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樹的落葉漸多,天氣開始變涼。秋風,落日餘暉,肅殺。
陸軍第十兵團基地,軍人們換上冬裝。司令辦公室內,嚴肅的老者皺著眉看著部下彙報的文件,上尉站在他的面前,挺直腰桿一動不動。
「下手俐落點。那些人還盯著我,別露出馬腳。」
「放心,大人,我會處理。」
「弄成什麼事都沒發生,你懂吧。」
「是。」
那聲音低沉且森冷:「白痴伯納,還以為自己真的是個咖。」
另一人默然,一會兒問道:「大人,女孩也……?」
「廢什麼話?處理掉。」瓦薩,你他媽搞出來的爛攤子,老子還要替你收拾!當初早叫你撤退了!管那些小鬼的死活幹嘛?那人惡狠狠地想到。
「是。」
這天夜晚,人在首都莫利克奈的奇可接到來自羅莎的緊急通知:格列托逃亡!
羅爾還在忙著翦除利姆暗藏在莫利克奈的傀儡及羽翼,妮琪還無法很好的掌控力量,她隱約感知到南方有真理符文的氣息,然而她與奇可兩人還在鞏固自身實力,接受柯西先生的指導。
於是席爾以及史邁利兩人趕忙結束手上任務,搭乘火車前往南方拉什爾邦的不夜港。
「務必小心。」奇可語重心長地叮嚀,史邁利向他敬禮,妮琪輕踢席爾的小腿:「皮繃緊一點,知道嗎?」
席爾呵呵地笑:「妮琪姐放心。」
夕陽西下,莊園裡一片冷寂。
女傭與司機外出採買,管家則前往不夜城,似乎要去操辦魯迪斯中將交代的事情。
偌大的莊園內,彷彿只剩下小貓兩三隻,打掃花圃的園丁、伙房沉默不語的廚師、焦躁來回踱步的伯納,以及蹙緊眉頭、愁容不消的安婭。
那位鬢角半白的中年男子和她說過,魯迪斯中將與瓦薩以及海盜們之間的秘密協議。說只要她來拜訪魯迪斯中將,魯迪斯必然會庇護他們。
伯納低罵:「他答應我會給我一個新身分。」他接著說:「三個禮拜,整整三個禮拜,他媽的不見蹤影,連那個上尉都只來過一次。」
安婭:「等吧,等風頭過去。」她垂下眼簾,察覺到不對勁。
天色暗了下來,一輛漆黑的轎車裡坐著格列托與羅莎兩人,格列托瞇起了眼,冷風唰唰刮著,兩輛車子關掉車燈駛近莊園。
「有人。」他低聲說道,羅莎屏息,那兩輛車的車門打開,四名持槍男子打扮全黑,蒙著頭罩,只有眸子在夜裡閃過冰寒的殺意。
「靈術師,受過訓練。」羅莎馬上說道,她歛起左臂水魔獸躁動的氣息。
格列托:「來者不善,那女孩有危險。」搞什麼啊?不是把消息回報給奇可了,難道陸軍和魯迪斯把這件事情壓下來了?愛麗絲在幹什麼?她明明最討厭這種官官相護的手段,該不會忘記了又或是耽誤了吧。
羅莎:「我們沒收到交戰許可。」
「妳沒看到他們身上的步槍跟防彈衣?意圖明顯,對我們的監視對象已經造成足夠的威脅了,要立刻排除。」羅莎猶豫了一下,格列托已發動【蟲來】,一隻變形、張著薄翅與銳利口器的飛蟬自樹梢躍下,飛入室內,牠的三隻單眼瞧見安婭正在收拾行李,拿著一把手槍放入懷中。
格列托控制著蟬,悄悄飛入安婭的行囊內。
「沒時間了。」四名黑衣人已經穿越院子的廊道,闖入屋內。羅莎咒罵了一聲,扯開安全帶,格列托已然下車,兩人連袂穿過重重樹林,迅速攀過鐵柵欄。
伯納和安婭不能出事,否則好不容易掌握到的魯迪斯的把柄就沒了。
格列托:「水魔獸能強化妳的體能嗎?」他們此時沒有穿戴防彈背心,就連槍械都只是最低標準的手槍,如果不是擊中頭部或腿部大動脈,手槍能起到的效果不大。
羅莎:「可以,牠附身在我身上的時候,把牠放出來就失效了。」聽起來是能夠在強化型與操縱型之間切換的靈術。
