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妍正的眼眸裡迸濺出鮮紅色的火花，像是延燒著的炎熱，又像是深淵裡凝視著人們的嗜血的眼神。她再次想要扣下扳機，這次的動作比上次靈敏了許多。也許是有了第一次殺人的經驗，這次沒有帶任何含糊不清的猶豫，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
舉起槍來，作勢要把子彈射向正在驚慌失措中的茉雪。
可惜……這次的是空彈。
她殺紅了眼，不服氣，又連續開了幾槍，直至她意識到好像什麼卡住了彈匣。她才後知後覺地打開了彈匣，發現卡住的是一張老教授留下的紙條。
裡面清晰地寫著一句簡單的英文，「Sorry but I have to stop you.」
原來，這槍裡面從頭到尾就只有一顆子彈，老教授沒打算讓她開第二第三槍。
為什麼？還是怕她傷害到茉雪嗎？
金妍正心感不忿，但看到字後，稍微冷靜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已經圖窮匕見的她，也許是怕她那弟弟回過神來的時候會聯合茉雪暴起找她尋仇，竟一聲不哼憤然轉身而逃。
茉雪也無暇顧她，只是驚慌地摸了摸林和晨逐漸染紅的深藍色外套。怵目驚心的鮮血不斷從他的後背涔溢出來，把那片屬於深海的藍染成了像是絕望的黑。
摸了摸才發現，該死的，這機靈鬼……居然在這節骨眼上沒穿防彈衣。
這次原來是來真的……可不是假死。
她很怕，但她又沒有時間害怕。
此時她的眼眸裡滿是焦灼，手上沾上了殷殷的血，她又忍不住抹了抹臉上晶瑩的液體，結果是滿臉淋漓的鮮血融進那止不住的淚珠，瞬間變成了在臉龐上滑落著的杏紅，像是為她塗上了一層膽顫心驚的胭脂。
她手忙腳亂，手和嘴唇都不自覺地抖著，但還是強作鎮定地脫下了外套，輕輕按著那湧出鮮血的傷口。茉雪親眼看著，鮮豔的血從手指滑落無情地滴在地上，化為一灘倒影著此情此景的血泊。
哭聲，強忍著的尖叫，把她聲音都逼沙啞了，她用那顫著聲線叫金南鎮下去找林和晨的醫療團隊上來救人，但她想了三四秒又想到金南鎮這小白應該是不能也不敢跑到L區或底下的，畢竟那邊是被控制區域。她已經打算另尋他計，怎料金南鎮卻自告奮勇說他願意下去。
茉雪沒空解釋，只能叫金南鎮小心，還有盡量去找那個金髮俄羅斯女生。她平時最愛亂跑，不愛待在醫療室。據林和晨所說，她通常都喜歡蹲在K區連結J區的樓梯附近畫畫寫生。
金南鎮遞來了手機，讓茉雪在記事錄裡面打一段字，打俄語以好解釋。
他見事態緊急，趁著這個空檔，連忙把孩子送回去教室，接過手機之後便頭也不回地便往電梯的方向衝了過去，沒有怨誰，更沒有質疑一句。
這時候，茉雪才敢放聲哭泣，把剛才那一分鐘壓抑著的情緒一時釋放出來。她撲在林和晨身上，怔怔地看著那冒血的傷口，恍惚那槍口同時對準了她一樣，在她身上也添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傷痕。
「有我在……我不會走的。」茉雪不想要說每一套言情小說都會有的那幾句「你怎麼了？」、「你沒事吧」，這幾句都有明顯答案，像是用肺說話，只能哭哭啼啼用，對現實毫無作用。
他微涼的手心在茉雪在臉上摩挲著，彼此掌紋隔著一層薄薄的鮮血卻格外的清晰。他的手很輕輕，令人一時忘了是誰受傷，誰躺在地上。
「你知道嗎……我現在很慶幸我當初把槍口換成了你對面的那個中東人。原來……中槍是這麼痛的，幸好沒有讓你痛到，總算是做了一件我沒後悔的事情。」他笑得很溫柔，把茉雪的手放在手心摸索著，觸了觸那手背上溫熱的淚水。
「起碼，我看到了，原來我的付出不是沒有回報的，你……很在意我。」
「說什麼混帳話……你是要我一輩子記著你嗎？現在好了，我忘不了你了，你贏了。」她心底一酸，心裡的血肉模糊又增了幾筆。
林和晨無力地晃了晃頭，又抬手摸了摸她臉上的殷紅和因他而凌亂的頭髮，但始終是抹不掉，便有點疲倦地說：「不不不……我是要去地獄的人，你千萬千萬不要來找我……我不值得你……」
他最後有點艱難地，從不知何處拿出了兩條鑰匙出來，塞到茉雪手上，邊耗盡最後的力氣苦笑邊說：「隔壁棚慶祝生日，我們卻什麼都還不是，我沒準備什麼，禮物，你收下……」
真是的，這個時候還開玩笑。
他蒼白的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長睫交集成了一串連綿的烏黑，茉雪心裡恍惚被千萬顆大石輾過、踩過。
「你……你不要嚇我啊！」茉雪已經不知道有什麼其他的話可以取代她此刻的崩潰、擔憂、驚恐。
該不會，就這樣天人永隔了吧。
該不會，那話沒能告誡夏洛特，反而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這麼邪門吧。
「老師，我帶人上來了！」隨著金南鎮的那一聲，一群醫療團隊的人過了來，熟練地把林和晨抬走了。那俄羅斯女生斜睨了茉雪一眼，複雜的眼神讓茉雪看不懂她意，剛想要起身問她，她又跟著大隊下了去。
一番折騰了下來，她算是心力耗盡了，只是無神地倚在廊壁，一句話也不想說。
金南鎮從褲袋裡面拎出一包紙巾，輕輕地放在茉雪的手心上，卻只是嘴唇微蓄了一下欲言又止。
太多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
但人生必須繼續，職責和信念也沒有可以放下的一天。
望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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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想要大家為這一章給點評語，很用心寫的這一章🥲🥲
想知道我寫得夠不夠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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