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泰瑞，他們便隨著大隊上山，留下克勞德殿後，在隧道裡安排後續的撤退。離開了冷凍庫基地，這山路他們都已經探過千萬次了，不會出什麼岔子，可以放心讓克勞德一人處理。
點點火光逐漸從山下的隧道延到山上，燈火照亮了一路來的山道，從山頂望下去便是一片燈海，又不知不覺間連成一條光線，綻開在萬支翠綠枝椏上。
渺遠處的濱海灣花園花穹、棕櫚樹冠也亮著斑駁陸離的彩光。
茉雪說過，她還沒看過濱海灣花園的夜景，如果她在的話，應該會覺得站在山頂上看的話會更加好看……
冷凍庫基地沉重的空氣到了這山頂，竟通通煙消雲散，化作夜裡的一絲絲山嵐雲霧，又像是不復在一般，透著繁星的碎光。
「好美。」登上山頂後威廉不由得讚嘆道，「很久沒有看過這麽遼闊的景色了，雖然不喜歡他人，但老教授的確沒選錯地方，無可否認，瑞士森林是個好地方。」
比起其他地方被砍伐的樹林，只剩一些零落的樹樁。瑞士多年來的森林保護得不錯，到末日前也是這些森林救了不少人。
這茂密的叢林，沿路滿佈的荊棘，恐怕都是別的地方難找的。當初，他們還想過把冷凍庫搬進亞馬遜森林，最後卻因為裡面天氣過於潮濕，土壤又不適合大規模掘地而放棄。
他們兩人身下的森林一片鬱綠，高大的落葉松朝著夜空伸出手，風吹拂著那樹枝上像是寶石般細小的松果，沙沙作響。
腐朽倒木，石堆層疊的縫間，那窄隘的一條黑縫竟爬出了一隻緩緩前行的吉丁蟲。
有人看著的是山與樹花，有人看著的卻是人與火光。
「但一想到是用人堆出來的美景……我……實在不敢。」林和晨凝視著逐漸移上山的點點光暈說道。
國王授他以大命，放權讓他去追尋茉雪一人，他現在……卻有點不敢去面對這未知的真相了。
「我很少聽你說這種話。」威廉瞥了林和晨憂愁的臉一眼，心裡想著能看見這心計陰沉之人一臉愁容，聽見一些感傷的話，倒也是一件罕事。
「我可能一早就沒了說這些話的權利吧，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是魔鬼了。」林和晨見威廉手上的火炬將滅，把自己的火炬遞給了他之後又隨手拾起了一根幼細的木條續火。
「你不是壞人，絕對不是。」威廉接過火炬，看那明光照亮林和晨手上的每一段迴路。
他是如此實在的一個人，如此真實，他只不過是入世最深、最深的那位而已。
「以前的人經常說，是一個好人還是壞人，得交給身後的人來評斷。是否一個賢明的皇帝，也要交給史書去判斷。但我們呢？我們身後有誰了？我們的歷史是不是沒人來寫了呢？這個世界，好像就這麼交給了我們，交給了當下來決斷。沒有未來了，他不讓我們去顧及未來。他要我們活得比任何一代人都要費力，那麼我們才能……守護著我們想要的。」林和晨低著頭，眼眸裡盡收山道上的千燈，字字都是他內心深處對靈魂的拷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與他說起這些，興許是觸景生情吧。
威廉聽罷也沒有多做回應，心想著點頭這種廉價的認同，豈不是枉費了這段深思？
「人快到齊了，他們都在岔口等著我們了。」林和晨說罷。
山頂有一塊光禿禿的泥地。聽說當初老教授為了在冷凍庫基地溫室裡面補立一座石碑，從此處運了一大塊石頭下去，此處便變得如此光溜溜。
那塊石頭雖則不大，但為了這塊石頭，工程部可是耗費了不少人力，人一多佔的地也多。這山上便有了這麼一大塊泥地，加著下面一大段山路，正好可以容納將近一千人在此等候。
「各位將士們，聽令！」林和晨用阿拉伯語大喊了一聲，士兵們才把目光都聚集在這個外國臉孔——林和晨身上，而他腳踩著一塊尚算平滑的石頭，算是比較出眾，而威廉站在他旁。他亮出國王授予他的黃金權杖，權杖頂端鑲著一顆紅寶石，直指著星光，熠熠閃爍著蠟燭火焰的溫暖。
一見權杖，三軍聽命，如見國王陛下本尊。
眾人朝著林和晨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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