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倫帝國首都。數周以來整座帝都籠罩著陰鬱的氛圍,西方戰事已宣告失敗,國師歐拉逝世,人民不知道未來何在。
身穿紅白相間軍服的軍樂隊們踏著整齊的步伐向前走,樂隊指揮高舉指揮棒,鈴鐺與哨子連續響了四聲,小號與長號奏出高亢的第一聲。
公安們開著車,緩緩護送靈車穿過一條一條大道。帝都第一至第二十四大道上站滿了哀悼的人潮,他們身穿黑衣,肩纏白布,一個個沉默佇立,見到軍樂行過、靈車駛過,他們揮起白布向尊敬的國師致意,目送其離去。
一大清早八點靈車出發,一路駛向皇宮,拜倫大帝親自率文武百官迎接。他的身姿依舊挺拔高大,只是整個人帶著一股悲傷的氣質,他幾度無法自制地落淚,見到在背後默默支持、教誨數十年的老者已失去生命的氣息,靜靜躺在冰棺靈車裡,拜倫大帝悲從中來。
「是朕對不起你,歐拉先生。」他低聲泣道,亞瑟與尤魯兩位公爵在側示意,拜倫大帝這才醒悟,他輕嘆一聲擦去淚水,恢復了君王處變不驚的氣度。
歐拉先生,我只能送你到這了。大帝與眾人目送歐拉的遺體離去。
靈車在過午時分繞完主要幹道。
整個城市除了汽車緩緩的引擎聲之外,便只聽得天邊飛過的鳥偶爾鳴叫。
沉悶的午時,氣溫悄悄升高。天空不再清澈湛藍,雲朵染上了一抹暗灰。
歐拉先生的下葬儀式已進行到最後。
就在此時,國情廳靈術情報部部長諾姆侯爵眼皮不斷跳動。本次他被抽調至首都,帶領四組靈術師組成的小組佈防。一股無法言明的強烈心悸在他胸腔暴動,正當他以為這是副作用而準備呼叫醫療小組之時,異變突生!
歐拉、歐拉、歐拉!所有人都只在乎歐拉,卻沒有人在乎我們為國犧牲奉獻!祖父就是在第一次眾國戰爭時死去,可他卻連入英雄殿、將名字刻在英靈碑的資格都沒有!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內政廳官員摀住頭顱,濃烈的惡意在他心中醞釀已久,在此刻爆發而出。
憤怒的火焰自他的體內迸發,黑炎將他燒成一團火球,他一邊狂嚎一邊撞向周遭人們,只見那黑色之火沾染到其餘人等與房屋上,便飛快竄起火苗,燒得更加旺盛,狂暴的熱力席捲了整個街道,轟隆一聲炸響傳來,整座大街已墜入火窟。
而應已燒成焦炭的官員依然咆哮著,帶著巨大的惡意衝向下一個街區。
帝都第十三大道旁,正指揮交通的一名公安忽然覺得一陣倦意襲來,他眨了眨眼,再眨眨眼,眼皮就此闔上。
好累啊,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不再痛苦與悲傷,不再有戰爭與疾病,睡著了便可以通往幸福。他最後如此想到,一道灰色透明的霧氣從他千百穴竅溢出,有如山間霧嵐被吹向四方。這股霧氣飄出極遠,十數條街道上的人們從口鼻吸入霧氣,雙眼翻白,躺倒在地,呼吸漸漸變得微弱,不少人甚至立斃當場。
灰色霧嵐還在向外飄散。
與此同時帝都電影院前,一名男子神色木然,一邊低喃著:「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一邊推擠著成雙成對的男女,只見被他觸碰到的男女瞬間溶解成一灘爛泥,連帶身旁的伴侶一同回歸塵土;一間高級牛排館成了暴食的化身,它張著漆黑的大嘴將街上的人們吞入腹,人們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有名的娼妓街上,到處可見精氣被抽盡的乾屍。
許多地點都出現了異常的人們以及奇特的惡魔,他們能力各異,破壞力驚人,已經造成帝都嚴重的死傷。
這正是比利的領域,眾術式【萬眾惡魔】!於他人腦中植入【小惡魔】,下達強烈的心理暗示以及啟動條件,在期間內不斷刺激、生成極端的情緒,並將這股強大的能量儲存起來,改造被寄生者的身體,啟動後被寄生者便會化作恐怖的惡魔。
