公检法也不是摆设。”
顾省长:“这样的结果通常好不了。官亚雷若是本份的人,或真聪明、明事理的人还好说,如果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早晚要出问题。到时候,是老董会出手整治他,还是老郑老林能出手?我看,到时的责任,很可能推到你身上。那时候你是抱刀,还是躲起来,你要不要考虑胡家、上官家关系?再说,官亚雷已经盯上了你,身边有杆时刻瞄准你的枪,你需要万分谨慎,多累啊!”
占金昔:“是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过这样也好,时刻提醒自己: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顾省长:“你呀,还挺犟!好吧,让你们市城建开发公司,与省发改委再沟通沟通,重点要落实资金,把几家银行的协议归拢一下,报到省发改。至于上官家的关系,你即便不想利用,也不要弄僵,这一点很重要,切记!”
“我知道了,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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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旅吉的高速路上,占金昔坐在车后排,似睡非睡,往事如幻灯片,一幕一幕从眼前掠过……
上大学的第一天,第一次见到官亚雷,那时他正陪伴着胡话华身边。那是自己现在的妻子,与自己命运联系最密紧的人。那天,还差点与官亚雷爆发冲突。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冷心州的原故。
第二次与官亚雷见面,分属两个阵营的两人,就真的动起了手,就是在部队军训时打的那一架,李一鸣和自己都受了伤,李一鸣还进了医院。据胡话华说,是自己寒假去北京,被上官家人见到两人同乘一辆自行车。那时,华华又提出与官亚雷分手。打架自己虽受点皮肉之苦,还差点受到学校处分,可两人的感情却增进一分。
难道那就是天意吗?
在西疆十几年,占金昔与官亚雷毫无接触,大概是空间距离隔得太远吧,没见过面不说,连官亚雷的名字几乎都听不到。
占金昔多年来顺风顺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上来,直到这次干部交流到江宁前,才想起有这么个官亚雷。
那天在京城,占金昔和胡话华一起,来到一家豪华会所,出席黄朵宜和佟绣莲设的晚宴。占金昔与胡话华结婚时,就见过这两人,知道是华华从小到大的闺蜜,以后又见过二、三次。
交流到江宁省,知道任旅吉市副市长,占金昔随胡话华来到京城,想小住几天。二人本想躲着京城的朋友,安安静静在家呆几天,陪一陪身体不好的胡士常。可一到北京,佟绣莲的电话就打来了。
胡话华刚一句:“喂,你好!”
佟绣莲那男性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到北京也不知一声,你还想不声不响地来,静悄悄地走啊?小鬼子进村还有音乐呢!”
“怎么说话呢?把伟大祖国首都,比做你老家的小村庄,你够反动的啦!”胡话华逗趣地说道。
佟绣莲回击说道:“地球都是一个村,伟大首都比做村子也不过分,倒是拿你当鬼子,还是抬举了你!少废话,明天晚上聚一聚,在董二江的会所,你和你家老占,六点到那里。”
“什么主题呀?我们明天晚上有安排啦……”胡话华想推脱掉这个应酬。
“你们回来就是休息,新的任命没有公布,旧的职位已经免除,你们两个现在也是'待业青年',没有能放到台面的应酬,明天必须出席聚会!”佟绣莲霸道地说道。
胡话华被她气乐了,无奈说道:“有我们这岁数的'待业青年'吗?到底聚会有没有主题?明天我和老占真的有事,要不改天……”
“别,别,明天专门为你们夫妇设的宴会,董二江好容易才说服另外客人,让他们减小了规模,留一半空间给我们用,人家一周前就订好了的。要说主题嘛,应该有两个吧,一是祝贺你俩离开那遥远的地方;二是恭喜你俩踏上新的征程。出席人员嘛,我和朵怡,董二江和华美琴两口子,还有……哎呀,别让我报花名册了,总之,都是大院里的人,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那些,兴许出现谁的配偶,反正都见过面,是认识的人。”佟绣莲开始还解释,到后面就显得不耐烦。
胡话华确实想见有些人,特别是华美琴。自从知道华美琴嫁给董二江,胡话华为此还难过了几天,认为董二江配不上华美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华美琴多才多艺,温婉秀丽;董二江油嘴滑舌,粗鄙丑陋。华美琴与自己身份类似,在家庭都处于尴尬地位,总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而转一想,或许人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自己没必要为人担忧。当年,自己对冷心州不也很倾心吗?没准,当年华美琴对董二江,也与自己对冷心州心思类似呢。再说,华美琴家族是每况愈下,董二江家族是蒸蒸日上。
“我小时候可没在外光屁股,你呢……我想想,有没有光屁股在外面跑,哈哈……”胡话华逗趣说着。
