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八點,柏皓霖抵達寒舍的後門,也就是陸家人居住的內院。一名早就候在一邊的女傭迅速迎了上去:
「是柏先生吧?大小姐已經等您很久了。」
透過大門上燈籠中朦朧的桔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門上書著「陸府」二字,雕花的門楣、過膝的門檻和門前那對大石獅都不禁令人肅穆。
陸家內庭的格局簡單,但是雅致,進門後,就看到一個中式庭院,中間是一張石桌,左後方是一個兩米來高的假山,假山後面是直奔內院的長庭。
柏皓霖帶著沉重的心情跟著女傭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正廳。
女傭輕輕推開門,道:「大小姐,柏先生到了。」
正廳對面有一扇屏風,還看不到裡面的景象,只聽陸菀鈺帶著姣嗔的腔調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皓霖,你可算來了,我們等你好半天了。」她說著拉著他往前走。
在正廳中央,一張不大的圓桌,上面擺滿了被金盤蓋住的菜肴。上位坐著一位一頭銀絲,衣著雍榮華貴,氣度不凡,不怒自威的老太太,看來這就是陸菀鈺和陸亞茗的奶奶了。左方則坐著陸亞茗,她看著陸菀鈺牽著柏皓霖的手親熱地走進來,臉色煞白,眼裡隱約帶淚。
「奶奶,他就是我向你提過的,柏皓霖。」陸菀鈺讓柏皓霖坐在自己旁邊,介紹道。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撇開陸家姐妹的恩怨不說,讓滿頭白髮的老太太等自己吃飯等了一個小時,柏皓霖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吃飯吧。」陸奶奶沒說什麼,她向旁邊的女傭使了個眼色,女傭這才上前將金蓋揭開,精美的菜肴依舊冒著騰騰熱氣,寒舍極富盛名的菜品全都出現在這次的家宴上——這是上賓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陸家人吃飯很有講究,在吃飯的時候不准說話,就連筷子也要使用兩雙,一雙專門夾菜,菜夾到碗裡後,才用另一雙筷子食用。
這頓飯吃得極其沉悶,柏皓霖甚至不知道陸菀鈺為什麼執意要他來,在席間,他的眼神多次與陸亞茗相撞,卻又心懷歉意地將目光移開,陸亞茗更是匆匆吃了兩口就放下碗筷。
吃完飯後,餐桌被很快撤了下去,換上了茶點。
「小妹,說來你還是我們的媒人呢!」陸菀鈺笑道,「我們一家人很難得這樣聚聚,不如你替我們泡茶吧!」
不等陸亞茗說話,一名女傭就已經拿著茶具進來了。
「我……」陸亞茗看著柏皓霖,眼裡嚼著淚。
「哎呀,這個小妮子,給未來的姐夫泡杯茶委屈你了麼?哭什麼哭啊?」陸菀鈺不高興了,「奶奶,亞茗禮數不周,皓霖怎麼說也是客人,怎麼能拿臉色給客人看?」
「亞茗,倒茶。」陸奶奶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嚴。
陸亞茗只得聽從,她先將電水壺打開,將特別準備的山泉水倒入,待水燒開後,將茶器放在茶盤裡,先用開水沖燙一遍。
這本來是陸亞茗從小就會做的事,應該說是駕輕路熟,可是她的手怎麼也不聽使喚,不知怎麼地,茶盤「叭嗒」一聲被打翻在地,白瓷的青花茶杯「砰」地一聲掉在地上,裂成幾半,陸亞茗的手也被開水潑到,頓時變得通紅。
「你沒事吧!」一直觀察著她的柏皓霖騰然起身,正欲上前,卻被陸菀鈺一把拉住了:
「你什麼意思?不願意就算了,好像我們在欺負你似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讓你泡茶就已經是看得起你了,哼,不識好歹!」
「不是的,我……」陸亞茗捂著燙紅的手,聲若蚊叮,淚水也早已不爭氣地絕緹而出。
「你跟我進來。」陸奶奶黑著臉,站起身,逕自走進內堂。
陸亞茗只得蹣跚起身,她埋著頭,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子,跟著陸奶奶進入內堂。
「你怎麼能這樣?」柏皓霖再也忍不住了,「她怎麼說也是你妹妹,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這樣羞辱她不可?」
「妹妹?哼,她只是我爸爸跟一個狐狸精生的野種!」陸菀鈺冷笑道,「如果不是她媽媽,我母親也不會自殺!是那對賤人母女奪走了我的一切!!」
「那是上一代的事,有必要將仇恨轉嫁給她嗎?」
「無數的夜裡,我都會夢到母親死時的慘狀,每夢到一次,我對她們母女的仇恨就加深一丈!哼,如果不是她媽媽死得早,你以為我的日子會好過?現在讓她住在陸家唯一的原因就是我要讓她嘗嘗我母親同樣的痛苦!我要她代她媽為我母親的死贖罪!!我要她生不如死!!」陸菀鈺瞪著柏皓霖,惡狠狠地一字一句地說。
就在這時,內堂裡隱約傳來陸亞茗的抽泣聲和「啪啪啪」的鞭打聲。
「呵,你以為家裡恨她的只有我一人?」陸菀鈺聽著內堂的聲音,面露得意的微笑,就像在欣賞一台傑出的音樂劇,「奶奶跟我一樣憎恨著她,野種就是野種,一輩子都翻不了身!」陸菀鈺的母親是陸奶奶親自挑選的媳婦,她的死也令陸奶奶對陸亞茗母女恨之入骨,就算陸父在世,她也從不曾給陸亞茗好臉色看,更別說現在是她當家。
看著陸菀鈺原來嬌好的臉膀卻因為仇恨而扭曲,柏皓霖心裡有說不出的厭惡,他對自己居然受如此惡毒的女人的撐控感到屈辱,同時也對陸亞茗的身世同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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