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十分
柏皓霖站在單透鏡後方,看著詢問龔史的警員出來了,他叫住他:
「怎麼樣?問完了嗎?」
「嗯,已經沒有問題,可以結案了。」警員也松了口氣。
「那我能不能問他幾個問題?」
「是案子的問題嗎?」警員警覺地問,生怕又出茬子。
「不是,我聽人說龔醫師可以通靈,有點好奇。」柏皓霖笑了笑。
「可以啊,不過別太晚,今天晚上還有警署的聚餐呢。」
今天晚上是警署每年一次的團圓夜,全市的員警都將聚在TMX五星酒店的會場裡,警署的高層也會到場,先是兩個小時的年終報告及來年計畫,然後大家一起吃一頓團圓飯,最後還有舞會和抽獎,非常熱鬧。因為有舞會的關係,警員們都早早地下了班,回家梳洗打扮,這也是歷年的慣例,警署的高層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算是默認大家可以提前下班。
警員離開後,柏皓霖並沒有走進問詢室,而是在三樓轉了一圈,也幸虧警署的辦公室是開放式的,在走廊就能看到裡面是否還有人。
很好,三樓已經沒有人了。
柏皓霖又到四樓,四樓也只剩下指紋檢驗處的助理檢驗員,她正在收拾東西,看來很快就要離開。
柏皓霖在自己的辦公室拿了一些東西,到二樓穿過拘留處,看到裡面也只有一名警員值班,確定其餘的地方已是空無一人後,他又來到一樓大廳。
警署只有一樓的正門、二樓的拘留處和停車場的出入口才設有監控錄影,所以柏皓霖從偏門到停車場,完全神不知鬼不覺。他戴上醫用手套,先找到龔史的車——他的車窗貼有TMX醫院停車場專用車位元的標誌,很容易找到,然後將附近的照明燈關掉,潛伏在離龔史的車不遠的地方,拿出氯仿和醫用手巾,靜靜等待著。
過了二十分鐘,龔史等不及了,自己走出問詢室,他在三樓叫了幾聲,沒有人回應,就知道被人放了鴿子,一邊在心裡咒駡著那些不負責任的員警連問完了話也不知道說一聲,讓他一個人在那裡傻等,一邊氣呼呼地往停車場走去。
可能是電路出了問題,車停放的地方有些黑,龔史沒有在意,按下了搖控鎖。
龔史正要打開車門,突然背後生風,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口鼻就被一張濕濕的手巾捂住,一股濃烈的味道從他鼻腔吸入,他的腦子裡頓時變得一片空白,他甚至來不及掙扎,就失去了意識。
柏皓霖將陷入昏迷的龔史塞進後備箱,自己重新將停車場的燈打開,然後從容地坐進龔史愛車的駕駛位,發動汽車。
隨著車聲的沉鳴漸漸消散,空諾的停車場裡又恢復了一片光明和寂靜,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雖然停車場出入口有監控錄影,不過不足為懼,因為它的位置很低,是對準車牌號拍攝的,根本照不到駕駛位。
在柏皓霖開著龔史的車離開白虎警署時,與一輛紅色的法拉利擦肩而過,坐在法拉利裡的陸菀鈺認出了開著這輛黑色寶馬,迎面而來的是柏皓霖,她刹住了車,正想叫他,但柏皓霖並沒有注意到陸菀鈺,與她擦肩而過。陸菀鈺急忙刹住車,搖下車窗,回頭叫道:
「哎……」可是回應她的只有光芒越來越微弱的紅色車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柏皓霖開著車向灰暗天空的盡頭駛去。
陸菀鈺對自己剛好與柏皓霖錯過非常鬱悶,她拿出手機再次拔打了柏皓霖的手機,連續打了幾次都無人接聽,她忿忿不已:
「什麼嘛,難得我好心親自來接他,真是的!」因為上次耶誕節被放了鴿子,陸菀鈺非常不高興,她準備親自出馬,今天一定要把柏皓霖帶到寒舍以自己舞伴的身份參加新年年會,可是偏偏不巧與柏皓霖剛剛錯過,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陸菀鈺賭氣般地發動車子,離開了警署。
此時已臨近七點,柏皓霖載著龔史來到了青龍港口的西南面。此處是專門裝卸貨物的港口,晚上六點以後就沒有人了,更別說現在臨近春節,工人們早早地收了工,只剩下一個個巨大的集裝箱堆砌成的城堡。
柏皓霖停下車,打開後備箱。