“别打马虎眼,明天必须来!”佟绣莲已经不想继续说话了。
胡话华佯做犹豫说道:“我是想去啊,但明天事情是老占那边安排的,我还得与他商量下,看他那边能不能推掉、脱身。如果不行……”
“如果不行你就自己来,反正明天要见到你。见不到你,我们大伙就不吃饭,饿死在那里!”说完佟绣莲收了电话。
胡话华摇着头,也撂了电话。稍过片刻,胡话华又拨通了占金昔的手机号码。
胡话华和占金昔离开西疆时,单位都刚好给领导配手机,胡话华与占金昔商量,不想拿走所配手机,一定要交回手机;但占金昔劝她说道:
“你提一下就行了,别人如果不愿意收回,你也不要强求,毕竟手机是个新东西,不要在你这里立下什么规矩。手机里存了许多名字、号码,还有短信,许多人都想带走手机,不只是想要手机本身。”
胡话华反驳说道:“怎么说一部手机,要四五千元,这些都是单位的固定资产呀。姓名、电话号码可以抄录下来,然后删除,短信也可以删掉。”
占金昔又道:“财务账有的是办法处理,给人家留下格格不入的印象,就不好了,你私下问一下领导和财务吧。”
就这样,胡话华和占金昔,都带走了原单位手机。
“喂,老婆大人,有什么指示?”占金昔的声音传了过来。胡话华总感觉,占金昔那诺基亚手机的音质,就比她的摩托罗拉手机音质好,失真小。胡话华知道,中国现在也能生产手机了,什么时候中国产的手机,也能达到诺基亚一样的水平就好了。
“你哪儿?见到刘司长了吗?”胡话华还是关心占金昔的工作。
“见过刘司长了,和他谈了四十多分钟。现在刚从王府井百货出来,在东单里转呢。”占金昔显得有点兴奋。
“和刘司长谈了四十多分钟啊?这么说你到那,他就见了你,还挺给面子呢,没说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胡话华也露出了高兴的神情。
占金昔笑道:“当然说了,他说:好像你还没有赴任吧,怎么就来跑项目?也忒着急了吧!我就跟他说:不急不行呀,现在是'跑部钱进'的时代,不见真神怕落后啊!”
胡话华:“你去王府井了,怎么现在喜欢逛商场啦?”
占金昔:“重新感受一下,繁华商业气息是啥样子,在边陲呆久了,都不知道什么样子叫繁华,怕落伍啊!老婆大人想我了吧?”
胡话华:“是想-你-啦!除了想你还有一件事情,佟绣莲和黄朵怡设宴,她说专门为我们俩设的饭局,在董二江的会所,华美琴肯定也在,还有一些大院里的般对般大的,大部分你应该见过。我不太想去,像你说的,尽是些纨绔子弟……”
“你推掉了吗?”
“我想推掉,但佟绣莲执意要我们参加。另外,我也想见一见黄朵怡、华美琴他们,尤其是华美琴,我两个从小就命运相似,情感相惜的。”胡话华说道。
占金昔:“以后遇到这些事别为难,想去就去,想推掉就推掉,别考虑我的因素。我能参加的,肯定陪你一起去;我去不了的,你就自己去,也和这些人拉拉关系。”
胡话华:“我能不考虑你的感受吗?你和这帮人中,大部分都格格不入,再蹦出个愿意炫耀他家族的人,你回来又气愤好几天。”
占金昔嬉嬉笑了起来,不好意思说道:“那是以前的事情,现在不一样了。原来我们在西疆,总感到这帮人看我们时,表现的居高临下,现在没有了这种感觉。另外,我回来后,任职地方,招商引资和拿项目,这帮人或许都用得上。即便是暂时用不上,多交些朋友也没有坏处,谁让这帮人都有背景呢,你说是吧,老婆大人?”
“好吧,我马上给佟绣莲回个话,告诉她,明天我们出席。哎,你说佟绣莲和黄朵怡怎么回事,别人议论她俩。难道两人一点也不知道?”
占金昔:“她俩人肯定是那种关系,你别坚持不相信了。现在社会不断宽容同性恋,两人是不是要从地下,逐步走向公开啊?”
胡话华:“我不是坚持不相信,理智上,我认为她两个就是恋人,但我就是替两人惋惜。你说佟绣莲风风遭遭,假小子性格,那也就罢了,朵怡那么文静端庄的性格,怎么也是这种性取向呢?国门开放,好的、坏的东西都涌进来了,要说年轻人学得快,还好说,绣莲和朵怡也不年轻了。”
占金昔:“这种性取向和年轻与否,应该联系不大吧?中国自古就有同性恋,从流传下来的宫廷作品,就知道宫女同性恋很盛行。再说,我认为应该对这类事情宽容对待。”
胡话华:“古代后宫中宫女同性恋,是宫女们解决性饥渴问题,与现代人们的同性恋,在自由性取向方面,有着本质区别,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只我们宽容不够,要社会宽容!”
占金昔哈哈大笑起来:“不谈她们了,浪费电话费!哈哈……,现在手机双向收费,全国人民怎么呼吁,移动通信部门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是置若罔闻。我这电话,还是西疆那边托管,真不好意思再花那穷地方的钱。手机长途加漫游,简直就是吞金兽。不说这些了,龙儿的事情你找人问了吗?”
胡话华:“问了,只要学校推荐,他参加大学少年班考试,其它都和高考录取一样。我总是思考,这有没有拔苗助长啊?好了,你回来我们再说吧,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浪费电话费。”
第二天,占金昔陪着胡话华来到会所,正在大家开怀畅饮,谈笑风生之时,另一拔人群中,官亚雷正眯着眼睛,盯着胡话华这一群人,注视着每一个进出这房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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