一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帝都,他一反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神色嚴肅。他伸出斷了兩根手指的左手,用食指與中指在地面劃出兩條垂直的線。
一道漆黑的平面頓時張開,以最快的速度覆蓋了帝都。
高斯展開了領域【無法抵達絕妙之處】,便見黑色平面變得扭曲,猶如一道巨大的陰影,又像是躲在黑暗中的怪獸,唰地便將帝都各處化身為惡魔的人們吸入黑暗之中。
高斯臉色陰沉,他的【無法抵達絕妙之處】存在於一個只有他才能自由穿梭的維度,理論上來說被關入其中的人事物再也無法逃脫,而他本人亦可以躲入其中,他的領域可以被靈術、電磁波偵測到,但無人能夠進入並傷害到他;除非他本人同意他人的到訪。
這回他一次關入數十位惡魔,牠們在高斯的領域內大肆破壞,即便領域內的黑色陰影不斷吞噬惡魔的身體,惡魔們依舊咆哮著亟欲摧毀一切。
他的領域就相當於身體的一部分,若領域內部有所損傷,他本人也會受到重創。
「不能再這樣下去,上回龐加萊養的那隻寵物就是這樣咬斷我的手指。」高斯再看了一眼硝煙四起的帝都,惡狠狠地遁入領域之中,親自絞殺惡魔去了。
……
殘餘的黑色火焰包圍著諾姆,他周身包圍著一層透明的光膜,他滿頭大汗,幾欲虛脫。這道凶暴的黑炎更勝北境時,桑德的【炙陽】。諾姆第一時間就用盡全力發動【度量術】,將大量火焰扯到身邊,立刻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再無餘力救助他人,他彷彿回到去年的戰場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們燒成一團一團的火球。
9級……諾姆昏厥前這樣想到。
帝都牛排館前,數噸重的水泥塊崩落,皮亞拉一腳、一腳再一腳將巨大的斷垣踢成細碎的石頭,兩名受困的幼童正嚎啕大哭,一旁有兩具腫脹的男女屍體,一看就知道體內的骨頭多半斷折,才會將身體撐得不成人形,兩人死前並未護住自己的重要部位,而是雙手環胸,將什麼東西抱在懷裡的樣子。
皮亞拉抱起兩名孩子迅速撤離,便聽後頭轟地一聲,整棟樓房塌了下來。皮亞拉將孩子們交給公安與救護隊,自己登上了一棟七樓的大廈,他瞳孔一縮,整座帝都瀰漫著漆黑的煙霧。
無線電從剛剛就失靈了,那些惡魔在干擾電波,聯絡不上諾姆。皮亞拉一時感到焦慮,愛歐朗吉在另一組,他甫晉升8級不久,不知道能否應付這些可怕的惡魔。整個國情廳靈術情報部能動用的人不超過三十名,人手嚴重不足。
一名身穿病袍的童顏男子張大嘴巴,望著窗外,他瞧見了升起的黑煙,以及倒塌的大樓們。他握緊了雙拳,痛恨著重要時刻卻躺在病榻上的自己——正是受傷的庫庫瓦奇。
「這麼大範圍的靈術,不是龐加萊和傅立葉,也不是柯西跟勒貝格。該死的比利……」高斯在最短的時間內發動了領域,然而此次國喪依舊造成了超過一百六十名民眾死亡,超過一千人輕重傷,整整九棟建築物倒塌,五十幾座房屋受損。
西方拉薩緹亞王國,一處隱密的安全屋。
一隻高大的惡魔身穿襯衫,他拿著布擦了擦墨鏡再戴上,「死了很多人。」惡魔的眼裡有著些許的慈悲。
很多無辜的人。兩名軍裝中年人站在通道處,沉默不答。
惡魔:「走吧,是時候宣戰了。」他變回那副嚴肅不苟的神情——那張臉正似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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