格列托:「妳走前面。」
羅莎低聲說道:「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她臂上的紋身散發淡藍色的光芒。
格列托:「彼此彼此。打起精神,他們進二樓了。」一隻不起眼的嚙蟲被闖入者踩死,格列托感應到心愛的孩子的死亡,神情一凝。
羅莎:「你操控了幾隻?」
格列托:「六隻,再多會影響我本人的行動。」
冷風颼颼,格列托與羅莎兩人都察覺出莊園的寂靜,實屬詭異。
羅莎低頭,瞧見一名瞪大雙眼、身穿工裝的園丁,大剪刀彷彿被遺棄一般,被隨意棄置在地上,血泊漸漸滲入土壤,鮮紅匯聚在刀鋒上。
沒有槍聲,匪徒闖入時,摀住了園丁的嘴,奪過他的刀,朝頸部大動脈一劃,血流噴泉似向外噴灑,連同他的生命一起落入地面。
格列托的內心湧起了一把怒火:他們竟如此草菅人命。
格列托推了羅莎一下:「快。」羅莎推開門衝上大廳階梯,格列托緊跟其後,兩人靈覺一動,矮下身子,數把銳利的刀劃過空氣。
一抬頭,一名黑衣人眼眸森冷,雙手沒有手指,取而代之的是以鋼絲繫著的五根砲管以及五把塗了毒藥的短刀。
羅莎沒有停下腳步,人家都已經展露出靈術,現下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她往前擊出剛猛一拳,黑衣人抬膝一撞,手指跟著一拉,兩柄刀刃斜斜射向羅莎。
格列托的指頭變得像是螳螂的前肢刀鋒,他左手一探,扣住飛刀,同時擲出塗毒的飛針。黑衣人抬著的腳不得不跺在地上,側身一避,這一個動作讓羅莎的拳頭向前痛擊在他的胸腹之間,橫膈膜受創,黑衣人幾乎一口氣喘不上來。
他咳血連退,砲管砰砰將樓梯打得石屑飛濺。
格列托左手一轉,兩把飛刀射向黑衣人的雙眼,黑衣人一退再退,砲管正對著地板狂轟濫炸。
巨大的聲響傳遍整棟樓宇,格列托一躍而起,大聲喊道:「交給妳了,千萬別大意。」他操縱的蟬已經瞧見三名不速之客闖進伯納與安婭所在之處。快、快、快!兩個呼吸過去,他如蚱蜢般彈跳,以極快的速度穿越長廊。
羅莎的聲音變得飄渺遙遠:「等等!」隨後又是幾聲爆鳴,羅莎手臂中了兩刀,臉上沾滿了灰土。血濺的當下,淡藍色的長髮女鬼自羅莎臂上探出頭,牠伸長了脖子,狂怒咆嘯,堅實的前蹄蹬在黑衣人的肩胛骨,喀擦一聲,他的左肩嚴重粉碎。
勝負在三個回合之內就會分曉。
伯納與安婭所在的房間,伯納不安地拔出手槍對準門口,槍口甫現,殺意已衝進房內。
實木做成的房門被輕易踹得破爛,伯納開槍的同時,一柄飛刀洞穿他的腦袋,他的臉部、咽喉、心臟全數中槍,當場斃命。
那一瞬間,格列托人已閃現至門口,三名黑衣人身後。
寒蟬躍起、斑蝶飛舞、狂蜂嗡鳴、飛蝗展翅、凶蟻猛撲,格列托全神貫注操縱著五隻豢養已久的蟲子,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股爆炸性的力量自控制的蟲子反饋到自身。
蜂針洞穿了一名黑衣人的咽喉,蟬與蝶、蝗遮蔽了另一名黑衣人的視線,格列托的拳頭猶如鋼鐵,轟地打碎了第三名黑衣人的內臟。
身長近三十公分的巨大凶蟻的前肢彈射,砲彈一般擊碎了敵人握槍的手指。
格列托旋身一勾,銳利的指爪捏爆了最後一人的腦袋。
【蟲來】,8級複合型靈術,強化型與遠距離操縱型,概念『寄生』、『共生』。『寄生』可透過操縱蟲子互相吞噬、尋找足夠強大的宿主來強化蟲子,啟發自古代巫蠱之術;『共生』可與蟲子共享能力,培養的蠱蟲越強,格列托的能力也會獲得大幅增長。
