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隊球員一臉不甘心地在作客球迷區面前拍掌致謝的照片，在網上被廣為轉發，不出所料地繼續有些冷嘲熱諷的留言：「係咪又要講雖敗猶榮」、「又輸，連打越南仔都俾人反Cup」、「成班垃圾，不如解散算啦，慳返納稅人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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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卓奇看著不斷冒出數字的聊天群組，董事也好，屬下也好，由於這場比賽萬眾矚目，這個賽果自然讓不少人提出對陳召禧的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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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都係請返個鬼佬教頭？或者日本人韓國人都好，陳Sir可能仲係經驗未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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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好似有少少急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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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召禧由韋卓奇親自點名，所以能感覺到其他人說這些話時留有幾分薄面，韋卓奇也沒多作維護，只是簡短地留了一句：「睇多兩場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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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盃外圍賽今屆改制，讓同組的兩支球隊會在不足一週內，連續主客場對壘，便是想製造這種立即復仇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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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可能會讓敗者再輸一場，淪為徹底的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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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場比賽之間只相隔不到一週，港隊很快便回港，備戰下一場賽事。教練團隊給出過一些關於上場比賽的注意事項，但陳召禧跟李浪一、甚至是一些思路清晰的球員，都知道這場比賽落敗的最大原因，是沒有人能在右路真正地構成威脅，從而減少余仁海被夾擊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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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中路沒有人能徹底守住阮文康，這反倒是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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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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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卓奇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露出與平常無異的笑容。陳召禧對他仍不是太了解，本來也不是那種擅長社交的類型，所以不知道此刻狀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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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叫你嚟唔係想興師問罪，」韋卓奇瞄了他一眼，似乎早就猜到他在想什麼。「我搵得你教，事先梗係知你帶波風格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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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意思，第一場就……」陳召禧坐下後，慢吞吞地從口中抖出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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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嗱，呢句道歉呢，我接受嘅，因為事實係呢場波你現場嘅指揮有問題，」韋卓奇笑著喝了口茶。「唔好以為我唔識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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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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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講完廢話，入正題。」韋卓奇吸了口氣，稍微坐直了身子。「我知道越南本身就係勁過香港嘅隊伍，輸都係合理，不過唔好彩嘅係，呢場係你上任後第一場正式比賽，咁樣俾人反勝，畫面上係肉酸啲，所以係有聲音叫我考慮下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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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一場比賽就要換帥，這當然不是正常情況，以往那些足總的高層、董事也不會這麼留意港隊的比賽成績。唯一理由，不用說自是因為那幾個在海外效力的球員，為這支港隊帶來了關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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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召禧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只能點點頭、小聲地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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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係嗰句，搵得你教，我預咗會咁，所以我唔介意你執教初期嘅成績係點，但你要畀到我同大家睇：你係有諗法嘅，你係有Plan、有Form嘅。」韋卓奇續說道。「你想踢搶攻、緊逼又好；想踢防反、高Q大棍又好，唔緊要，我信你，但你要畀到嘢我睇，一係成績，一係表現。至於其他人，我幫你頂，你做好自己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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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像這些說話，居然是由一個足總主席口中說出。陳召禧再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低著頭道謝，片刻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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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點解你會咁信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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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召禧離去後不久，一名三十多歲的男人在韋卓奇帶路下走了進來，從肢體語言看來，雖然他較年輕，但地位似乎比該名足總主席還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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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梳著一頭整潔而濃密的油頭，眼神柔和，身穿的西裝較為寬鬆，看起來反倒沒有韋卓奇那種商人的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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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叫利文希，是新任的體育協會會長，地位上當然比韋卓奇高。他近年一直在海外深造及嘗試各種事務，最近才回流香港，並接替父親此職務，因此渾身上下還散發著一股「公子哥兒」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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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啲嘅答案，就係我信得過自己睇人嘅眼光。」韋卓奇笑著遞上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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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咁行嘅答案呢？」利文希接過雪茄，看了他一眼，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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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嗰幾個細路跟慣佢，」韋卓奇答道。「佢識點用佢哋之餘，佢哋亦踢得開心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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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係咁？」利文希呼了口煙，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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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卓奇聞言看了他一眼，那種商人獨有的銳的眼神一閃而過，短暫得幾乎無法察覺。他若無其事地在桌面的煙灰缸抖了抖指間的雪茄：「呢個係我當初揀佢嘅最大原因，但可唔可以繼續做，都要睇佢自己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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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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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大余你個仔返嚟啦喎。余仁海，冒號，『今場有啲可惜，下場我哋會贏。』喂大余，你晏啲返到去屋企唔好發老脾屌佢啊，我唔想見到你上新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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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餐廳內，坐在余仁海父親鄰桌的大叔笑道，他們幾人看起來都是工友。那人指了指手上的電話，螢幕裡應該是關於接機的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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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又唔好講到大余痴線阿伯咁，講真余仁海尋晚踢得幾好㗎。」旁邊有人打圓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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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條撚，打班泡菜仔嗰陣就係威係勢，打越南仔就做唔到嘢。」余仁海父親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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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佢一嚟就入人三四球咩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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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咪即係做唔到嘢囉，結果就係輸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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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父親其實不算特別喜歡足球，除了最出名的幾名球星以外，他也說不上幾個名字，更別說足球知識、戰術等等，他對兒子踢得好不好的標準也很簡單：你作為前鋒，入球便是唯一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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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再簡單一點，能在新聞上看到香港的媒體稱讚你，那便是踢得好、有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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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工作後回到家中，看到兒子剛睡醒走出來，他心裡便莫名有種煩躁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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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余仁海也很精明，沒有主動說些什麼，而且因為剛輸掉一場重要比賽，他也沒不打算跟家人外出用餐之類，以免招人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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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余父坐到沙發上剛把電視打開，新聞台播的便是昨晚那場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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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場係港隊新任教練陳召禧上任後嘅第一場正式比賽，今仗因為係蕭智堯、余仁海幾位喺海外效力嘅球員第一次上陣，所以備受外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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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今場被安排喺前鋒位置，完上半場前，余仁海左路傳中，蕭智堯巧妙咁傳畀右邊嘅吳志鴻先開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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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主場作戰嘅越南下半場重整旗鼓，第五十八分鐘，效力英超球隊水晶宮嘅隊長阮文康，射入一腳世界波將比數扳平；完場前，阮文康憑一次反擊殺入禁區，橫傳畀左路嘅范國勇，反超贏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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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後陳召禧承認佈陣不當，又稱讚球員戰術執行力出色，會力爭喺主場拎返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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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去完廁所出來，感覺到客廳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尷尬氣氛。兩父子彼此都沒有開口，但老爸那板著的臉，早已說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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