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Zone兩隻，有個應該俾我打到得返半血，我退一退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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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開燈而一片漆黑的木板房裡，電腦螢幕的亮光映照著李向名專注的臉孔，他帶著耳機與隊友們溝通著射擊遊戲的合作細節，同時雙手快速地操作著滑鼠與鍵盤，看起來就像是專業的電競選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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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啦，三圍二？」耳機裡的隊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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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喺嗰邊入，對面有個揸Shotgun，你一入應該就秒，」李向名想了半秒，冷靜地答道。「我開槍引一引佢哋注意先，你聽到槍聲就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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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街之隔的通州街公園裡被香港政府頭痛了幾十年都找不到方法解決的貧窮與毒品所佔據，而南昌邨這裡卻只充斥著寂靜，彷彿比起那些圍在賭桌前或是帳蓬前的露宿者們更了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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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在旁邊抱怨著李向名這麼久還不下來，蕭智堯抬頭朝阿名所住的那個單位裡看去，隱約透出的白光閃閃爍爍的，證明他還在緊湊地廝殺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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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當然不會忘記，阿名在二十八時仍與家人合力供著這間公屋，不過由於價格低廉，所以他的負擔並不大，甚至反過來看，能用那價格買下這裡讓不少身邊人心生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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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是不是……應該獲得一個與家人一起搬離這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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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佢覆咗話而家落嚟。」蕭智堯摸出褲袋裡微微震動的電話，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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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在小學跟中學的交界點處，在麗閣邨已經玩得厭倦的蕭智堯跟余仁海會不時會特意走來南昌這邊，由於通州街一帶實在過於龍蛇混雜，除了踢足球以外他們也不太敢接近那些地方，於是便只能往稍遠一點的地方走去，比如空曠廣闊但基本上什麼也沒有的南昌公園，或是更讓小孩子感到空虛但又有點樂趣的大角咀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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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余仁海準備了三套釣魚用具，他受父親影響對這項活動產生了些許興趣，但這理應不是他們這個年紀會做的事情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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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攀過礙事的鐵絲網，走到防波堤上坐下並為魚竿裝上釣餌，笨拙地拋出杆後，三人陷入了一陣難得的短暫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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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鷂聽日就返日本，今晚竟然走嚟釣魚係咩玩法？」李向名率先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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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係因為我哋日日都跑嚟跑去，所以機會難得，要搵返啲靜態少少嘅活動嚟做啊嘛。」余仁海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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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話，係得你平時無乜郁動啫。」蕭智堯看著李向名笑道，不禁想起了以後他那漸漸發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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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線打機都要用好多體力㗎。」李向名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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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迷上了一隻頗為主流的射擊遊戲，並在入面的天梯模式打到了亞洲服前一百名，是個相當厲害的成績，也因此被邀請入了一些業餘的隊伍，剛才晚了下來便正是在團練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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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說最近甚至有職業戰隊向他拋來了橄欖枝想讓他去試訓時，蕭智堯不由得怔了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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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記憶當中，阿名打這隻遊戲他是有印象的，打得不錯也是事實，加入什麼業餘隊伍也好像有聽過－但有職業戰隊招攬就肯定是新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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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諗住去？」余仁海臉上露出有點無趣的表情。「踢波咪好地地，你唔好話畀我聽你唔踢波但諗住去做電競選手啊，我一腳踢你落海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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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又無，我拒絕咗佢哋。」李向名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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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解？覺得無前途？」蕭智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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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想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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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個月的深水埗區學界決賽中，理善以0-2不敵良橋，今年已經中五的李向名早就成為了隊伍中的防守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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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面對著良橋王牌、已成為港青正選左翼的伍思明也絲毫不落下風，在防線處多次貢獻出關鍵的搶斷和攔截，但理善整體實力比對手稍為遜色也是事實，所以這個賽果任誰看也不會覺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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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李向名當然也沒什麼感覺，能踢到深水埗區決賽對很多學校來說已是不錯的成績，理善的校長、老師以及領隊也沒對此有過大的期望，對李向名本人而言也只是每一年的出汗之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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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稍微讓他有點在意的是，馬志誠今年沒有再過來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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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馬志誠每年總會選中一些戲碼不錯的大戰，通常也是理善對上英理或是良橋的比賽來觀戰，有時候賽後會來跟他說幾句話，有時候又不會，但沒再談過什麼想讓他進港青的事情了，李向名自己也當然不會主動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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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這名前港隊隊長到場的時候，場內己隊及對面總會有些小小的躁動，各人的動作跟幹勁都明顯地跟平時不一樣，一副想要在他面前展現自己身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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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馬志誠知道李向名不會，因為他在場上總是一副沒什麼幹勁的模樣，雖然很少會出現，但後衛那種被對方過掉時的表情，從來不會在他臉上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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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佢之後無再嚟睇過你？」蕭智堯看著平靜的海面以及紋絲不動的釣竿，若有所思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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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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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即係放棄咗你囉，」余仁海搖頭嘆道。「你又唔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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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啦，」李向名看著對岸的昂船洲，點點微弱的燈火從他那看來有點笨重的眼鏡中反射出來。「得閒踢兩腳開心下咪算，咩做職業球員呢啲嘢真係唔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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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雖然很想說點什麼，但他覺得自己之前一直在猶豫的問題，來到這一刻好像答案更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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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己獲得了一次重來的機會，但自己並沒有權利去強行左右別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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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們誰也沒有釣到魚，只能就那麼兩手空空地回去，李向名嘴上不斷打趣說這晚的活動無聊透頂又沒有意義，余仁海也很豁達地笑著說以後不會再提議三人一起去釣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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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蕭智堯忽然覺得心境豁然開朗了許多，好像某股繚繞良久的雲霧，終於漸漸散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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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李向名告別，兩人回到住家附近時，蕭智堯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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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盧成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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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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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智堯？你而家喺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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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喺屋企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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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而家都喺你屋企附近，襯你未返日本之前，方唔方便見面傾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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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走到樓下的余仁海輕輕地與蕭智堯揮手道別，雖然他很想在旁邊聽下去然後問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看該名好友的表情，似乎將要迎接他的，並不是什麼容易應付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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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都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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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成亮低沉的嗓音從電話中傳來，讓蕭智堯想起了以前大學的那個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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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關於你以後喺港隊嘅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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