他此刻全無突破的興奮,他直視著前方,看都不看倒地的三具殘破遺體。
安婭拿槍對準了他。
她有些懼怕,又有些興奮,微微咧開嘴:「軍情局?」本以為會是魯迪斯中將,沒想到釣到大魚了。
格列托還未回答,她已扣下扳機。
她的眼神閃著一絲琥珀亮黃,格列托一時愣在原地,子彈砰地打穿他的手臂,也射穿他的腹部,痛楚使得格列托回過神來。
「很痛耶。」他皺皺眉,傷處的肌肉組織自動聚合止血。他單手將槍管揉成皺爛的紙團,另一隻手勒住安婭的脖子。
一股無邊的怒火自他心中騰起燃燒。
「彼此……彼此。」安婭漲紅了臉,卻還是在笑,她像是發瘋一般笑得發抖。格列托看著眼前的少女,無處發洩的怒火更盛。
他媽的,這都什麼狗屁倒灶的任務?老子被迫加入軍情局,就是來替陸軍高層擦屁股,放縱他們任意殺害無辜的少女?或者眼睜睜看著這些未成年的孩子變成殺人魔?
非法跟監、屠殺平民,監禁、拷問、刺殺,一切都歸於暴力與鮮血,這就是我的日常嗎?我絕不接受。去你媽的奇可。去你媽的魯迪斯。
格列托這時才低頭,看見了氣絕的伯納,安婭格格笑著,雙手將格列托的手臂掐得通紅,她的臉上盡是瘋狂與憎恨。
魯迪斯……好啊,在我眼皮底下亂搞,咱們就來看看,是誰比較狠!
沒有坐上圓桌會議的格列托,並不了解國王與柯西維穩安內的命令,也不明白奇可私下向柯西、喬伊爭取到多少行動的權限,奇可依循比利的風格培養格列托,卻導致了反效果。格列托積蓄已久的不滿在此刻爆發出來,他一把抱起安婭,衝出房間。
伯納死不瞑目地看著門口,他彷彿還不明白指使黑衣人殺害他的幕後黑手是誰,他彷彿還在想著與安婭遠走高飛,過上隱姓埋名的快樂日子。
……
二樓階梯,羅莎與黑衣人鏖戰。
水魔獸再度長嘯,牠顯化身形,帶著倒鉤的長尾刺向黑衣人,黑衣人向後一仰,下腰鐵板橋避過刺擊,右腳順勢撩起,踢在水魔獸的臉上。
他同時用剩下那隻手一揮,五把飛刀插進水魔獸的側腹。
這些動作一氣呵成,待他回復站姿時,已然一個迴身旋踢,蹬在撲將過來的羅莎胸膛。羅莎死死扣住他的褲腳,一口血含在嘴裡沒有噴出,她使勁一扯,將黑衣人拉了過來,噗哈將血漬全數吐在他臉上。
視力被奪去的黑衣人下意識側向縮起身子,完好的右手扯著左臂向上一抬,五根砲管轟然炸響,羅莎被煙塵嗆到咳嗽著,一身風衣燒得焦黑,她猛然躍起,踩著嘶鳴受創的水魔獸飛上了天,剎那間黑影幢幢,她凌天一腳猶如天神之錘,正正將黑衣人的鼻子錘進頭骨裡。
黑衣人倒地抽搐,幾秒過後便沒了氣息。
「咳、咳,好險。」黑衣人的靈術與體術十分高超,若非水魔獸在前替羅莎扛下大部分的傷害,誰勝誰負還很難說。
水魔獸的身體漸漸幻化,化作紋身。羅莎虛弱地坐在地上,刀鋒上的毒素已在體內作用,她只覺一陣暈眩,在昏倒之際,她瞧見一道身影拉著一名女孩踹破窗戶,從二樓長廊的盡頭躍了出去。
格列托……你……羅莎昏了過去。
(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讓格列托做出這個決定,就如梅林飄盪的心思一樣,這種人註定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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