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撲克臉

元旦前夕，霍子霽一大早被電話叫醒，是大哥霍子璋。

「子霽，你去趟何氏，幫我拿昨天簽好的合約。」

「助理？」

「我昨晚就飛英國，手下的人正好都沒空，反正你休假沒事，幫我跑一趟，謝啦！」大哥不由分說地直接掛電話。

學生休假等於沒事，這話說得跟他指導教授有七八分相似，他不能拒絕教授，同樣也不能拒絕大哥，有些認命的翻出衣櫃深處的西裝，白襯衫配靛藍色領帶，外搭卡其色大衣，穿上皮鞋，自己叫計程車來到何氏大樓底下，十二月的台北是陰雨濕冷的，他有駕照也有車，但不想開，地下室那輛白色轎車，估計都長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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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文件送到霍氏之後，時間尚早，他尋思著要不要睡回籠，就接到學弟陳昱炘的電話。

「學長，沒事的話來看球賽啊。」

「什麼球賽？」

「今天帝大舉辦聯合森林盃，我弟也來了，我要去看看他。」

霍子霽掛上電話，自己確實沒事，抬腳往體育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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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故意的吧？」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進耳裡，說話的是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咬牙切齒的和隊長、也就是陳昱炘的弟弟陳昱欽抗議，女孩氣噗噗地踱步離去，陳昱炘才上去勾弟弟的肩膀。

「剛才是怎麼？」陳昱炘問。

陳昱欽還有點訥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跟她說她這場打混雙而已，誰曉得她反應這麼大。」

「喔，她是誰？」

「輔系的學姊。」

「學姊？」

對方看起來像是高中生，不過高中生當然不能參加此次賽程。

霍子霽退到牆邊，瞥了一眼，發現對方相當眼熟，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長得一張娃娃臉，還是人太矮，看起來真的像高中生，長髮高束成馬尾，身上穿著羽球衣。

陳昱炘湊了過來，第一打點要開始了，每場賽程的順序是男單→⁠男雙→混雙→⁠女雙→女單，每一打點皆採用三局三戰二勝制，哨音吹起，第一場比賽開始。

陳昱炘順著學長的目光也看過去，沒想到那個女孩子竟然是大三，羽球衣上面印著「光武大學　昆蟲系」的字樣，他不由得說：「看起來，感覺很兇。」

女孩俯身繫好羽球鞋，戴上耳機，小跑出了羽球館，看樣子是去熱身，霍子霽回眸，「你又知道？」

「一張撲克臉。」

霍子霽倒不這麼覺得。

比賽進行到第三打點，光武大學目前一勝一負，那個女孩子也回來，準備下場。

「我弟說，她是隔壁系，因為缺人才叫來的。」

她站上場，竟然還沒有球網高。

屏大先發球。

幾個來回間，球被打到後場，將由女孩接球，敵方大概認為，後場是女生的弱勢，所以打點相當刁鑽，多半不好接，就算接到了，回過來的也會是網前容易扣殺的小球。

只見少女躍起，上臂、後腰和曲起的腿形成一個富有力度的弧線，正手拍一抽，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抽球，又高又遠的打到對角！

「哇靠！」陳昱炘小聲地爆粗口。

敵方男球員剛靠近後場，卻收回手中球拍，任由球落地。

「界內。」少女轉動手中的球拍，神色不變。

敵方男球員表情有點驚訝，球竟然正好落在線上，但他認為多半是運氣好，所以故技重施，將球又打到差不多的位置，兩人就在後場，以遠球對轟了十多拍，他才確信，剛才的界內球不是巧合！

這次輪到少女收回拍子。

「界外。」

少女嬌小的身軀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量，球球到位、每一拍都是殺招。

但，她再怎麼厲害，也無法抵擋隊友的擺爛，和她搭檔的鄭齊君從頭到尾都在放槍，她一個人幾乎跑遍全場，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聽鄭齊君揶揄說：「妳求我啊~」

