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大樓裡面的大禮堂還是按照著末日前的規模來建,地板是髹上了亮油的松木板,正前方是高一米的台,可作舞台、講台用。台的兩側掛了兩條深茜紅色的幕簾,頗有以前學校禮堂的即視感。
「你說,這是怎麼了?」茉雪才剛進禮堂,便看見兩個日本人用著日語交談。
會得多語言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什麼東西都聽得懂,沒得不理會、不理解他人說話的選項,心還挺累的。有時候還會聽見某些人說她壞話,以為用他們的母語就可以瞞天過海——怎料一切都盡收茉雪耳中。
「聽說昨天下午有人中槍了?C區那邊有人說他們聽見槍聲了。」說話的是兩個日本人,一男一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夫妻,但這麼多日下來,就算是之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也可以變成關係不錯的朋友了。
「我也今天早上看到訊息才來啊,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呢。」其中一個男人側了一點臉,讓茉雪看到了他的臉的輪廓。茉雪記得,這個就是開放冷凍庫第一天那天,死纏著茉雪不放的其中一個日本人。
說起來,在這裡的日子,不經不覺已經一個多月了。
茉雪低調地站在禮堂角落,不想發表任何關於中槍事件的回應,要是她想要張揚,估計又會有一大群居民來黏著她詢問、巴結不放。
她看見正前方的那個講台,恍惚看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站在台上,青澀地說著講詞。
當時,大家都是抱著對老教授的崇高敬意、信任進來的,那番心智純淨得沒有一絲塵滓,可如今……事過境遷,往事不得追矣。
「中槍?這麼可怕?不是說沒有武器的了嗎?進來之前,公約寫好的啊,不是嗎?所有國家應該都是把他們的武器清理掉的啊,當時我還有看直播呢,承諾這個世界不再有槍械,更加不會有核武器的。」
「你怎麼這麼單純,你不懷疑的嗎?世界上這麼多槍,怎麼可能清理得完,肯定是有一部分剩下的啊。還有,這裡怎麼突然好端端瘟疫了?瘟疫都消失好幾年的,大家進來之前也做過不下百次的身體檢查,怎麼會突然有人有傳染病呢?」
「還有,你沒看到嗎,昨天在居住大樓裡面飄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傳單,寫說什麼立國,佔領了。你還真以為什麼都沒發生,我看你是健身健多了,我以前跟你做生物研究的時候也不覺得你這麼蠢!」
茉雪心想,原來是做研究的兩人,不過,這冷凍庫裡面做研究的人多得很,大家都是社會各方面的菁英嘛。
「哪有?」
「這幾天群組裡面鬧得沸沸揚揚,你都沒看的嗎?什麼傳單,血跡都有了…….槍枝方面,老教授應該也是藏了一些的,說不定昨天的槍就是老教授開的。」那個不斷質疑的日本婦人突然放輕了語調,怕是被人聽見她質疑老教授的管治。
「我有看啊,不是都是假新聞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我見的可多了。」日本中年大叔選擇了相信老教授。
「總言之,這裡應該沒有我們想像之中這麼安全……我也從H區搬上來跟D區朋友同住了。大家都搬上來了,上面這邊應該比較安全。」日本婦人得意的說。
茉雪聽見也沒有懷疑日本男人的說法。這群人經歷幾年來的末日摧殘,有些早已變得神經兮兮,只知道老教授稱霸地球,便當他是神一般,說什麼信什麼,他說什麼便做什麼。
茉雪也曾經陷入了這樣的迷信,但是看到林和晨和中東人的景況之後,便覺得老教授也不是想像中像神那般的強大。迷信他的權力、力量,就真是活生生的邪教例子。
今天早上,所有冷凍庫的居民突然透過手機的群組,被召集到F區的大禮堂。
大禮堂繼開放那一天的開幕禮之後,好像一直都沒有什麼用途,只是偶爾讓居民進來跳舞、唱歌消遣。而這些消遣的東西一向是輪不到茉雪這個大忙人的,於是她便很久都沒進過來了。
今天的大禮堂安排,老教授事前都沒通知過茉雪。茉雪也是看手機才得知這檔事,這不尋常……她是統管居民事務的人,怎麼會不被提早通知?
起初,茉雪還是很不明白,但後來她想通了。
居然,她也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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