由於藥性太濃,龔史還沒有醒。柏皓霖走到停放在不遠處的自己的車旁,從早已放在後座的包裡拿出了一瓶上好的紅酒和一根捧球棍。
他先將大半瓶酒灌進龔史的肚子裡,再將他移動到駕駛位,替他扣好安全帶,將他的手放在方向盤上,腳則放在踏板上,裝出是他在開車的樣子。
一切準備就緒,柏皓霖坐到副駕駛位,發動了汽車,他將棒球棍放在踩著油門的龔史的腳上,使勁往下壓。
汽車以每小時七十公里的速度沖向堤壩,在離堤壩只有十米遠的時候,柏皓霖眼疾手快地取出了棒球棍,毫不猶豫地跳下了車。
「砰,轟——」載著龔史的汽車像一頭發瘋的公牛沖進了海裡,濺出一丈多高的水花,海面上迴旋著片片漣漪,直到尾燈漸漸被海水吞沒。
由於慣性,柏皓霖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他喘著粗氣,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看著慢慢恢復平靜的海面,心裡爽快極了。
柏皓霖回到自己的車裡,將身上的髒衣服脫下,換上曾子淩為他量身訂做的西服套裝和擦得發亮的黑色皮鞋,再對著後視鏡整理了有些淩亂的頭髮,讓他看起來像是在家梳洗了一番。一切準備就緒,柏皓霖拿起之前放在儀錶盤上的手機,注意到有六個未接來電,他沒有在意,發動汽車,離開了港口。
在去會場之前,柏皓霖先來到TMX市郊的一處公墓,曾子淩就在此處長眠。
因為柏皓霖拿走了曾子淩的手機,警方也沒有查她的通訊記錄,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曾經交往過,包括她的姐姐。柏皓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查到她的姐姐吳夢天將她埋在這裡,也只有每逢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能到這裡看她,而每次他來,他都會帶上一束鮮花,唯獨這次沒有。
柏皓霖單膝跪在曾子淩的墓碑前,透過朦朧的月光看著墓碑上寫著她的名字,輕聲道:
「子淩,如果你能看到的話,應該知道我做了什麼吧,不知道有沒有令你失望呢?你從沒有想過其實我也不乾淨吧!」說到這,他自嘲地笑笑,「在遇到你之前,我身邊發生了很多事,我曾經厭惡和痛恨過做那種事的人,包括我自己,但是現在……」柏皓霖停了停,在長長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氣後,他用堅定無比的聲音說:「但是現在,我明白了,這世間有太多太多跳出了法律之外的罪惡!而想要掃除這些社會毒瘤,就必須先化身成魔鬼!這就是某人告訴我的:‘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那時候我無法理解他的話,但袁小鵬和龔史讓我看到了法外制裁的必要!尤其是龔史這個披著人皮的連環殺手!!如果他不消失,我不知道他還會殺多少本可以活下來的病人!」柏皓霖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他深吸口氣,吸入肺腔的空氣透著無盡的寒冷卻令他的語氣變得溫和起來,「呵,也許我這麼說,你會覺得我是在給自己的惡行找藉口吧!不過我已經決定了!接管法律之外的那片黝黯!我要用我自己的方法維護正義!!」
說完,柏皓霖站起身,仰望著月朗星稀的冬日的天空,喃喃道:
「想來真是諷刺,那句預言居然成真了!」他看著正在逐漸被烏雲掩蓋的月亮,看著最後的一絲光明也被擠出視線,低吟著:「黑暗吞噬了黑暗,鮮血染紅了鮮血嗎?!也許在冥冥中,真的有魔鬼在操縱也說不定!」話說這麼說,但他的心裡再也沒有了迷茫和困惑,他知道,自己從此將走上一條由屍骨堆砌的幽冥之路,他也知道,將會有更多的艱難困苦等著自己,他更清楚,這是一條充斥荊棘和肅殺的不歸路,而他,已經不會再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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