更氣！

比賽進行中，外面進來幾個穿光武大學球衣的男生，看到場上的情況，皆是傻眼。

「學弟，這組合你挑的？」

說話聲音不大，倚在牆邊的電機系學長學弟聽得一清二楚。

「對啊，學姊是臨時補上的，我不知道她實力怎麼樣，先排混雙觀察觀察。」

「你真有勇氣。」

「？」

他們幾個對看一眼，面色古怪地說：「我們大三的都知道，李月是鄭齊君的前女友。」

由於兩人不同系，所以學弟妹可能不是太清楚，不過這幾人之中，有鄭齊君的室友，大家再清楚不過。

「既然排上了就該好好打，鄭齊君完全在擺爛。」

旁邊一人翻白眼，「拜託，鄭齊君那個德行又不是一兩天，他剛跟李月分手的時候，還整天跟我們炫耀李月在床上有多……」然後被一個肘擊止住嘴。

另一人趕緊轉移話題，「學弟你不知道，李月大二的時候是昆蟲系系羽隊長？」

陳昱欽趕緊搖頭，他還真不知道學姊的來頭，只當她是教授跟前的紅人，不然無緣無故推薦她來幹嘛？系學會補貼交通費、伙食費、住宿費，也算是公費出遊，名額可是擠破頭。

「她那屆，全班只有她一個女生，她能做隊長，可不是搔首弄姿來的。」

幾人想想一年前的體育館和室友的慘狀……

那叫做魔鬼。

「昆蟲系的每次隊訓回來，那晚睡得特別好，連打呼聲都沒有。」

「笑死，能跟我們系籃比嗎？」

李月手下的羽球隊員，不只是肉體上的折磨，還有精神上的摧殘啊……

旁人睨了一眼，「你一定沒看過李月的菜單，更沒看過她訓練的嘴臉。」

說完，他忍不住顫了一抖，太恐怖了。

昆蟲系都非常樂意讓她退出，而李月大三的課程也確實非常重，順勢辭去隊長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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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束，兩負收場。

李月收了收東西，背著羽球袋就走出體育館，像是腳上踩著風火輪，離前男友越遠越好。

誰都沒敢上去勸，跟李月沒熟到推心置腹，卻也為她感到不值。

「你把人家給得罪，看看接下來她還會不會上場。」

陳昱欽也頭疼啊，李月學姊是教授介紹來的，因為鄰近比賽，又真的缺人，雖然不同系，但是掛一個輔系的關係，讓她可以頂替一個名額，他原先根本不清楚有這層關係，這下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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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霽在操場一個無人的角落找到李月，原來是這個原因，她剛才才一直呈現緊繃的狀態，頻頻用球拍敲擊鞋尖。

他拿出一包袖珍面紙，遞給李月，李月一回頭，通紅的雙眼飽含淚水，愣愣的望著霍子霽，撐大的眼眶留不住眼淚，順著白皙的面頰，滾到衣領裡。

她愣了有數秒之久，才接過，「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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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李月跟前男友搭檔沒有多彆扭，那一丁點情分，早在她發現鄭齊君和蕭窈窈的姦情後，蒸發的一點都不剩，她生氣的是，對方沒有把比賽當回事，還當作是男女間的一種調情，噁心又卑鄙。

她很努力不要讓自己的眼淚留下，因為今天忘記帶面紙，只能用手抹掉，所以當霍子霽為她送上紙巾的時候，心裡其實很感激，但一回頭，與之四目相接時，心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哇靠！超級大帥哥！而且是她最喜歡的那種斯文男！

襯衫西裝！如果再戴個眼鏡就他媽百分百完美！！！

她驚訝到甚至忘記要哭，過了好幾秒才回神，道謝之後，一邊沒形象的擤鼻涕，一邊偷瞄。

超高！超帥！超白！

帥哥在她旁邊坐下，她心裡直打鼓，剛才那種委屈情緒拋諸腦後，現在她滿腦子都在想，是不是該開口要Line？

誰知道，對方一開口便是——「妳這麼矮，是怎麼跳那麼高的？」

幹你老師，好感度直接歸0。

你才矮！你全家都矮！！！

她瞥了瞥坐在身側、交疊的那雙長腿，筆直的西裝褲相當修身，高就了不起？！

在帝大校園裡，穿著正裝的人士，應該是講師一類，看起來雖然才二十多歲，實際上肯定已經超過三十五了，一個大叔想對她這種學生做什麼？其心可誅。

她決絕地站起，帶著些惡意的說：「謝謝你的面紙喔，大、叔。」還特別強調的最後兩個字。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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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霽面色如土，他本來是想緩和對方的情緒，尤其聽了女孩的處境，有些不忍，才故意調侃她的身高，該不會踩雷了吧？

而且，大叔？！他不只對自己外貌有信心，正裝一定如自己所想的斯文俊逸，竟然說他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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